周郎-苦情玄铁剑






  慕容飘愕然:“那还不算大?要造这样一个小岛,得要多少土,要多少石块??

  他实在是想象不出。

  水儿谈谈道:“你莫忘了,何家既是江南首富,要雇人雇船运载石料泥土,也费不了多工夫。”

  “就算是这样,这何家花园也不过比别的花园贵点而已。”

  “你又错了。”

  “哦?”

  “这何家花园离湖岸一里之遥,和湖岸之间,只有一条堤坝相连。”

  “你的意思是说,要去何家花园,就必须走这条路?”

  “不错。”

  “这怎么可能?难道从水路走不行吗?”

  “不行”?

  “哦?’

  “这小岛四周的湖水里,都设有机关。比方说,有铁网,有带刺的木桩,有鱼网,有茂盛的水草,还有一队水性极好的水军随时准备下水迎击来犯之敌。”

  “你的意思是说,从水路进不了那个何家花园?”

  “不错。

  “我看不一定吧?”

  “你有什么主意?”

  慕容飘微笑道:“我也没有太好的主意。我不过是觉得,一里长的水路实在太窄了点。轻功好的人,借助一点外力,完全可以冲上去。”

  “你又错了。”

  “是吗?”

  “轻功再好的人,也势必要换气。要凭借登萍渡水的功夫过去,至少要换十几次气。”

  “那又怎样?我可以准备十条船乃至更多的船,往前冲,冲到什么地方算什么地方,至少有个可以借力的地方。”

  “不错。但你在飞行时,将如何应付利箭?”

  “这个…·”

  “你将面对无数利箭,足可以将你射成小商河里的杨再兴。”

  “不错,这倒是件很麻烦的事。……一里远,一里远的地方,我们也可以用强弓压住对方的弓箭手。”

  “但你别忘了,弓箭不可及远,到一里远的时候,一支箭早就没用了。”

  “我们可以从船上射箭。”

  “但我还听说,岛上有凌家的后代。”

  “哪个凌家?”

  “你听说过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的故事吧?”

  “我听说过。”

  “你想必也知道,其中有个很会玩火器造火炮的人姓凌?”

  “我知道。不过那毕竟只是传说。”

  “你错了,那不是传说。凌家的火炮,足可以炸毁任何船只。”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慕容飘皱眉道:“朝廷有神机营,也有火枪火炮,我们或许可以买一点来。”

  水儿苦笑道;“买来做什么?”

  “对付岛上的火器。”

  “没有用的,江南霹雳堂你总知道吧?”

  “嗯”

  “你到西域去的时候,霹雳堂已向何家花园发起了两次进攻。”

  “结果呢?”

  “结果是霹雳堂死伤累累,却根本无法冲上小岛。”

  “霹雳堂的火器,冠绝大下,怎么会两次失败?”

  “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慕容飘眉头皱得更紧:“光靠火器当然不行,要从水路走,关键还是在船。”

  水儿微喟道:“海鲸帮纵横东海,可算一时之雄;长江帮威伏长江几百年,也算名门大派;十二连环坞更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水寇,但他们没能攻进何家花园。”

  慕容飘怔住。

  水儿叹道:“你还是想要玄铁剑?”

  慕容飘不说话,似乎在绞尽脑汁、苦苦思索着什么。

  水儿温柔地蜷伏在他怀里,柔声道:“我已经知足了,你还不知足?”

  慕容飘淡淡道:“人只有不知足,才会不断进步。”

  “进步?”水儿拧他,带着醋意道:“你已有了那十几个骚蹄子,你还想要多少?”

  慕容飘道:“我并没有碰她们。”

  “你没有碰她们?”

  “当然没有。”

  “见你的鬼!”水儿恨恨地道:“你天天和她们缠在一起,当我是瞎子?”

  慕容飘悠然道:“我虽和她们在一起,心却想念着你。

  我不过只是欣赏她们的歌舞音乐,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水儿醋意似乎更浓,“你当我没看见你和她们做事?”

