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圣心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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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英骇然一震,“这是怎么说?难道真经已被毁去?”

  徐雕道:“旷世奇珍,谁愿毁它?”

  罗英结舌道:“那——”

  徐雕嘿嘿笑道:“让我索性告诉了你吧!那册武当传教至宝‘无字真经’,现在正在……”说到这里,忽然警惕地住口,腼腆笑道:“在下忘了请问,罗兄和米仓双燕是何关系?”

  罗英爽然道:“初次相认,但却有些渊源,徐兄如觉得不便赐告,那就不必说下去……”

  徐雕笑道:“咱们兄弟三条性命,皆承罗兄解救,现今又同困石室,说不定更要同做鬼门关伙伴,那册无字真经,虽是武林至室,可惜将随咱们四个人,永远埋葬在这间石室中,现在别说讲出来,便是奉送给罗兄,也只不过几页废纸而已。”

  罗英惊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武当无字真经,也在这间石室中?”

  徐雕道:“一点不错,它现在就在我金大哥身上。”

  罗英一怔,黑暗中虽看不出徐雕的神情,但觉他语气真诚,似乎不像随口胡诌,可是,“无字真经”乃武当派传教至宝,怎会到了穷家帮手中呢?

  他本想再问问究竟,继而一想,徐雕说得不错,无字真经纵然珍贵,此时此地,犹如废纸,那么,它是怎样被穷家帮弄到手?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惊异的了。

  徐雕未闻他出声,又道:“罗兄莫非不信?”

  罗英叹道:“信自然信,我只是觉得天下的事,往往奇怪得难以解释。”

  “为什么?”

  “譬如拿无字真经和祸水之源来说吧!有经无水,有水无经,皆属徒劳,而徐兄三人既有真经,又找到了祸水之源,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嘿!”徐雕轻轻哼了一声,似解嘲,又似不悦。

  罗英继续又道:“再说这部旷世奇书,今日此地,真如废纸,谁又知道十年二十年以后,你我都化了白骨,再有人发现了这间审室,说不定又要在武林中掀起轩然大波了。”

  徐雕听了,半晌不语,直过了顿饭之久,突然悉悉率率似乎在摸索什么东西,然后沉声说道:“罗兄,请你再将火折子点燃。”

  罗英不知他要做什么,依言点燃了火折子。火光一亮,却见徐雕脸色苍白,浑身微微颤抖,手中紧紧握着一册薄薄的绢册,书面上赫然写着八个篆体字:“三丰手著无字真经。”

  罗英惊问道:“徐兄,你想干什么?”

  徐雕伸出颤抖的左手,沉声道:“给我!把火折子给我!”

  罗英迷惘地把火折子递过去,徐雕伸手来接,无奈双眼个瞎,一时竟摸索不到,罗英道:

  “你要火折子做什么?告诉我,让我替你做吧!”

  徐雕面上两个血眼眶一阵闪动,缓缓道:“我要亲手毁了它。”

  “什么?”罗英差点跳了起来:“你要烧毁无字真经?”

  “不错,趁咱们未死之前,我要烧了它。”

  罗英慌忙移开火折,叫道:“不!你不能这样,无字真经是武当祖师张三丰秘而未宣的绝世武学,你怎么可以毁掉它?”

  徐雕冷冷道:“我本不愿毁它,但是,我更不愿让它落在我无法预知的人手中。”

  罗英愤然道:“绝代奇书,留赠有缘,又有什么不好?你这样想,未免太自私了。”

  徐雕晒笑道:“就算我自私吧!要是不自私,只怕‘有缘’的人没有来,那老贼却会去而复返,旷世绝学,落在他的手中,岂不可惜可恨?”

  罗英见他执意甚坚,不觉叹道:“书既是你们得到的,你必欲毁去,我自然不便阻拦,但一部奇书,被我烧毁,纵在九泉,相信你也难安心瞑目,火折子也是你的,拿去吧!”说着,把火折子向前一送。

  徐雕接火折在手,神情一连数变,凄声笑道:“奇书!奇书!我一把火,断了你这祸根。”

  他一只手擎着火折子,一只手握着绢册,巍巍颤颤,以绢就火,细绢乃是易燃之物,刹时便熊熊烧了起来。

  罗英看见,不由自主,暗暗发出一声惋惜地浩叹。

  正在这时候,石门上突然传来“叮叮”两声轻脆的声响。

  罗英蓦地警觉,呼地一口吹熄了火折子,同时抢过绢册用脚乱踏,沉声道:“徐兄,你听——”

