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右翼
蓝眼点点头,笑容醉人如秋月。
贝利尔楞了楞,神情放松了些:“难怪会迷路。想去哪里,我指给你。”
蓝眼说:“我只是来这里随便逛逛,也不知道去哪里。”
贝利尔说:“我一会要去鬼魂酒吧,你要有兴趣,可以一起来。不过我先说好两点,一,我不会给你付钱。二,你进去自己玩自己的,不要总和我待一块。”
“好。”蓝眼看了他很久,忽然苦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像什么人?”
贝利尔懒洋洋展眉:“有啊,有人说我像米迦勒。不过这气不着我,我并不讨厌米迦勒。”
蓝眼说:“你很讨厌天使?”
贝利尔说:“在魔界,谁不讨厌天使?自以为自己很强大很美丽,事实早已没落的一群可怜虫罢了。”
蓝眼诧异地看了他许久,转过头说:“我们走吧。”
14
鬼魂酒吧果然名下无虚,时间还早着,客人就已在门前排成了长龙。贝利尔带着那个清清瘦瘦的蓝眼跟在后面,一步步往里面挪。刚露出一点不耐烦的表情,就有人跑来朝贝利尔挥手,他们直接被放进去。
显然这个酒吧的规模扩大了。吧台周围一圈坐满人,背影那绝对是千奇百变。正中央摆着一个斜放的大提琴,一个鬼魂用透明的尾缠住琴弦拉动,深沉而浑厚,就像老者的倾诉。
一支圆型骷髅钟吊在空中,随着低沉的大提琴声旋转。
每一个客座上都摆着手骨掌烛台,就像从地底伸出的亡灵之手,手心向上,手指微曲,捧着肥胖的红蜡烛。滴落的蜡液顺着手心流下,染红了森白的手掌。
贝利尔刚进去的时候,很多人不经意回头,目光却很快逗留,但都是停留在他身后人的身上。
蓝眼有些不自在地压低帽檐,略显羞涩。
贝利尔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蓝眼说:“哈尼,嗯,哈里。你呢?”
贝利尔说:“贝利尔。哦,哈里,你有没有看到大家都在瞪你?”
哈里没说话,只跟着他往前面走。
那些人确实是在瞪他。不能怪别人,哈里给人的感觉实在不是他们喜欢的。
一个单翼堕天使,和一个长着天使脸的邪恶法师,这种搭配绝对是史无前例。
两人绕着路,还差点踢翻好几个人的杯子,终于绕到吧台面前。吧顶吊着各式各样的高脚杯,杯口朝下,橘黄色的灯光射过来,杯身缓缓转动,就像少妇眼里的一泓醉意。
调酒师就是传说中的孪生恶魔,两人戴着白手套,整齐地从吧顶取下高脚杯,倒入汁液,加了香槟至八分满。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了前来的贝利尔和哈里,对望一眼,阴笑一下。
“卡卡西,你看前面那两个人好像。”
“啊,真的,真的好像。”
汗,到底是谁和谁长得像?
贝利尔走过去,颇大方地说:“你们看清楚,他长得很像天使,而我不像。”
“哎呀,你这小孩子真是没有礼貌。”
“是啊,当着人家面都说得出这样的话。”
贝利尔耸肩:“我只是在说实话。”
哈里说:“像天使不好么。”
“当然当然不好了!天使的喜好很奇怪啊,白色、金色、天蓝色,这几乎就是他们衣服头发眼睛的主色调,他们一个个还长得都跟小绵羊似的,不好看不好看。”
“是啊,所有天使里,只有米迦勒看去有男人味一点。”
“其他的都是人妖!”
“人妖!”
哈里微侧着头,柔顺的发直落下来,就像高脚杯中酒的残痕,缕缕红丝真实存在,却难以捕捉。
“二位停停,给我一杯酒。”贝利尔身子往前微倾,“先用蓝色橙味利口酒沾湿杯口,再用糖沾满粉杯口,杯内放冰块四个,再把十五毫升青柠果汁、三十五毫升橙味利口酒、二十八毫升金酒滤入杯里。最后放入四支薄荷叶、一匙黑玫瑰枝、一勺依布香精,用少许苏打水将糖粉化开,加入薄荷叶捣烂,再加入香精,搅动,旁边几的装饰一支薄荷叶、一支软骨吸管。”
两个小恶魔怔怔地看着他,良久。
“先生,您确定要这些么,味道会很奇怪的。”
“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复杂的配方!”
