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唯一(父子)






    李刚站在校门外愣住了:我出来干嘛?

    对,回家,好久没回家了。

    很快就到第二次模拟考试,学生比学校还紧张,已经有学生因为不想回家把全班的同学的钱都借了个遍,李刚也好不了多少,每天看见教室里座无虚席,他也无心回家。

    李质朴也没打电话来,好像忽然之间两人就断了联系。出了校门,李刚越想越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直到看见了自家小阳台上晾晒的衣服时才略微安下心。

    家里居然没人。

    李刚环视一周,屋子里打扫的很干净,床褥都像是最近几天新晒的,桌子凳子擦得一尘不染,然而总有些不对劲。李刚里里外外转了几圈,心里越发地悬了空,李质朴的手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他拿起来看,已经没电关机了。

    不过厨房的纱橱里还有几盘剩菜,看起来不像是过夜的,所以李刚稍微安下心,坐下来一边等一边看卷子,天色渐渐暗下来,他没开灯,看的眼睛发涩就闭上歇一会儿,没想到就沈入了梦乡。

    晚上八点多,李质朴湿淋淋地回了家,晚上天一黑,就淅淅沥沥地下了几个小时的雨,他在三高的学校里守到学生下了课又去上课,也没看见李刚的人影,身上实在是冷,只好先回来。

    门口脱了一双大尺码的运动鞋。他看见了,心头一跳,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了。

    屋里没开灯,却听见匀净而安稳的呼吸声,李质朴站在黑黑的屋子里,身上的水流下来在地上积成一个圆形的水印,渐渐地衣服贴在身上,他打了个寒战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李刚一下子就惊醒了,在沙发里撑起上半身往这边看:〃谁?〃

    李质朴嗓子梗阻难言,眼睛似乎被雨水刺了,痛的厉害,双脚钉在地面上一般挪不动半步。

    〃啪〃地一声,李刚拧亮了灯,站在墙边看他,一脸惊诧。

    李质朴直直地看著李刚一步一步走近,心里充满了一种熟悉的像是会致人死地的怪兽一般的绝望心情,李刚的面孔,也从熟悉的闭著眼睛都能描绘出来,变成现在脸对脸,也仿佛不相识。

    李刚的手心温暖干燥,盖在他脸颊上,冷热对比鲜明,李刚感觉到手心里的凉意,皱皱眉头:〃怎麽这麽冷,你去干嘛了?没带伞?〃

    李质朴点点头,又摇摇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看著李刚的目光,却还是带一点惊慌。

    李刚看看他脚边的一圈水迹和身上湿嗒嗒的衣服,眉头皱得更紧,却懒得说什麽,好不容易回家见一面,不想因为繁杂琐事坏了心情,就伸开手臂抱著李质朴,脸颊相贴,温存了好久才推他去洗澡,自己则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菜都有些蔫了,不过洗一洗摘一摘也能炒出来,米饭在电饭锅里溢出了清香,李刚把菜炒好摆在小饭桌上,寻思著李质朴洗澡怎麽这麽久还不出来,就把烧著汤的火拧到最小,开门出去。一眼瞥见角落里的垃圾,顺手拎到门外去扔,回来时,就看见李质朴脱在门口的鞋子,很旧的鞋,被积水湿透了,穿著也许不舒服,可是他想必还是穿著走了很远的路,鞋底和鞋帮子上,都是污泥,夹杂著尖尖细细的草叶子。李刚弯腰端详了许久,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站在门口有些不雅,也没多想,听见门里李质朴出来了,就赶紧回屋。

    促膝而坐,吃完了晚饭,看看锺已经十点多,李刚看李质朴眼巴巴盯著自己的样子,按捺住渐渐上涨的激情,洗完了碗,趁著李质朴在衣柜里给他找换洗衣服的当口,直接拦腰抱住了扔在床上,熟门熟路地亲上去,顺手关了灯……

    第二天李刚迟到了两节课,早上又跟李质朴胡闹了一场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走的时候李质朴还睡著,就留了早饭回了学校。

    正赶上工人往校门外送垃圾,车斗里都是草坪上的碎石头和昨天剪下来的草叶,李刚匆匆瞥了一眼,觉得似曾相识,然而上课铃声又响了,他只好加快脚步赶过去上模拟考试前的最後一次物理课。

    过年前,还有一次期末考试,据说,就是传说中的三模。

    三高的传统是不对学生公布,尤其是不对高三学生公布总成绩排名,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担忧和提前到来的恐慌。

    所以李刚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考了第几名,甚至於,连自己的总分,他也懒得去加,何况卷子一张接一张,他很快就不知道哪张才是上次考试的卷子。