  徐雕犹不知罗英为什么抢夺绢册,怒叱道:“姓罗的,你——”

  才说到“你”字,石门外又响起“叮叮”两声轻响,显然有人正用剑柄或铁器,敲击石门,寻找开门的机钮。

  徐雕大惊,慌忙弃了火折子,双手在地上乱摸,失声叫道:“我的真经?无字真经……”

  罗英顺手将那业已烧去三分之一的绢册塞在他的手心,急声道:“有人寻到这儿来了,你赶快躺在地上,装作已死,不要动弹,我隐在壁角,出其不意,抢占石门退路……”

  徐雕颤抖着道:“一定是那老贼又回来了……”

  罗英道:“不管他是谁,石门一开就是生机,你赶快照我的话做。”

  徐雕却紧紧拉着他的手,颤声道:“罗兄,倘能出困,你万不能撇下我们三人。”

  罗英道:“放心,但你切不可露出破绽,这是我们唯一的生机了。”

  徐雕刚躺在地上,“叮叮”敲击之声又起,正由门下向上移动。渐渐接近那启门机钮,徐雕忽又叫道:“罗兄,你在那儿”

  罗英又好气又好笑,沉声道:“我在这里动也没动,你别叫好不好?”

  徐雕道:“罗兄,丈夫一诺,快马一鞭,只要我们能够脱险,这册无字真经,咱们宁愿奉赠罗兄。”

  罗英黯然叹息,忖道:“人生贪生畏死,自古不易。”穷家四残,在武林中也算得有名人物,想不到临危之际,竟然如此懦弱,于是,柔声说道:“你尽管放心,无字真经对于我无益,但是我答应你,一定不会抛下你们三人独自逃生就是。”

  正说着,石门上“咔”地一声机钮响,紧接着,“隆隆”之声已起。

  罗英探臂撤出短剑,转时将剑身贴藏身后,微一晃肩,闪到石门左侧,屏息靠墙而立,徐雕也闭住呼吸,倒卧地上。

  随着“隆隆”之声,那两扇既厚又坚的石门,缓缓向左右缩退开去,一缕亮光,透射而入……






   
 



第 十 章  扑朔迷离

 
  这一缕亮光透射进来,恰巧投注在“穷家三残”身上,光影一抖,似乎有人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呼!

  罗英凝神蓄势而待,两眼的注视石门,握剑的手心,冷汗盈溢。

  然而,等了片刻,却未见有人进入石室。

  罗英紧握短剑,一颗心狂跳难抑,他因紧贴石壁,看不见门外情形,是以更觉紧张,心想:假如他不肯进来,突然关闭了石门,一线生机,岂不就断送了……

  这念头方在脑中闪电飞转,忽听“沙”一声,步履擦地轻响,光影缓缓向里移近,接着,“沙”!又是—声轻微的步履声,室中顿时光亮了许多。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干枯黝黑的手,握着一支火炬。

  那只手不住颤抖,火焰毕剥跳跃着,显得那么阴森而可怖。

  浙渐,一条颀长的黑影,一步一顿,向石室中移进来……

  那是一个瘦削的青衣人,左手举着火炬,石手横提一根竹杖,乱发蓬松,使罗英一时分辨不出他侧面的模样。

  只见他缓缓举步,缓缓落脚,每一移行,脚下便发出“沙”的轻响。

  他的步履悠缓而沉重,好像是步步戒备,但却未见他左右张顾搜视。

  他缓缓走进石室,笔直向着穷家三残行去,举动笨滞迟缓,乍看之下,直如一具僵尸。

  罗英心头狂叫,趁那青衣人背向石门,脚下突然飞快地横移,晃身抢到门口。

  那知他身形刚动,那青衣人直似背上长了眼睛,袍袖一展。

  “呼”地一声,旋过身来——

  火光下,是一张狰狞模糊的面庞,残眉断鼻,裂唇烂腮,这简直不能算是一张人类的脸孔,只不过在一块腐烂的肉上,挖了五个洞——两个鼻子,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巴。

  罗英平生从来见过如此丑恶可怖的面目,心头陡然冒寒意,横剑当胸,蓄势而立,过了好半天,才呐呐问道:“你……你是谁……?”