贝利尔含笑着点头:“请客的人是玛门殿下,叫他买单就可以了。”
哈里猛地回头:“你说什么?谁请的客?”
贝利尔说:“玛门殿下啊,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
哈里说:“玛门在这里?”
“谁知道呢。就算没来,过一会也该到了吧。”贝利尔特坦然地在吧台旁坐下,“过来坐吧,要什么尽管点,不用客气。”
“嗯,这位小少爷有钱得很,尽管点,他都包了。”
贝利尔毫不迟疑地转过头,裂嘴一笑:“玛门殿下,不可以出尔反尔的。”
“我只说要给你付入场费。”红蜡烛旁,水晶杯下,一张印着玫瑰的脸离他就只有寸许远。
坐在玛门身边的女恶魔一腿搭在栏杆上,一腿搭在他小腿上。她只小腿部分微微张开,却无比娇艳挑逗。
贝利尔看了看那个女人,挑挑眉:“依殿下之意,是叫我现在离开?”
玛门说:“我只叫你自己付钱。”
贝利尔说:“那我只有走了。”
“你不会走的。”玛门搂了女恶魔的腰,她娇娇软软地倒在他怀里,简直就一遥控猫。
贝利尔说:“这么笃定?”
“受到王子的邀请,会不告诉你周围的人么。”
贝利尔脸上毫无表情,但他同时也没说话。
这就是这孩子尴尬的表现。像他这年龄的孩子,遇到一点事都藏不住,所以他和桑杨沙的事才会传得如此遥远。所以说,更别说是这件事。
贝利尔说:“这么说,王子殿下当真是一欧里都不愿意付了?”
“不听话的孩子,就要受处罚。”玛门轻佻一笑,转过头去哄怀中的娇人儿。黑暗隐没了他大半脸,光线刚好照在他尖尖的耳朵上。
白雪皮肤,七支银环,温柔中溶化了妖媚。
贝利尔抖抖衣服,站起来,双手缠上了玛门的手臂。
玛门飞速回头,耳上的银光也跟着闪了闪。
贝利尔眼中忽然噙满泪光。
玛门愣了半晌:“你做什么?”
“殿下~~~你真的不能这么做~~~”贝利尔酝酿了片刻,呜咽着咆哮,“姐姐说她真的不能打掉它!她说既然你在她肚里留了孩子,她就一定要生下它!殿下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当初不肯戴套?难道就是因为不舒服这样荒谬的理由么?你不是告诉姐姐如果有了孩子你会要它吗?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戴套啊~~~”
玛门的吊梢眼慢慢睁大,他怀中的女恶魔也呆掉。
所有人都呆掉。
贝利尔抓住玛门的肩,使劲晃了几晃:“殿下,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告诉姐姐你只有她!你为什么又背着姐姐说要带我私奔!你为什么不告诉姐姐你是同性恋!为什么!重点是,你为什么~~~不肯戴套~~~~~”
15
此时,众人都跟电影卡格似的停了动作,集体抬头看着玛门和贝利尔。那些个脸,马列维奇和蒙德里安联合绘画都没法描摹。
在此,我需要作一点解说:在魔族与魔族的性爱中,是不需要避孕套这类东西的。想要避免怀孕,方法有N种。有钱人还找固定的巫师帮忙施展魔法避孕,有一月份到一百年份的,按年代久远分价格。穷人则是吃药。此外还有一次性的魔法与药,绝对比泡面还方便。“戴套”这词儿是很多年前从人界引来的,意为“作避孕措施”。
魔族崇尚自由与激情,男子的体内更是流着浪荡不羁的血液。所以,他们把避孕看得比女子重。让女人怀孕这种事对他们的打击比女人还大,但是这种事的发生率基本是千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
而玛门已经彻底惊怔。
玛门怀里的女人立刻坐起来,娇柔无骨立刻变成凶悍泼辣:“这么说,你跟我做也是直接上的?”
玛门忙抬头:“爱玛,他是骗……”
爱玛说:“你先回答我,你和洁妮两个最近还有没有上过床!”
玛门说:“有是有,但……”
“Fuck you!”
PIA!
玛门挨了一个惊天大锅贴!
爱玛怒吼后狂奔。
这样惊人的场面,在魔界同样是相当少见的。眼看着爱玛拖着短裙边儿,伸出修长的大腿,一路冲出大门,一路踢飞了所有的餐具。那脚劲儿,马拉多纳看了都得含恨而死。
“哎呀,你听到没有,原来玛门殿下做爱不戴套的。”
“哎呀哎呀,难道他没人要,所以要偷偷让女人怀孕生小孩?”