    埋没在茫茫题海里的後果就是,又有两个星期没有回家。他倒也没觉得什麽,晚上睡觉的时候往往把短暂的相聚的时刻拿出来回味,然而不到自己起反应,就睡著了,久而久之,竟然也清心寡欲。

    入了冬,第一场风开始割脸,李刚翻了翻床下的箱子,发现已经没有干净衣裳可以换了。以前回家,都是每星期抱一堆脏的回家去洗,换一包干净的带回学校,这会儿竟然闹到没有换洗衣服,他自己也想不清楚已经有多久没回去了。

    算算才星期三,只好等周末再回去。

    可是回家的念头一起,就像玄幻小说里的蛊虫啮心,渐渐地占据了整个心房,可是看著众多家在农村的同学没有厚衣服却仍然在教室里咬牙坚持的样子,他暗暗按捺住归心,静待周末。

    中午草草吃了饭就回教室去,远远望见一个瘦弱的人影在正前方快步离开,他瞪大眼睛看时,却已经混进回家的学生中间看不清,他一低头,身边就是才剪了没几个星期的草坪,断茬刚刚长齐,顶著淡淡的黄色的尖儿,仿佛幼童带著的簇新的毛线帽,精神可爱。

    李刚记忆里的片段渐渐连了起来,也许,只要再一个契机,就能够像推导数列公式一样,把一系列的片段串起来……

    串起来干嘛?李刚心里窃喜了一下,至少说明老爹很在乎我,很想念我,所以偷偷来看我──呃,爸爸,我也好想你的。

    怀著一晚上的甜蜜的想念和猜测去学习,结果就是效率很低,但是做语文阅读理解的时候感情很充沛。

    下了晚自习回去洗澡,李刚是从小给李质朴养成的习惯,不管冷热即便是用冷水,也还是要洗的。今天没了换洗衣服,李刚一边发愁一边跟上铺同学一唱一和地背单词,床上原本放了两件外套的,正要抓一件过来搭在身上,却没找著。他回头一看,衣服整整齐齐叠在床头,不由得惊得跳起来──〃啊!〃头撞在上铺的床板上,疼的两眼冒金星,可是思维并不慢,往床下一看,脏衣服都不见了!

    田螺姑娘!

    李刚冲上阳台抬头,秋天的夜空高远澄净,微有些星光,然而李刚弃美景与不顾,只看著自己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挂在阳台上顺风飘荡的样子,心里就美滋滋得如同要升仙。

    〃看什麽呢?找衣服?我给你打手电筒。〃同寝室的哥们见他仰著脸往上看,不由得奇怪。

    李刚迅速整理带回寝室的几张卷子撒腿往外跑:〃哥们儿,今天我回家住,明天上午老班的课帮我请假!〃

    〃喂!三天两头请假你怎麽回事儿啊?〃话问了一半,已经从阳台上看见李刚阔步奔跑的样子,自言自语道,〃奔丧啊?〃说完想到李刚阴沈著脸下一秒拳头飞来的样子,立刻捂上嘴。

    後面一人趴上他背,懒洋洋的声音:〃替我把今晚那张卷子解决了,兄弟给你保密,怎麽样?〃

    〃……〃

    〃那你明天要小心喽!〃那人戏谑道。

    〃算你狠!〃

    李刚一路狂奔回家,开门,大咧咧开灯。

    沙发上睡得正香的李质朴惊悸地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可是灯光造成的影响毕竟不是枕头能够阻挡的,他渐渐被光亮唤醒,难过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李刚的脸凑在自己眼前,把他吓了一跳。

    见他醒来,李刚把下巴搁在他胸膛上,眼睛熠熠地看著他:〃爸爸,你想我了吗?〃

    李质朴犹在梦中,不敢相信这个对自己的脸吐著热气的人是真的而不是在梦中,慌忙而又有种豁出去了的快意地点了点头。

    李刚笑起来,眼睛弯弯得如同狐狸:〃你怎麽不睡卧室?〃

    李质朴讷讷地,脸有些红。

    李刚抬手摸摸他的脸,非常善解人意地替他说了出来:〃是不是一个人睡在床上更想我?咦,不说话?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哦!〃就捉了李质朴还在梦中一般犹疑的脸,一啄一啄地亲他的脸,渐渐地有些不能自已,扳著李质朴的肩让他坐起来,自己则跪在地上,由下而上地用舌尖去勾勒李质朴唇齿的形状,感觉到李质朴渐渐地因为情动而在被子里轻轻扭动著身体,笑了笑,凑在他耳边说:〃今天就让我做到最後吧,田螺爸爸?〃