  慕容飘矢口否认:“你一定看错了。”

  水儿扭得更急:“你这活鬼!你有了我还不够,有了那两个还不够,还要和那些胡女鬼混!你真气死我了!”

  慕容飘搂紧她笑眯眯地道:“我没碰过她们。我看见她们的时候,心里想的总是你。”

  “你这活鬼!你这……”

  ……

  “高欢正铸剑?”

  “据说是这样。”

  “你还听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听说不少运煤炭的车子不时向何家花园运煤,这一年多已运足有几万斤了。”

  “哦?’

  “何家花园里,黑烟时停时起,有时候一停就是六七个月。”

  “哦?”

  “有几个人藏在运煤车里混进了何家花园,结果脑袋都被砍下来挂在树上。”

  “是吗?”

  “水路攻不过去,那条惟一的堤坝防范也非常严密,可说是机关重重。不少武林高手都死在这条路上。”

  “这么说,何家花园根本就是固若金汤?”

  “好像是这样。”

  “我们要夺玄铁剑,岂非绝无可能?”

  “绝无可能。”

  慕容飘微笑道:“只怕未必吧?”

  水儿捶他:“你有什么好办法,为什么不告诉我?”

  慕容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现在玄铁还没有铸好。

  一旦铸成,我就一定可以把它夺过来。”

  “你这么肯定?”

  “不错。”

  “你准备用什么办法夺剑。”

  “这办法其实也非常简单,两个字就足够说明了。”

  “哪两个字?”

  “要挟。”

  “不错。”

  “要挟谁?”

  “高欢?”

  “要挟高欢?”水儿吃惊极了,“你是不是在说胡话?”

  “我从来不说胡话。”

  水儿道:“你知不知道玄铁剑铸成之后归谁所有?”

  慕容飘微笑道:“当然归紫阳洞主所有。”

  “既然归紫阳洞主所有,你要挟高欢有什么用处?”

  慕容飘笑得更开心了:“你知不知道紫阳洞主是谁?”

  “是谁?”

  “是高欢的结发妻子。”

  水儿愕然。

  慕容飘怡然道:“紫阳洞主是谁,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不仅知道,而且清清楚楚。”

  水儿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慕容飘道:“你以为我去西域做什么?就为了买马与美人吗?你若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水儿还是愣愣地瞪着他,似乎突然间不认识他了。

  慕容飘道:“我是去打听情况去了。我原先就知道高欢的底细,我知道他和杨雪是夫妻,我知道从天山道上,一定可探听到杨雪的底细。”

  “杨雪?”

  “不错。她就是高欢的结发妻,也就是紫阳洞的洞主。”

  水儿又一次怔住。

  “你知不知道我在天山道上发现了什么?”

  水儿机械地问道:“什么?”

  慕容飘微笑道。“我发现高家的老宅被搬运一空;我发现杜怀庆指挥紫阳洞的人在刨冰;我发现杨雪不在天山道上,我还发现天山大豪杨济仁和杜怀庆关系密切。”

  他笑了笑又道:“我逮住了一名叫关山的年轻人,他是紫阳洞主的十八名贴身护卫之一。他告诉我说,他从一次高欢和洞主的争吵中偷听到,他们的洞主就是杨雪——

  天山道上著名的、嫉恶如仇的女侠。”

  水儿苦笑。

  慕容飘道:‘你不相信?”

  水儿叹口气,喃喃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你的话?”

  慕容飘道:“可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大高兴似的。”

  水儿恨声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回来一个月才告诉我,你说我能高兴吗?你说我应该高兴吗?”

  慕容飘大笑,道:“谁叫你这一个月来硬要做‘贤妻’,硬要把我往那十几个胡女身上推呢?”

  水儿瞪着他,忽然又笑了,咬了他一口,恨声道:

  “真不是个好东西!看我以后还理你!看我以后还对你好!”

  慕容飘拥着她,神往地道:“我会得到玄铁剑的,我一定会得到。”

  水儿道:“通过要挟高欢?”