“你说他为什么没人要?”
“肯定是因为他性功能障碍。”
“讨厌,原来玛门殿下是性功能障碍。”
“你说他怎么会遇到这种事的呢?”
……
卡卡西和西西卡的无厘头对白。
玛门多了一个外号叫“不戴套小王子”,源于鬼魂酒吧与小贝利尔所谓的浪漫会面。其实贝利尔做这件事其实算是抱着铁耙子打啵儿,因为同性恋之间做爱也是需要防护措施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
这一刻,玛门小王子顺利地迎来了所有男人羡慕和鄙视的目光。
不用怀疑,是鄙视,还有羡慕。
鄙视不用说。但羡慕是怎么一回事呢?
嗯,这儿女人都很自立,所以因为爱情被女人甩耳光,是所有男人都求之不得的事。
所以我一直觉得魔界的文化习俗非常奇怪。
但是好面子的玛门殿下就不这么认为了。估计他想像他老爸一样,让所有女人仰望他。而破坏这个计划的人,正是超级残疾儿童贝利尔。
可是他刚一回头就发现贝利尔,以及跟着贝利尔跑的邪恶法师都不在了。
玛门的脸上明显堆积了怨气,却被一声猫叫给打散。低头一看,一只黑猫从地上跳到椅上,又跳回他的身上。黑猫抖了抖脑袋,脖子上的两片白翼轻轻舞了几下。
玛门捏住白翼,略显惊讶:“欧里,谁把你的白翼放到这里的?”
酒吧里,绿色透明的鬼魂四处穿梭,黑色的小蝙蝠对为顾客们上茶点、佐料。
黑猫抬头看他一眼,喵喵叫了两声。
玛门有些手足无措:“不可能,他不可能发现。”
这时才发现气氛不对劲。玛门抬头,看到所有的魔族都停下动作,酒吧寂静到诡异。
有人走过来。
一个男子的身影。
高傲却孤单,如同星空下的黑天鹅,在黑夜中深思,在黑夜中叹息。
那个人的脸渐渐被昏暗的烛光点亮,那么清晰的美丽。
玛门下意识抱紧黑猫,倏地站起来。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魔界之王。
路西法。
从来没有人能让玛门惊慌,从来没有人能从出现到他说话,还令所有狂欢中的魔族不敢开口。
就连黑猫都缩紧了身躯。
第一次用这么近的视角看他,却感到发自心底的慌乱。
有一种感觉在滋生,就像杂草在春季肆虐疯狂地成长。
他一如既往地微笑,却是罪孽。
“看好你的猫,不要让它再进我们的房。”
“你跟它来的这里?”玛门很快恢复了以往的表情,随意地问。
“我只是来看看我儿子,有错么。”路西法比玛门更加轻松,背靠在吧台上,一手搭在吧面上,回头对两个小恶魔说,“给我一杯红酒,谢谢。”
卡卡西和西西卡根本来不及说话,直接冲过去调酒。
直到这一刻,人群才开始沸腾,不少人冲出来和路西法行礼。路西法一一回应,动作依然高雅得趋近完美。
他身后站着一个女人。
她是一名堕天使,不但有天使的漂亮脸蛋,恶魔的窈窕身段,更可贵的是,即便她穿着吉普塞女舞者的红裙,却带着兰色烟雾般的沉寂。
魔族强悍的女人很多,其中以以前的假魔后为代表。这样的女人并不多见。
“拉哈伯,喝点什么?”路西法对她笑了笑。
原来她就是拉哈伯。和桑杨沙风格不大像啊。
拉哈伯说:“不了,谢谢陛下。”
路西法点点头,遣散了所有拜见他的人。他坐在吧台旁,接过孪生恶魔递来的红酒,轻啜一口,转头看着玛门:“儿子,有没有想过定下来?”
他的侧面很好看,眼睛空灵得就像天空。
“没遇上适合的。”玛门玩着黑猫。
“这样,给你看个东西。”路西法从怀中拿出一支细细长长的东西,玛门接下。
不过是一支海螺做的笔。
路西法说:“我在拜修殿里找到的,这支笔放在枕头下。”
玛门一脸茫然。
路西法摆摆手,接过笔便没再说话,只是脸上一直挂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玛门说:“怎么今天只有你和拉哈伯来?”
路西法一时竟笑得有些俏皮:“我高兴自个儿出来喝点酒,他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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