正文 第27章

    一路游山玩水,儿子执意走慢点,爸爸生怕误了儿子的期末考试,最终导致最後回程的火车上,儿子撅著嘴发泄对爸爸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家里的不满。

    李质朴跑前跑後,又是洗水果,又是泡面,李刚抱著肩膀靠在座位里生闷气。

    对座儿的男人语带讥讽地笑著打趣:〃你跟他比起来,更像是老子。〃

    李刚懒懒抬眼,似乎要看他,未料半途里眼睛一转,瞪著李质朴,挑了挑眼角,冷冷地哼了一声,又歪了回去。

    晚上,好容易伺候〃祖宗〃吃完了饭,李质朴去拧了毛巾擦脸,路上遇到乘务员,就问什麽时候到站,问完接著往回走,李刚正在座位靠背上趴著,露出一个头,下巴埋在靠背里,眼睛眨巴著仿佛小鸡仔一般纯良无辜。

    李质朴走过去坐下:〃去洗个脸吧。〃

    李刚从他手里抢过毛巾,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用毛巾捂著嘴,看著李质朴发出嘿嘿的笑声。

    〃这麽懒。〃李质朴不以为然,毕竟父子俩乱用对方的毛巾也不是一回两回,曾经在某个困难时期,两个人还穿过同一条裤子。

    李刚忽然上来按住他一条腿,伸了手来掐他的脸,一边掐一边俯在他耳边恶狠狠问:〃你刚才跟那个人说什麽,有说有笑的?〃

    李质朴脸颊上都被掐红了,虽说不痛,究竟被已经十七八岁的儿子这样撒娇一般地掐脸,有些窘迫:〃没什麽,就是说什麽时候到站……〃

    〃哼,不信!〃

    李质朴哭笑不得地仰脸看他。

    李刚深而纯澈的眼睛里隐藏著某种隐讳的情绪,他丝毫不愿放松掐著李质朴的脸的手,继续用阴冷冷的声音逼问:〃为什麽这次出来,都有好多人跟你搭讪,还替你说话?〃

    〃我……我怎麽知道?〃李质朴经他一提醒,似乎却是有这麽回事儿,不觉有些脸红。

    李刚看他脸红,仿佛真的生气了:〃我警告你哦,你以後再遇到这样的人,就一拳上去把他打跑!知不知道?〃

    李质朴被他掐著的地方几乎疼的麻木,只好唯唯答应。

    李刚松了手,李质朴皱了皱眉:〃人家替我说话是好意,我还拿拳头打人?〃

    李刚瞬间扑上来重新揪住,口中嚷道:〃打不打?打不打?打不打?……〃

    李质朴一迭声地答应著求饶,细长的眼睛疼得瞬时充满了眼泪,并不算很长的睫毛低低地压住晶黑的瞳,无端地透出一股媚意,惊得李刚瞬时松了手,讪讪地缩了回去。

    李质朴看他半天没动静,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麽,凑上去问,猛地被粗鲁地推开。李刚起身走到外面,走了一步忽然停下来,把李质朴往座位里推推,甕声甕气地说:〃你坐里面。〃

    李质朴愣愣地看著他阔步离去的背影,不经意地撇撇嘴,忽然感觉到对面座位上戴眼镜的男人玩味的目光,刚想笑回去,忽然想起李刚方才的告诫,犀利打著鼓地勉强低下头,只当不知道。

    夜渐渐深了,轰隆隆脚步沈重的铁家夥走在浓重的夜色里,颇有节奏感的震动让疲惫的旅人,更加扛不住寂寞和困倦,各处歪著昏昏欲睡。

    李刚从吸烟区走回来时,李质朴已经将脸埋在窗帘里,发出规律的细小鼾声,睡去了。他坐下去,偎在他爸爸身边,著迷地听了好久那样微小的细密的呼吸声,终於慢慢地,情不自禁地偎上去,将头靠在李质朴的肩窝。

    少年成长得越发沈重的身体,已经不是当年可以挂在父亲脖子上的小孩了,然而李质朴依然在依稀窒闷的睡梦中,自然而然地扭转了身体,张开手臂将儿子抱紧。

    第二天一早,李刚在李质朴的颈窝醒来,鼻息间满是爸爸身上清新的味道,就这样幸福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李质朴小巧的耳廓,在清明的晨光中似乎还可见细小的绒毛,仿佛阳光的细小的脚在几乎透明的皮肤表面跳舞。

    感觉到李刚越发粗重的鼻息,李质朴轻轻耸了耸肩膀。接著,李刚就听见了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