  “不错。”

  “就算杨雪是高欢的发妻,只怕也不会因为你要挟高欢,就把玄铁剑拱手送给你吧?”

  “你这么想?”

  “我不该这么想?”水儿冷笑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杨雪既已和高欢分手,而高欢又已勾搭上了那个小哑巴,杨雪怎么肯原谅高欢?”

  “嗯”

  “就从紫阳洞捉高欢这件事上来看,就可以断定,他们之间,早已恩断义绝。你要挟高欢,根本无用。”

  “嗯”

  “你‘嗯’什么?”

  “我说‘嗯’的意思,就表示我在听你说话,没别的意思。”

  “你认为我的想法不对?”

  “也不是完会不对。”

  “你的看法呢?”

  慕容飘淡淡道:“我的看法很简单。高欢和杨雪之间,既有极度的仇怨,也有割不断的情缘。”

  “是吗?!”

  “的确如此。据关山透漏,杨雪很有和高欢和好的意思。”

  “你相信?”

  “我相信。”

  水儿冷冷道:“杨雪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让高欢更死心塌地为她铸剑罢了!这种女人心里想什么,你们男人做梦也想不到猜不透。”

  慕容飘微笑道:“但还有一件事,你最好别忘了。”

  “什么事?”

  “高欢的本事。”

  “哦?”

  慕容飘道:“高欢的武功,比你们想象中要高得多。

  他的智慧,也是出类拔萃的。如果他铸好玄铁剑后突然发难,紫阳洞绝对会因此而土崩瓦解。”

  水儿目光闪动,“你的意思——?”

  慕容飘道:“你知不知道铸剑的规矩?”

  “你说。”

  “剑师铸剑,淬火之后,必须先由剑师自己试剑。”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你这话问得真好!——那就说,剑在高欢手中。”

  “你是说,以高欢的武功,加上玄铁剑的威力,将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慕容飘道:“对。”

  水儿半晌,忽然展颜笑道:“所以你才决定要挟高欢?”

  “不错。”

  “你准备怎么要挟他?”

  慕容飘毅然道:“我准备去一趟万柳山庄。”

  水儿冷笑;“去干什么?”

  “捉住高欢的妻儿,用她们的性命来要挟高欢。”

  “你知不知道万柳山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水儿生气了:“你想去送死?”

  “我知道万柳山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既然已决定去,自然有把握成功。”

  无论水儿怎么劝,他也还是没有动摇信心。

  他一定要走一趟万柳山庄。 
 



  
第四十三章 困守孤岛

 
  十六个月过去了,高欢仿佛已变成另一个人。他已不再像开炉以前的高欢,更不像以前的高欢,更不像以前的高渐离。

  只要站在火炉边,只要拎起小锤,只要一看见铁砧,他马上就会变得绝对冷静、沉着和自信。

  无心汉子每天来陪他,为他打杂、抡锤、拉风箱,默默而来,默默而去。

  另一个姓马的大汉也是如此。

  呆在柴棚中的时间越长,无心汉子和“马兄”看高欢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他们竟对高欢敬畏有加了。

  他们不仅学到了许多名师冶剑的诀窍,同时也从冶剑中学到不少武学的奥妙和做人的道理。

  这并不奇怪。世上万物,总有相通的地方。

  那块玄铁,一次次被炽烈的火烧红烧软,一次次被锻打,又一次次被埋进驼粪里。

  铁剑并不是一次成形的,但它在慢慢成形。

  高欢已削瘦了许多,在熄炉后无人时,你会发现他惊憔悴异常。

  他只有在看到那块玄铁在他手中变形的时候,他的眼睛才是明亮的,明亮如炉火。

  在柴棚中,他赤着上身,光着双腿,他不能因为衣衫的束缚而妨碍工作。同样,他也没有戴人皮面具。

  他满脸满身已被炉火熏烤成油黑,油黑中又泛着隐隐的红光。

  他就像一尊神:剑神。

  何家花园的防御,一向是杨雪最最关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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