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劫






  艾琳淡淡问道:“青莲师太凭什么找厉斜的麻烦?她的武功,自问可以击败厉斜么?”
  昙华庵主坦然道:“当然不是,告诉你也不妨,她将使用我这慈云庵镇庵之宝去对付厉斜。”
  艾琳这时才故意略略露出有点儿兴趣的样子,道:“这镇庵之宝是什么物事?可是举世无匹的神兵利器?啊,当然不是,如果是神兵利器,则她别去之时,便不应有那种壮士一去不复回的悲壮意味了。”
  昙华庵主对她倒是不加防范,道:“问得好,果然不是神兵利器而是一座毒火阵。历斜只要踏入阵中,武功再高,亦蒋化作飞灰。当然啦,青莲师太本身亦将不免于难。此所以她下这种决心,实在大是不易。”
  艾琳不禁咋舌道:“原来是个同归于尽的绝灭手法,我真奇怪为何佛门之中,也有这等恶毒绝伦的手段。”
  “你先别怪佛门中人。”昙华庵主平心静气地解释道:“这座毒火阵,原是本座前辈神尼所创,当时专门来对付魔刀宰文登的。”
  艾琳听了这话,芳心中当真大惊起来,忖道:“若是用来对付字文登的毒火阵,那一定是无懈可击的妙绝手法了,厉斜的气候,岂能与宁文登相比,若然陷身阵中,自然万万难逃大劫。”
  只听昙华庵主又道:‘瞧,这是多么巧合的事。这座毒火阵,练成之后,从没有机会用来对付宇文登,但冥冥中因果报应,宇文登虽然等不到,如今却来了他的传人,而且与青莲师太有杀兄之仇,使青莲师太义无反顾地决定使用这毒火阵。”
  艾琳漫道:“是的,真是巧合得很。”
  她举手揉揉鬓角,皱起眉头,道:“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啦,我有点儿头痛。天色也快黑了,我先回房去歇歇。”
  艾琳托词回到房中,迅即写了一张纸条,然后到马厩去。她一眼就看见了蓝冰心的马匹上有连成堡的烙印。
  她将纸条塞入一枚铜管中,然后放在她那匹通灵马驹的嘴巴里,还在它耳边呼咕了一阵,这才返回房中。
  马厩中有两个女尼,所以艾琳的来去,都落在她们的眼中。但却不曾惹起她们任何疑心,因为凡是有马之人,对于自己坐骑,大都十分珍惜,时时会去巡看一番,并且与爱马厮磨一番。
  艾琳返房歇息了不久,天色才黑,便接到报告说,她的座骑,突然挣断了缰绳,不知逃到哪儿去了。
  昙华庵主怕地借口出庵,亲自来告诉她说,一定负责为她找回这匹神骏的座骑。艾琳当下装出勉强的样子答应不出庵寻找失马。
  这遂宁城一到入黑之后,很快就静寂下来,不似其他的通都大邑,华灯方上之际,才是热闹之时。
  沈宇根据种种资料研判,断定厉斜即将抵达本城,而且经行的路线,也大致可以确定,当下换上一套紧身黑衣,回插古式短刀,大步出城。离城不远,使过开大路,折入一条岔道。
  据他事前的了解,这条岔道穿过一片树林,林后就是一片乱葬岗,地势高起,站在岗项,可以看见去路。
  所以他毫不迟疑,迅即奔人,转眼间,已穿过那片树林,抵达乱葬岗的斜坡。
  他从林中闪出奔去,速度甚快,因此当他发现坡上有人之时,他固然来不及躲避,对方亦吓了一跳地望着他。
  沈宇心中暗暗叫声怪事,当即停步,脑子迅快转动,推测这个人的来路及用心。
  原来他所看见的人影,竟是个女子,一身淡青衣裳,甚是适体,衬托地那修长啊娜的身材。
  她青巾包头,数缔秀发没有扎好,就垂在玉颊边,更添一种妩媚之态。这个青衣女子大约是二十多岁,虽是脂粉不施,但长得玉面朱唇,眉清目秀,实在相当漂亮。
  两人相距只有五六尺,因此虽然是在夜间,却能互相将对方看个访清楚楚。他们都发愣地互相注视,过了一阵,沈宇才打破沉寂,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得不装出凶横无礼的样子,以便掩饰身份。
  那青衣女冷嗤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既是不说,沈宇当然也不肯回答,当下道:“你一个女流,半夜三更到此何事,老子瞧你身上还带着利剑,想必是学过几天武功,才赶独自到这乱葬岗来,但是你却忘记了一件事。”
  “姑奶奶忘记了什么事?”
  沈宇狠恶地道:“你忘了打听打听,这是什么人的地盘?”
  青衣女的目光原是凝注在他面上,这时开始移动,在他全身上下游移打量。接着从暖昧莫测一变而为森冷,似乎是这一打量之下,发现了应予仇视的理由一般,是以心中涌起了杀机。
  沈宇不知不觉一手移到腰间,搭住古式短刀的刀柄。
  青衣女冷冷道:“原来这儿是你的地盘,只不知我擅自侵入,该当何罪?”
  沈宇必须以另外一种神情和口吻,事后才不致被人猜出他的身份来历,好在要装成横蛮凶恶之人并不困难。
  他迫前两步,厉声道:“少说废话,老子拿下了你,你那时便知道了。”
  他们本来就相距甚近,沈宇这一迫上,距离得更近了。这么一来,双方也就更加把对方瞧得清楚。
  青衣女突然手起一掌,向他胸口要害劈到。这一掌迅快如电,而且事前全无警告,实是不易抵挡。
  但沈宇却及时挥掌封架,啪的响处,换了一掌。
  这一掌换过,沈宇则察觉这个神秘的青衣女,武功佳妙,必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在青衣女方面,则得知对方敢清早已有备,方能及时封架。由此可见得对方并非一般的武林人,定须是机警的高手。何况他口气虽是横狠无礼,但如今迫近细看过他的表情,却无横恶之气。 
 

