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





  “李太白作的忆奏娥之词中,曾经说道:“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此地就是乐游原地,而这些道路,皆是咸阳古道,秦汉以来,早就有了,当然比曲江池这些地方古老得多。”
  祁京不料他说得头头是道,还引词为证,愣了一下,道:
  “你肚子里货色真不少,十三岁懂得这么多,可以算是神童了。”
  阿烈心想:“我已十五岁了,但口中当然不敢说出来。”
  回到城里,随便填饱肚子,就返店休息。阿烈心知祁京一定等侯屠大敬等人的消息,便也不要求出去。
  晚上,祁京出去跟一个人嘀咕了一会,回来便带阿烈去吃饭。这回他们到东大街一家羊肉店吃泡馍。
  阿烈已吃过两回,但这一次仍然吃得太多,肚子胀得要命,不停的用手揉着。
  祁京见了笑道:
  “这羊肉泡漠不能吃得太饱,不然的话,等到那漠发涨之时,你就受不了啦!”
  阿烈道:“唉,我肚子胀死了……”
  他本来可以借此题目去解手,但这家羊肉店的后门一目了然,决瞒不过祁京耳目,因此他打消了此意。
  又过了一夜,次日下午,祁京带他去游碑林,这儿的书生士人更多了,阿烈虽然外行,可是在专卖碑贴塌本的铺子里,一边参观,一边听人家讲究,竞然其味无穷。
  此时一个中年文士命那店主取出一份秘塔,阿烈挤过去看。那中年文士翻了一下,摇头道:“不对,我要有‘空王可托’这四个字的那一种。”
  店主道:“有,有……”
  从橱柜内取出一份,双手递过,一面道:“您老真是行家,但价钱很高呢!”
  中年文士接过细看,接着问明价钱,马上付钱钞。他的目光突然转到阿烈面上,阿烈心头一震,暗暗叫声不妙,原来这中年文士的目光,锐利得如同刀剑一般。阿烈近来见惯了武林高手,是以一望而知此人内功精湛,决非普通的读书人。
  他刚要走开,这中年文士道:“小朋友,你姓查名思烈,是也不是?”
  阿烈不能不认,眼角一斜,祁京已不在店内。顿时心跳加速。忖道:
  “此人莫非是杀害我娘的凶手,现下轮到我了……”
  中年文土道:“随我来。”
  举步走向角落,那儿有两大排木架,放满了种种碑贴,他的声音似是含有一种力量,阿烈竟不知不觉跟了过去。
  中年文士又道:
  “你可随便翻看,一面说话,这样祁京回来时,便不易看出咱们在说话了。”
  阿烈听他这么说,顿时恢复镇定,如言而做,一面道:
  ‘您老是谁?如何晓得小子的姓名?”
  中年文士道:“我姓何,名玄叔,相信你从未听过?”
  阿烈讶然向他望去,道:“您老就是武当风火双剑之中的石火剑客么?小子曾听他们说起过。”
  何玄叔颇感欣慰地点点头,道:
  ‘正是区区,冯姑娘已把你的话转告与我,因此我设法跟你交谈,此刻祁京一定是在外面听取消息,今日晌午之时。果然有人约敝师兄程玄道品评牡丹,但由于我们已得到消息,敝师兄于是将计就计……”
  他突然压低声音,又道:
  “你可知道他们把丹经收藏在何处?” 
 

 
 
 



