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劫
他们一面含笑低语,一面有意无意地四下瞧看。
厉斜只停了一下,又道:“我看了这等情形,算准他反而会跟住我们,所以才和你离开那儿。”
艾琳道:“若然如此,他倒是有点儿可怜呢!”
厉斜道:“你正因这一怜之念,才不忍心亲手杀他,而企图假借别人之手?”
艾琳道:“是的,你老早就该替我下手。”
厉斜道:“我先问问你,假如我杀死沈宇,你心中是恨我呢?抑是感谢我?”
艾琳道:“当然是感谢啦!”
厉斜道:““你只是认为应该感谢,是以随口回答,不必再想。可是事实上没有这么简单,请你再想想看,会不会恨我?”
艾琳道:“我怎么会恨你……”
但她一想之下,便住口不言了。因为她隐隐感到,如果是厉斜杀死沈宇,则地纵然保持感谢之心,但亦不能继续与他友好地相处在一起了。
这是因为她心坎中,曾经有过沈宇这个人的缘故。换言之,她在未遭大变之前,一度爱慕过这个英俊机警的青年。由于这一点,将使她对于下手杀死沈宇之人,结下憎恨和仇恨。
厉斜谅解地道:“不要紧,你的想法很是正常,任何聪明杰出之人,一旦牵扯到感情之时,也往往会昏头转向。而你的情形,更是弄得爱恨难分。”
他的态度是这么开朗,说话如此体贴。使得艾琳突然发现厉斜并非如她印象中的冷酷凶狠之人。
她惊异地望着他,道:“你这一番话,真是说到我深心。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厉斜道:“我么?也好也坏,没有准的。”
他们一直在极自然的态度下,监视着沈宇,正因如此,沈宇的化妆,才瞒过这两名高手的锐利眼睛。
此时作为沈宇掩护的老女人和那个侄子,已经上过香,拜神已毕,开始收拾各物。
沈宇过去帮忙,忽然感到背上凉飕飕的,心知一定是厉斜和艾琳,正集中注意,监视着他。
他晓得目下情势之紧张危险,已达到了最严重的关头。
只要他们一走过来,对面相视,他的假面目立刻被看破。
而事实上,厉艾两人,正是一齐举步,向这个嫌疑人物走去。
沈宇虽然背向着厉艾二人,但耳中已听到他们走过的低微步声,心中一惊,全身神经登时绷得紧紧的,等待变故。
他继续将各物收人担盒中,动作丝毫不因背后的脚步声而迟滞。
步声直到距他只有三四尺之时,方始停止。
在如此接近的距离内,沈宇晓得自己已经失去反击之力。换言之,由于他直到现在,还不能迅速改善形势,因而背后之人,只要突然出手,他就非得躺下不可了。
他横下心肠,咬紧牙关,等待这被击倒的一刹那,当他并不是害怕得不敢抵抗,而是在他估计中,厉艾二人,不见得已经看出他的真面目。因此,他们如果不能再行发现破绽,便不至于出手。
这个想法,促使他决心赌赌运气。
厉斜站得较前,他等了一下,见这名长工打扮之人,全无动静,当下举起右手,缓缓伸出去。
他五指微张,既可擒拿,亦可化作拳击指拂之势,变化甚多,须看情况而定。
当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对方肩背之际,突然停住。
原来艾琳一把捏住他臂肘,阻止了他的动作,一面侧头示意他走开。
两人一同移步走开,艾琳道:“你没有看见那个上香的老妇人么?”
厉斜道:“看了又怎样?”
艾琳道:“我敢用人头担保,她是个道地的乡绅内眷。”
厉斜哦了一声,道:“我明白啦!”
艾琳道:“这名长工纵然练有武功,但反正他不会是沈宇,因为沈宇绝对找不到这等正当人家,为他掩护的。”
厉斜会意道:“好,咱们走吧!”
他们这回一直走出道观,扬长而去。
沈宇松口气转眼向左廊边望去,但见刚才与厉艾二人说话的老道人,还坐在桌边,皱起眉头,显然心情并不愉快。
他寻思了一下,径自向那边行去,到了桌旁,也不询问,就在老道人旁边坐下。
一名道人走过来,道:“喂,这儿不是给闲人休息的,你如果想歇歇脚,到那边去。”
沈字注视着老道人,一言不发。
那名老道人乃是此观观主玄智,德高望重,是成都有名的法师。
他看见沈宇,然后摆摆手,命那名弟子退下。
沈宇这才开口,道:“道长可愿与我说话?”