 
 
 



第十三章 假当真误入毒火阵
 
  他们各自对对方的实力和底蕴,都另有估计。
  沈宇冷嘿一声,一招“金豹露爪”,向她面门抓去。但这一招只是个晃子而已。事实上,他掌势才发了一半,已化为“金丝缠腕”的上乘擒拿手法,攻击点扩及她颈子、肩膀,甚至她的玉手,假如她出手招架的话。
  青衣女左掌疾削,势疾似刀,右手却一把“叶底输桃”,暗暗穿出,扣拿敌人手肘关节穴道。
  沈宇若是没有提早暗加变化,刚在对方这般精妙的反击之下,纵不落败,亦将大感狼狈。好在他已化为“金丝缠腕”之式,是以五指抓势一变,缠拂敌手。肘部位,也就自然而然的提高了半尺而进过敌人的擒拿。
  青衣女手法变化如闪电,猛一甩掌,发出啪的响声。原来又与沈宇对了一记。但这次地乃是利用挥甩之势拨开了敌手。
  双方暂时停止一切动作,互相注视。
  青衣女谈谈一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沈宁大感稀奇,问道:“真的?我是谁呢?”
  青衣女很有自信的道:“我不妨透露一点儿,那就是你姓带名,只用两个字,对也不对?”
  沈宇有点服气地道:“不错,但现下通行用单名,连名带姓仅用两个字之人,天下比比皆是,你实是不难碰对。”
  青衣女摇头道:“我并不是乱碰的,而是有证有据,若然你不信,那就随我来瞧瞧,你敢不敢来?”
  沈宇四下一瞧,才说道:“那有什么不敢?只不知是什么证据?
  “你自家瞧瞧就晓得了,何须多言。这些证据,就在那上面,只有二三十步之遥。”
  青衣女一面说,一面转身行去。
  沈宇实在想不出有些什么证据,足以显示他的身份,是以好奇地跟去。他望着前面的苗条背影,付道:“假如我是恶人的话,定必趁这机会,将她擒到手中,才过去瞧瞧是什么物事。这时主动之势在我,便不怕有什么意外了。”
  当然由于沈宇不是恶人,故此他没有动手暗袭。
  青衣女忽然道:“我的判断没有错,假如你不是我所猜想的人,这刻一定出手暗算于我。”
  沈宇自嘲地微笑一下,才道:“原来你已有防备了,我差点儿就出手啦,但后来一想,你岂肯如此大意。所以我未查明你以什么手法防我之前,我暂不动手。”
  青衣女道:“强辩,强辩,根本上你就不会暗算我的。”
  沈宇道:“你到底是谁?如何猜得我会经过此地?”
  他问出本后那句话时,心头动了一下,但一时之间,却捕捉不住这一丝倏忽而逝的灵感。
  青衣女刷地跃出丈许,落在岗顶这片十余丈方圆的平坦沙地上面,然后迅快回转身子,凝视对方。
  沈宇走到她面前,也停下来。
  四下瞧瞧,并没有什么物事可作为她所说的证据。
  他顺便向大路那边眺望一下,目光透过那片树林的顶稍,在黑夜中,只隐隐看见淡灰色呈带状的大路。
  他自个儿摇摇头,付道:“这个地点不好,假如厉斜不是骑马驰过,便很难发现他了。
  而且若然他所骑之马,蹄声较细的话,也很容易疏忽漏失。”
  青衣女问道:“你为何摇摇头?”
  沈宇道:“我认为这个地点不大炒。”
  青衣女的态度和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道:“这是本城有名的乱葬岗,贫苦之人,无以为殓,又或者是有些流浪之人的无名尸体,都收理于此,你在这儿,往往会感到人生的短暂无常,而且我们在上下千万年,和无垠的人海之中,简直如芥子般渺小,个人的得失荣辱,实是微不足道。”
