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右翼
路西法这样对待我的身体,难道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儿子?难道真的只是想要做给神看?
很想问,但是不能,也不敢。
一顿饭,一直沉默,气氛差到家了。
出来以后,已经一点过。
路西法说,得第八狱坐船了。我点头。然后两人又赶到第八狱。
一路上仍然是一句话不说,不是不想说,是想说的太多,恰恰每一句都不能说。
坐船,顺流直下。我们抵达第九狱。
空寂的环境,死静的空气。黑色的花瓣纷纷扬扬。
我们在河岸边停下。脚踏上龟裂地面的时候,我忽然没有来的一阵恐慌。
死亡离我们这么近。
我们一路往前走,直到停在塔桥与深渊处。这个地方,就是贝利尔险些丧命之处。
对岸的亮光已扩散至半边天空。
路西法看看怀表。“还有十五分钟,你就送我到这吧。回去的路知道吗?”
银色的怀表合上时,触动心弦的轻响。
是路西法。
会死去的人是路西法。
我忽然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回拽。“我不和你玩了,跟我回去。”
路西法扯开我的手。我再次拽着他走。他又扯开。我是尽全力拽,让他无法反抗。他自然拉不过我,被拖了一段以后,他恼道:“你打不过我的。”
“那我跟你一起过去。”
“你会死的。”
“死就死。我跟你过去。”
“伊撒尔,别胡闹。”
“胡闹?我什么时候在胡闹?”我暴跳如雷,“你没理由地跑去送死,我还要支持你去不成?好吧,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放剑,为什么又要拆剑?难道就是为了自杀?哈,有意思,这方法够新奇!”
“你终于知道问原因了,笨孩子。”路西法浅浅一笑,“不过,我不会告诉你。”
“你告不告诉我,我都不会让你过去。”
“你冷静一些,我们时间不多。”他一字一句道,“当初我放剑,下的咒语是毁灭全世界。你听好,如果我去拆剑,死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但如果不拆,死的人还包括你,哈尼雅,玛门,贝利尔,梅丹佐,加百列……所有所有,都不复存在,你懂不懂?”
“告诉我原因。”
“没有原因。”
“一直利用你,对不起。”他身后,银光照耀。他轻轻捋去我的头发,“以后一定要找真心爱你的人,有任何目的的,都不要接受。”
我只是看着他。
“不要为我做任何是,不值得。我从来都只把你当成儿子看,要么就是赌一口气。不曾爱过。”他的指尖已在发抖,声音颤栗,“你可以想着我。但是,请以想念父亲的方式,知道么?”
我完全无法思考。
“那,就这样了。”他拍拍我的肩,“保重。”
他飞速转身,朝长长的桥梁走去。
“路西法,不要去!”泪水再无法控制,从眼中冲出。我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不,
你不是我父亲。”我哭得无法说话,“路西法……我爱你。”
他没有动。
我把他拧过来。
“让我过去,我去试试,说不定能行……”再说不下话。
路西法捂着脸,打了几个哆嗦,就像窒息一般,一个劲吸气。
“路西法……?”
路西法松开手,整个脸都胀得通红。
我惊得忘了思考。
他抓住我的手腕,突然没命得吻我,热泪落了我一脸。
他的哽咽声从齿缝间传出。
银光万倾,在惊震中扩散,像要吞没这个世界。
我捧住他的头,双手抖得完全失控:
“让我去试,你在这里等着。你看好时间,如果我没有出来,你再去,知道吗?”
路西法的眼睛完全被泪水模糊,嘴唇干裂到流血。
“哈尼雅和玛门已经长大了,贝利尔巴不得不要见到我。天界现在又没有我也都无所谓,但是,魔界缺了你不行。”我擦擦眼泪,硬挤出笑容,“你不爱我没关系,但我无法忍受你不幸福。路西法,路路……”
我拍拍他的脸颊,笑着,看着眼前的他模糊了清晰,又模糊。
“我刚出生的时候,似乎就是这么叫你的,那时你是个花花公子,还一点都不喜欢我……”
“把眼睛闭上。”他打断我。
“啊?”
他盖住我的眼睛。
“答应我,在我说可以睁开前,不要睁开。”
“嗯。”
“你发誓。”
“我发誓。”
隔了一会。
“还没好吗?”
“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路西法?”
“你在做什么呢?”
“路西法,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想吻我?不要害羞啦。”
“路西法,路西法?”