第五章
 
  阿烈很想告诉他,但不知如何,口中竞没有说出,反而摇摇头,何玄叔沉吟一下,说道:“这就奇了……”
  阿烈又不知如何竟说道:“您老说的是不是琅琊府秘宝?”
  何玄叔忙道:“是呀。你可知道放在那儿?”
  阿烈道:“您问问冯姑娘就晓得啦!”
  何玄叔凝视阿烈片刻,才道:“她已失去此宝,你不知道么?”
  阿烈道:“前几天我还看见她在家中,真的不见了么?”
  何玄叔道:“据我所知,此宝被祁京他们夺走。”
  阿烈道:
  “那么我暗中找找看,如果找到,一定还给冯姑娘,这本是她家的东西啊,对不对?”
  何玄叔道:
  ‘假如你找到,交给我就行啦,她得到此物,亦无用处,如果你找得到此宝,你想怎样我都可以答应。”
  阿烈一阵冲动,问道:“我想学武艺行不行?”
  何玄叔怔了一下,才道:“好吧!我可以介绍你投师学艺。”
  阿烈道:“不!一定要您或程真人才行,你们的本领比别人都强。”
  何玄叔皱起双眉,想了一下,才道:
  ‘好吧,虽然有点麻烦,但你根骨甚佳,程师兄定可同意。”
  他回头一瞥,相信无人注意他们,便又道:
  “阿烈,你学武功干什么用?”
  阿烈道:“我要报仇,我娘被人杀死了。”
  何玄叔道:“你知道凶手是谁么?”
  阿烈道:
  “不知道,但他们说,可能是化血查家之人,也可能是七大门派这些人”
  何玄叔道:
  “假如是七大门派的高手,报仇之事,将惹起门户之争,要被禁止,这一点我得先跟你讲明,以免将来你心中怨恨我们。”
  阿烈抬头望去,只见这中年文士那张俊秀的面庞上,流露出诚恳的表情,这一来立时使踌躇不决,心想:
  “假如不许我报仇的话,我武功学来作甚?”
  何玄叔道:“你多想几天,才答复我不迟。”
  阿烈突然立定主意,道:
  “既然是不许我向七大门派之人报仇,那么我就不要拜师学艺了。”
  何玄叔道:
  “真是抱歉得很,只不知除了这件事之外,我们还能帮你什么忙么?”
  阿烈突然想起了逃亡之事,当下道:
  “我想暗中逃走,不要和祁京大叔在一起,您能帮我的忙么?”
  何玄叔沉吟一下,想道:
  “此事虽然也曾惹来许多麻烦,但如果我们仍不答应,定会被这个孩子小觑了,以为我武当派十分胆小怕事。”
  当下道:
  “行!不过你逃离之后,有什么打算呢?他们都是很厉害的角色,你除非躲到我武当山上。不然的话,很难逃得出他们的追查。”
  阿烈道:“我有法子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
  阿玄叔见他不说,也就不便追问,颔首道:
  “好,什么时候我去接你?”
  在他想来,一定是在三更半夜,两下会合,接他迅即远走,谁知阿烈却道:
  “我打算在吃晚饭之时,觅机逃走,只要您老帮个忙,使他暂时不暇顾我就行啦!”
  何玄叔讶然付道:
  “原来他早已有计划,怕只怕时间太短,他逃不到那儿去,啊!是了,他一定在本城觅到藏身之处。以此城之大,而他又能一年半载不出大门的话,谁也寻找不着。”
  他点点头,道:“好!我将见机行事。”
  他定了开去,阿烈叫道:“何先生……”
  何玄叔回转来,道:“什么事?”
  阿烈呐呐道:
  “小子想问您一声,天下间可还有比您本领还大的人没有?”
  何玄叔笑起来,道:
  “天地之间,奇才异士不可胜数,单论武林之中,比我兄弟高明之人,实在不少。”
  阿烈道:
  “我听武当派以你们最厉害。”
  何玄叔道:
  “这话不能相信,我武当派人数甚多,遍布天下,如今尚有不少耆宿名家,比我兄弟高明,但他们有些年纪老大,筋力已衰.不再过问江湖之事。有些是精研道法,抱黄老清静无为之旨,不肯为世人所知。而我们兄弟以战责所在,时时行走江湖,办许多事情,是以在江湖上比较出名而已。除了这些老一辈的人之外,还有不少后起之秀,天才后发,说不定功夫成就已比我们高深,但还未有成名露脸的机会,甚至连我们也不知道,外人更不用说了。”
  阿烈道:“原来如此……”
  何玄叔忽然很快的走开了,片刻刻间祁京已经进来,问道:
  “阿烈,你想买的话,即管开口。”
  阿烈心想:“我才不要受你的恩惠呢!”
  是以摇头道:“我得回去向王老夫子请教过才行。”