  沈宇诧异地望着她,道:“这话是从何说起?你的口吻,倒像是佛门中人呢?”
  青衣女道:“不错,我从前曾是佛门中人。”
  沈宇大感兴趣,道:“为什么后来不是了呢?是不是佛门中青磐木鱼的寂寞生涯受不了?抑是以你的猗年玉貌,虽然躲在佛门之中,仍然受到男人的追求引诱,所以不能安心修行?”
  青衣女淡淡笑道:“你倒是知道不少怫门中的情形,我不必瞒你,的确有不少男人,极力想诱惑我离开佛门,可是我都拒绝了。此外,关于出家人的寂寞生活,我倒是很习惯,反而不惯繁华热闹的生活。”
  她停歇了一下,又道:“可是我最后终于逃不过男人这一关。”
  “这话可是当真?”
  沈宇非常惊异于她的坦白,因为她如此坦白,若是对知己好友倾诉,原是常事,但向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说出来,就不免大有乖常情了。
  “你为了一个男人而离开佛门,这个男人一定很了不起。后人有咏赞项羽虞姬的诗说:
  ‘博得美人心肯死,项王此处是英雄。’他不说项羽成勇冠天下而为英雄,却说他能使虞姬为他而死,这一点儿方是显英雄之处。这两句诗,正可以移赠你的那个男人啦!”
  他侃侃道来,既风趣而又有理,青衣女听得很动容,随后才轻轻渭叹一声,道:“这话听起来很美,可不是么?”
  沈宇问道:“你为何把这件事告诉我?还有就是证据在什么地方?”
  青衣女收致起感慨的神情,换上盈盈笑容,甚是动人。
  她道:“因为这个男人就是你呀!可惜我为你离开佛门的原因,并没有你描述的那么猗丽缠绵。相反的,这原因是阵阵血腥和凶厉之气。”
  沈宇愕然道:“这话怎说?我们曾经见过面么?”
  青衣女道:“没有,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沈宇突然恍悟道:“你一定是加入了某种邪教,规定你要对付第一个碰见的男人。”
  “别胡扯了。”青衣女道:“我是专诚找你的。”
  沈宇道:“就算你是没缘没故找上我,只不知你想怎样对付我呢?”
  青衣女以斩钉截铁的口气道:“我要杀死你。”
  “好吧。”沈宇耸耸肩,道:“反正有不少人想杀死我,多你一个,也没有什么,访问你凭什么本事能杀死我呢?”
  青衣女颔首道:“我知道有不少人想杀死你,但别人都不行,我却有十分把握,举手之间,你便化作一堆飞灰。”
  沈宇道:“照你这样说,我倒是可以求得个痛快。”
  青衣女道:“你似乎并不害怕。”
  沈宇道:“我怕什么?你还未证实我的姓名来历,难道就胡乱下手不成?”
  青衣女道:“我用不着证实,也没有法子证实。”
  沈宇感到她并不是开玩笑,登时心情大为沉重,忙通:“我姓沈名宇,你可是找我?”
  青衣女摇头道:“我不是找沈宇,而你也不是沈宇。”
  沈宇讲道:“你可认识沈字/
  青衣女道:“我不认识。”
  沈宇感到又可笑,又可怕,道:“既然你不识得我,为何要杀我?”
  青衣女道:“理由不必说了,反正我知道你一定是他,不是什么沈宇。”
  她泛起古怪骇人的笑容,又遭:“现在位已站在我毒火阵的死门,此阵除了威力绝世的毒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