实际到一半的时候,就有了预感。只是不敢睁开眼睛。不敢让自己发现,覆着眼睛的,实际只是一层幻觉魔法。
这样的事,其实以前发生过。光暗大战,耶路撒冷的城门前。还是副君的路西法过来告诉我,你在地上挖一个洞,等雨水将洞填满,你父亲就会回来。
其实挖洞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父亲是否不会回来了。
一是不愿意接受事实,一是相信他。
尽管他一直在对我撒谎,但我还是选择相信。
我不知道我在原地站了多久。
罪孽之渊是世界的低端,地狱的最深处。每说一句话,声音都会很快被黑暗吞没,凄风卷走。
像是为了确定自己的存在,确定他的存在。不管是否有回音。
片刻过后,一道白光覆灭的整个世界。隔着眼皮,我都能感受到它刺目的光耀。
光芒迅速侵占,又迅速消失,一切恢复死寂,彻底的黑暗。
眼上依然覆着他手掌的温度。就像很多年前,帝都的光耀殿,小小的路西菲尔盖住我的眼睛,覆住全世界的光芒。
世界只剩他。
然后,他轻轻吻了我,变魔法一样,变成我的恋人。
眼皮在突突的跳动。我握紧双拳,感受着渐渐消失的温度,却只敢一直问。
一直问:
路西法,路西法……
你还在我身边吗?
耶和华历八七三一伯度。一四零七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距离圣战结束已近一年,这一大战持续了一百五十年,终于在双方均突发退出的情况下停止对峙。
最后,魔界和天界分别封锁闭关,处理战后问题及内政。
没有包住火的纸,没有不漏风的墙。魔界的消息被天界密探弄到手。天界自然不例外。换了魔王这样的大事,如何又能守得住?自然是汇报给神听。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神并未下令再攻打魔界,天界的一切又恢复萧穆。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天界历史悠久,习惯百年一祭创世日。所以,大家都只是在耶路撒冷外,每单做的别院中聚会。
耶路撒冷确实是我最喜欢的城市。
上面的天空太耀眼,下面的太荒凉。
白昼与夜晚。热闹与宁静。光明与黑暗。黑翼和白翼。它都有。
天国副君的位置是很微妙的。与上面不能太近的同时,也要与下属保持距离。像这样的聚会,副君是能免则免。如今,我仍是大天使长与天使军团指挥官,将副君的位置让与哈尼雅,已自由不少。
所以,我可以站在城堡的阳台上,看着耶路撒冷的夜景。
凉风乍吹,城堡内的欢声笑语皆被抛在脑后。越过茂林修竹,可以看到被移植回伊甸园的生命之树,浓荫蔽天,几经风霜。
院外很远,隐约露出两条河交错,河面闪着纤微的辉芒。
一架小桥横跨它们,桥边长满长梗水草。
应该是基训河与比逊河。
将身体往前探一些,再往右看,可以看到耶路撒冷,尖尖的城堡,众星捧月地围着哈尼雅的雕像。
哈尼雅怀抱着圣经,轻闭双眼。年轻的脸沉积了大战后的空沉。与寥寞。
他的六翼回来了。
他却永远只能用黑暗迎接光明。
弯弯的月,在他的头顶悬挂。
如今,他坐在天界最高的地方,离上帝最近的位置。
四下依旧无声,仿佛世界暂停。
天上的星星明明暗暗,一如无数双扇合的眼睛。
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惊讶着回头。身后的人抹了抹脖子,笑道:“大天使长,您要一直这么没防备,很可能会被我捅掉。”
从那次圣殿宣言以后,然德基尔就一直对我特别和善。
但这人善于做戏,适当的走进几厘米,就算我对他回应的最大限度。
不过,我亦察觉。自从我离了副君的位置,原本追随我的人更加衷心。不少尖锐的人也开始慢慢接近我。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我仰头看看星空,万点寂静。
要到哪一天,我才能变成像你那样的人呢?
“今天突然想安静一下。”
“说笑呢,你哪天都这么安静。”
我只笑。
“不过,你倒是我所知道的上位天使里,自控能力最好的一个,女人很少碰,酒也喝得适量,钱花的也不多不少,就连在战场上,灭敌也是不多不少……”
那是自然,富贵遣憎贫遭厌。
“少来。我哪里没有碰女人了?你哪次推用不完的女人给我,我不是照单全收?”