玄智道:“出家之人,与事无争,说不说话都不打紧。”
沈宇道:“但刚才道长分明不由自主的说了不少话,可见得您虽是存心不问世事,但往往事与愿违。”
克智道:“施主贵姓大名?”
沈宇道:“在下姓沈字宇。”
玄智道:“沈施主想知道什么?”
沈宇道:“在下只想知道,以道长这等世外高人,如何会与魔刀门中之人,发生关系?”
第九章 慕名驹管窥泰龙枪
玄智眼中闪出惊异的光芒,道:“你如何得知他是魔刀门中之人?”
沈宇道:“这事也值得奇怪么?”
玄智道:“当然啦,照理说他纵是曾经抖露过刀法,但以天下之大,人才之众,也恐怕只有敝派之人,方始认得出他的来历。”沈宇大讶忖道:“这话倒是不错,我以前也认不出他的刀法。”要知这沈宇身兼两家之长,尤其是少林高僧紫木大师,曾经将天下各门派的绝技特点,告诉过他。
紫木大师亦曾提到魔刀的特点,可是厉斜的刀招手法,却完全不同,是以他起初完全看不出来。
现下这玄智老道人这么一说,显然其中大有道理,而不是像他自己猜想,认为是紫木大师弄错了。
他道:“宇文澄的魔刀,曾经纵横天下,宇内无敌,见过他绝艺之人,如今还有不少人活在世上,何以见得只有贵派之人,才认得出?”
玄智道:“这是因为字文登早年的刀法,只有敝派之人晓得,到了晚年,他的刀法已经达到登峰造极,出神入化之境,本来繁复奥妙的招式,只须简简单单的一刀,就能发挥全招的威力。”
他停顿一下,又道:“因此之故,天下之人,都不晓得字文登简单朴拙的一刀,其实含蕴着千变万化的威力,在外表上,无人能看得出这一刀进化过程的痕迹。因此,若有人看见他早年的奇幻刀法,反而不知道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魔刀。”
沈宇拱手道:“多蒙道长踢教,茅塞顿开,在下这厢有理。”
玄智道:“沈施主好说了,贫道只不过是听过先师兄等议论,故此得悉。贫道本身,却丝毫不懂武功。”
沈宇道:“只不知令师兄的法号如何称呼?”
玄智道:“先师兄姓徐名通,号神机子。”
沈宇肃然起敬道:“原来是徐老前辈,据在下所知,徐老前辈虽然不曾亲自入世行侠仗义。但他多少年来,一直运用他的绝世智慧,是以德望尊隆,举世仰敬,却想不到已经仙逝了。”
玄智欣然含笑道:“想不到他在暗中所耗费的心血气力,世上还是有人知道的。”
他接着以关心的语气,问道:“沈施主乔装改扮之后,暗中监视着厉斜的行动,是不是与他有什么过节?”
沈宇道:“是的,他想杀死我,但没有得手,所以我不得不加以化妆,避过他的眼睛。”
玄智又关心地道:“他何故要加害于你?”
沈宇道:“说出来实在没有什么道理,只因为我恰巧碰上他大肆凶威,杀了不少人,我目击之后,被他发现。他看我修习过武功,便迫我动手。他的魔刀果然厉害不过,杀得我几乎无力招架。幸而天命不绝,由于地形之利,使我逃出了刀圈。他不明白个中奥妙,认定我真有脱身之力,是以苦苦相迫不已。”
玄智道:“这样说来,你是被他追到此地来的?”
沈宇道:“也可以这么说,虽然在这几个月当中,我匿藏一处地方,足不出户。可是一到成都,他们也就赶到了。可见得他们曾经搜过许多地方,最后判断出我可能露面于成都。”
玄智道:“你打算如何对付他?”
沈宇道:“他仗持武功,横行欺人。在下除非是甘心认输。如若不然,就须得在武功上着手,设法寻出他魔刀的破绽,出手击败他。”玄智道:“这样说来,沈施主定然也曾修习上乘武功,具有与厉斜一拼的实力了?”