  祁京笑道:“笨蛋,那么远的路,谁耐烦跑?随便买他一二十本就是了。”
  阿烈怕他生疑,只好装出很高兴地买了一本圣(原字为左山右圣)山碑,一本曹全碑,一本宋篆千字文,一本肚痛贴以及一本邓石如篆书弟子识等。然后一道去吃饭,原来又是一天逝去。
  他们这一日到那家常去的饭馆子、阿烈心中暗喜,也很紧张。他正在大箸大箸的猛吃葱爆羊肉之时,忽然感到祁京情形有异,举头望去,只见四个劲装大汉大步走入店中。
  他们体格强壮,举止矫健,尤其是那股昂首阔步的神气,一望而知是武林人物,而且已颇有点真功夫在身。
  这四名大汉呼酒叫肉。坐在邻桌上,高谈阔论起来。阿烈侧耳听去,方佛听到他们言谈中提及祁京之名。
  他心中一动,忖道:“这些人一定是何先生指派来的。”
  当即丢下筷子。向祁京道:
  “祁大叔,我又闹肚子了,我去解个手。”
  祁京嗯了一声,道:“快点回来!”
  阿烈站起身,耳中听到一个大汉笑声嘲骂“祁京那狗娘养的”,又是“北邙派徒有虚名”这种话。
  当他走向前面时,祁京已经向他们发话,道:
  “喂,朋友们见过祁京么?”
  一个大汉道:
  “见过,那厮外号赤练蛇,大大有名之人,谁知道却是个脓包。哈!哈……”
  祁京目光在他身上一转,道:
  “兄弟也是练过武功之人,我看老哥你练的必是鹰抓爪功之类的重手法,对不对?。
  那大汉讶道:“尊架真有眼力!”
  祁京面色一沉,道:“我的眼睛虽然有点不妥,但还不碍事。”
  那大汉忙道:
  “尊架切勿误会,兄弟说您瞧的出我练的功夫,这一手很高明!”
  祁京冷冷道:
  “我现在也用鹰爪手法,又叉你的脖子。你瞧,就是这样……”
  话声中离座而起,探身过去,伸出右手,缓缓向那大汉咽喉抓去。
  那大汉待要出手封架,但祁京五指变幻无常,每每早了一步对准放手封架之势,如若对方如此出手封架,这双手首先就得受制。
  因此那大汉心中虽想封架,但没有一招发得出去,反倒变成愣嗬嗬的任得敌手迫近,旁边的人,不明其理,见他伸长脖子,似是等对方来抓、都极是迷惑不解。但他们又不便插手,这叫做黄鹤楼上翻船,只能干着急而已。
  转眼间祁京手势加快,闪电一般叉住对方的喉咙,那大汉动弹不得,两眼翻白,鼻中发出嗯嗯之声。
  祁京声冷如冰,道:“无知小辈,睁大眼睛看看,老子才是北邙门下祁京。”
  此言一出,那些人都十分惊讶,说不出话来。祁京放松手,那大汉连连喘气,一面伸手揉摸喉咙。
  祁京转眼逐一瞪视他们,然而他那对斗鸡眼太不争气,使别人完全弄不清他在瞧谁,自然也失去威胁的效力。
  左方一个大汉道:
  “您者如若是祁前辈,那么我们午间碰见的那厮,必是假冒您的大名,假如前辈不见怪的话,在下很想见识贵派名震天下的‘绞缠十式’,只不知前辈可肯露个三两式?”
  祁京哼一声,坐回椅上,道:“很好。你即管起身出手!”
  那大汉迟疑一下,道:
  “如若前辈指教。似乎须得到外面宽敞无人之处才行。”
  祁京晒道:
  “本门这等手法,即使全身被绑,但只要有一条手臂可动,即可克敌制胜,何须另寻地方?”
  那大汉被他轻蔑的态度激起了怒火,霍地起身,道:“前辈小心了!”
  只见他坐马吸气,突然一拳猛击,直取面门。这一掌势足力雄,风声劲厉、显然是擅长拳脚而又内外兼修之士。
  祁京见他拳力沉雄,手法奇奥,心中暗生悔意,因为这个大汉分明出自名家门下,造诣不凡。假如自己大意失手,一世英名,从此断送,实在很不值得。
  但目下已成骑虎之势,但见他右手迅速抓去,动作逾于闪电但那条手臂却显得很软,劲道柔刃。
  那大汉吐气开声,硬是撤回了拳头,猛跨一步,化掌斜劈,这一掌才发出,似是发觉无懈可击,顿时又换踏方位,必为擒拿手法攻去。此人一口气动用三种手法,变化了六七招之多,终未得手,但也不曾被祁京五指绞缠着。
  四下之人一阵骚乱,那大汉全神贯注对方,突然一掌当头劈落,奇快绝伦,谁知祁京比他更快,五指已搭住那人手腕,冷冷道:“滚蛋!”
  猛一甩手,那个大汉脱手非开去,撞翻了三四张桌子,碗盘坠地,发出一片破裂之声。
  他终于以“绞缠十式’中的一招“神猿摘果”,把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