“可是我不推给你,你也不会主动要。”
“我年纪大,没你们年轻人能干了,行了吧?非要我说出实话。”
“是么,你要不行了,她们干嘛还用如饥似渴的眼神看你?”
“行行,你今天就是想抨击我。要说不近女色不喝酒不花钱不灭敌,我儿子才是极品。人家是真正的天使,你们这群淫魔就别瞎比了。”
然德基尔脸上果然闪过一丝不悦,随即笑道:
“真不知道你让他坐这个位子,居心何在。”
“他是自愿的,我又没逼他。”
“但你知道那危险。”
“小孩第一次飞翔也很危险,难道你就不让他学飞了?”
“米迦勒殿下,你又变了不少。”
“这是成熟男人的表现,请赞美。”
然德基尔脸上抽了一下。
我笑着伏在雪漆栏杆上:“对了,听说尚达奉写了新书。”
然德基尔暧昧一笑:“猜他写的什么?”
“你那是什么表情?莫不成与我有关?”
“那是自然。”
“那算了,我不想知道。”
“真不想?”
“真不想。”
那家伙能写什么?《副君退位的真实》?《大天使长不为人知的过去》?《神之王子的阴暗》?《米迦勒在圣浮里亚的孽行》?
“好,你不想知道也行,一直闷这里也不好吧,回大厅凑凑热闹。”
我点点头,随他进去。
上百座琉璃灯盏辉耀,明光满厅。
一下由黑暗到光明,寂静到喧闹,反倒有些不适应。
这个别院就是聚会专用,已足够大,却不够大。
华冠丽服,金银玉饰。人来人往,殿顶中央一个钻石灯座,闪的整个世界都充溢着金光银芒。
缓慢舞动的翅膀,偶尔飘落的白羽。
随着楼梯旋转而下,无数张熟悉的脸庞,笑脸盈盈。
乌列正在和一名女子攀谈,我的存在等于空气。他的存在对我来说也是空气。
一路路过犹菲勒,卡麦尔,亚纳尔,拜丘等人,一一打了招呼。
梅丹佐与拉斐尔站在一起,却没有说话。见我下来,梅丹佐抬头冲我笑笑。我回他一个笑容,就此擦肩而过。
然后,迎面,一个男一个女走过来,动作缓慢,却让我足实后退一步。
加百列冲到我面前,板着脸说:
“刚才你消失了?半天看不到个人。”
“没啊,我一直在阳台。”
“不管这么多。”他拉过身旁的尚达奉,笑道,“他有东西要给你看。”
尚达奉拿出一本书,递给我,“我的书。”
很厚一本书,金色的封皮,银色的字,简简单单写着书名:圣迹。
我疑惑地看他们一眼,翻开硬壳书皮,雪白的纸张上写着一行字:
仅将此书,送给我们伟大的米迦勒殿下。以及他的恋人,魔王路西法陛下。——尚达奉
慢慢咬紧牙关,不让任何人看到。我抬头,朝他们笑一笑,再翻一页。这页躲了一行字: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无论是远古与未来的交接,真实与梦想的边缘,岁月电拨的坚壁,时光照亮的容颜。天堂地狱,我终寻得永恒,你与我的圣迹。——路西法
“尚达奉,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让他拿回去看吧,面的某些人在这里哭鼻子,那就不好看了。”加百列分外体贴的替我合了书页,对我笑笑,“这是历史书,但你和他的事占了不少分量。看完记得告诉我们感想。”
“好,谢谢。我想如果他还在,也会很开心。”
“不谢。”尚达奉义正词严。
十分官方的感谢过后,便离开。然德基尔跟在我旁边,还有一路打趣道:“她还说你回去哭鼻子,我看你现在就要哭了。”
“胡扯什么。”我推他一下,“都过了多久的事,还哭?”
“才一年而已。”
“那也很长了。”
“说的也是。当时路西法娶莉莉丝,你的哭声连我在家都听得到。现在居然没多大反应,果然成熟不少啊。”
我笑,回头,不经意瞥下面一眼。
一个穿着银白斗篷的人在人群中慢慢走过,暂无人发现。
加百列个子偏高,那人停在加百列身后,比她高出很多,应该是个男人。
他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加百列若无其事的回头,手中的酒杯砰然落地。
我这里看不到他的眼,只见他将食指放在唇上,也按住她的。但似乎无效。
加百列徒然冲过去,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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