沈宇道:“不敢相瞒道长,如果在下能够全无顾忌的施展全力的话,厉斜虽然刀法高绝当代,但也无法在三两百把之内,把我打败。但话说回来,以在下目前的武学造诣,却是永无赢得厉斜之望。”
玄智道:“根据先师兄的理论,出手交锋之时,决定胜负的往往不是武功,而是机智图谋,如果他说得不错,你未必就不能赢他。”沈宇道:“道长说得甚是,若论机诈诡变,在下自问尚称聪明,决计不肯认输。”
他回头一望,但见那名替他掩护身份的老妇人与他的侄子,早已收拾好一切,站在一旁等候。
沈宇向立智老道人淡淡一笑道:“例如这刻厉斜和艾琳二人,正在现外未走,以他想来,此举必定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因为以他们武功及身份,早先大可以直接盘查于我,无所顾忌。但既然没有这么做,则我定必以为他们扬长远去。决想不到他们还在门外等候。”
玄智眼中射出飞扬的神采,连连点头,道:“推测得好,你打算如何对付他们?”
沈宇道:“我偏偏要从大门出去,使他们死心塌地的走开。”
他微笑一下,笑容中充满了信心,又道:“事实上我看准他的为人,乃是言不轻发,发必有重之人。换言之,他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一定要有十分把握,在没有充分证据之前,他决不轻举妄动。正因如此,他刚才方会放过了我,却改在观外窥伺。一旦看破我的真面目,或者发现了明显的破绽,这才发动攻势。”
玄智衷心赞佩,道:“你说得不错,他一定是作此打算。”
沈宇起身,道:“在下告辞啦!”
玄智道:“再等一下行不行?”
沈宇讶道:“道长有何吩咐?”
去智道:“贫道愿意告诉你一个杀死厉斜之法。”
这个建议实在十分惊人,是以沈宇为之一愣。
玄智拂髯道:“当然,这是先师兄迫下的锦囊妙计,你意下如何?”
沈宁迅快的寻思一下,才道:“在下不妨恭聆妙计,可是实行与否,却不一定。”
玄智现出迷惑之色,问道:“为什么?”
沈宇道:“厉斜虽然修习的是魔刀一脉,刀法凶毒无匹,出手必定伤人。但在下却不认为他是个天生凶毒残暴之人,他甚至须得制造理由,才能支持他的杀人行为。因此,在下可不能轻易杀死他。”
玄智苍老清厥的面上,泛起了喜悦和敬重的神色,诚恳地道:“你竟是这样的一个人,实在太好了。贫道只不过如此相试,瞧瞧你的为人如何而已。如今已知你品性,那么贫道倒是真心奉劝一句,厉斜此次自有遇合,你最好不要再跟随他了。”
沈宇想了一下,道:“道长赐示的玄机,在下实是不甚明白。”
玄智道人徐徐道:“天机不可泄漏,贫道已经饶舌了。你如若依从贫道之言,定然福在其中。”
沈宇抱拳道:“多蒙道长指点,在下自当铭记心中,这就告辞啦!”
玄智也迅速的离开,他旋即置身在一道边门后面,从狭小的门缝中,向外窥视。
他所在的角度甚佳,能够将道观大门外的情形,全收入眼中。
但见沈宇和另一个年轻人,搀扶着那名老妇人,走出观门。
他们行动很缓慢,这是因为那名老妇移动之时,现出相当痛苦的神色。而沈宇肩上的木盒,也令他行动不大方便。
玄智心下恍然大悟,立即转眼向别的方向望去。
但见在左方两文外的路边,树丛后面有人影掩映。细看时可以辨得出是一男一女。
起初他看不见这对男女的面目,但旋即因他们走出大路上而看得清楚,正是厉斜与厉艾二人。
玄智心中微凛,大是为沈宇担心,因为艾琳二人,很可能迎上去找他麻烦。
沈宇大概也发觉厉斜和艾琳二人走出大路之举,是以抬头瞧看。
厉斜目光如电,锐利地遥遥瞪了他一眼。
玄智见他向沈宇瞪眼,心头又是一震,付道:“看来大事不好啦!”
这一刹那间,他几乎为沈宇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艾琳袅袅举步,径向返城的方向行去。
厉斜寻思了一下,这才缓缓转回身子。
玄智一点儿也不因他转身欲去的动作而感到轻松,反而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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