  那丑恶青衣人口利刃,怒视着罗英瞬也不瞬,一手高举火炬如故,另一只手握着竹杖,指指罗英,又指指地上三残,嘴边一阵牵动,发出一连串“依晤”之声。

  罗英茫然不解他含意何在?只得道:“在下等被困在石室,承蒙前辈开启石门,活命之德,没齿难忘……”

  谁知话还未说完,那青衣人突然怒目一瞪,右臂疾抡,竹杖挟着一股强猛无传劲力,呼地向罗英拦腰扫到。

  罗英骇然一惊,本能地顿声住口,短剑急圈,当胸划出,竹剑甫交,“当”地脆响,那青衣人屹立不动,罗英却被震得虎口欲裂,踉跄倒退一大步,短剑竟险些脱手。

  他试出青衣人内力竟在自己之上,心惊意凛,赶忙收剑竖立护胸,抱元守一,不敢稍涉旁鹜,同时沉声问道:“在下与前辈素昧平生,为何不容陈述,便遽而出手?”

  青衣人两眼乱翻,生像是听不懂他的话,又用竹杖指指罗英,再指指三残,喉中却发出阵阵愤怒的低吼声。

  罗英皱着眉头道:“你听不懂我的话么?”

  青衣人口中凶光暴射,重重哼了一声。

  罗英又道:“要是听得懂,为什么不肯开口回答?我看你虽然面目狰狞,倒并不似怀有恶意,难道你是哑巴……”

  一句话没完,那青衣人突又虎吼一声,竹杖挥动,猛扑上来,唰唰唰一连攻出三杖。

  这三杖显然含忿出手,招招贯注内力,杖起处锐风飞卷,砂石四射,声势十分惊人。罗英不禁怒起,左脚斜退半步,短剑盘空迎舞,不闪不让,硬接了三招。

  那青衣人见他居然敢跟自己硬接,嘿地吐气开声,更是厉招连绵,抢攻不休,瞬眼间,一连七杖,罗英直被迫退到石门外。

  这时候,罗英如欲脱身,其实大可藉机退出地道,但他又怕徐雕被阻,不能逃出石室。

  青衣人七杖一过,反而激发他无比豪念,紧一紧手中短剑,蓦地沉声大喝,人剑合一,不退反进,竟一口气又冲进石门。

  他这种奋不顾身的打法,顿使那青衣人大感惊愕,罗英抢得先机,短剑横飞直刺,“追风逐电”、“含沙射影”、“天马行空”……剑势招招进逼,施展开“达摩十二无上心法”

  正宗剑术,出其不意,也把那青衣人迫退了六七步。

  罗英扫目一瞥,自己正好抢占着石门通路。一横心挥剑力挡那青衣人威猛竹杖。同时,沉声叫道:“徐兄,快些带人夺门!”

  徐雕一挺腰肢,从地上腾身跃了起来,左手挟起“独脚穷神”苗铁三,右手抱起金驼子,抹头向石门外便冲。

  那青衣人口睹徐雕跃起夺门外冲,眼中登时泛起无限惊喜,怪叫一声,忽然收杖跃退—

  —

  徐雕刚奔到石门前,听到了这声怪叫,脚下立刻停步,激动地叫道:“童二哥?是童二哥吗?”

  青衣人弃了竹杖和火炬,抢步上前,一把抱住徐雕,目中泪水直落,口里却尽只哇哇怪叫。

  徐雕眼眶中血泪进流,颤抖道:“二哥,你来得太晚了——”

  他放下金驼子和苗铁三,回头向罗英叫道:“罗兄请来帮我一个忙!”

  罗英已恍然领悟那青衣人和徐雕的关系,闻言忙抬起火炬,迎了过来。

  徐雕分握住罗英和青衣人的手,介绍道:“这位是我二哥‘天残’童桐,童二哥武功在穷家四残中最高,可惜自幼又聋又哑,咱们弟兄平日全靠手谈,如今咱们中伤经过,转诉一遍。”

  罗英道:“他既然耳聋,我说的话,他一样听不见。”

  徐雕道:“童二哥胸中才学甚好,你们都是有眼睛的人,可以用笔交谈。”

  罗英道:“咱们最好先出了地道,不要失察之下,又被人反扣在里面。”

  徐雕道:“说的是。”于是将金驼子交给天残童桐,自己抱着独脚穷神苗铁三,罗英持火炬引路,三人鱼贯而行,不久抵达地道尽头,掀开暗门,跃出洞外。

  洞外晨曦微露,长夜已逝,现在不知是第几个清晨了。

  罗英踏灭火炬,长长吁了一口气,扬目四顾,但见荒野寂寂,古庙森森,只是不见了燕玉苓的踪影。

  这结果虽然早在他意料之中,但细想起来,若非他嘱咐燕玉苓留守洞口,或许她不致遭此不幸,如今芳踪渺茫,岂非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