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
尽去、认为咱们在此室中躲了一天,乃是合情合理之事。等咱们到了树林茂密之处,方始分头加速遁走。对方措手不及之下,最多也只能盯住一两个人,换言之,咱们必有一个人逃得出去。”
阿烈立即道:
“假如我们逃得出去,便又如何会合?以晚辈来说,这个消息可真不知送给谁好?”
程玄道脱口赞道:
“好敏捷的反应,以你的才智和根底,如果练成武功,那一定是天下无敌的人物了,但愿你能找得到那位传功与你的异人。”
他的口气非常诚恳,所以阿烈深信他这祝福是出自真心。而由此可以看出名门正派的高人,气度修养与众不同,全不嫉视人才。
程真人沉吟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符。交给阿烈、道:
“此是贫道随身携带之物。你拿了去见我师弟何玄叔,把详细情形告诉他,他就会知道怎么办了。”
阿烈谨慎地收好那块玉符,程玄道又嘱咐他道:
“你以后在江湖上,千万别随便透露今日之事。因为这极乐教十分诡秘莫测,正不知有多少很有名望的高手,已参加了此一邪教。你如是随便乱说,定必遭遇暗算。”
他回头也向招世隐嘱咐道:
“你如果逃得出去,只能暗中设法通知令尊,使他知你平安就是了,千万不要返家,不然的话,你全家都会碰上意想不到的灾难。”
这件事竟是如此严重,阿烈和招世隐都流露出忐忑的神情。
阿烈直到此时,才把欧阳菁的藏身地点告诉他们,以便有人逃得出去,可以前往探视她。
程玄道问过她的情形,便向阿烈道:
“我主张咱们三人都不向欧阳姑娘那边走,以免把敌人引去,一网打尽。以目下的情形判断,一则她定可复元,自行离去。二则咱们都未必能突破罗网。因此,留下她这个知悉极乐教内幕之人,也是一着极为重要的棋子。”
阿烈心中大不以为然,但他不好意思驳斥老道人的见解,只好勉强地点头同意了。
当下他们计义商定逃走的方向和路线,阿烈是往东逃走,而欧阳菁则在西面,变成背道面驰。
但过了不久,程玄经过考虑之后,才道:
“我觉得逃走路线有点不妥,白檀越还是改往西南方向的好,原来向东的路线,给招贤侄才对。”
阿烈心中暗喜,因为他到时只要拐个变,就可以找到欧阳菁了。
口中却故意问道:“为什么呢?”
程玄道道:
“因为许昌在西南方,招贤侄如向这一方逃走,敌人反而会猜到会不敢返家。因此,他必须往相反的方向走,敌人方会判断他是故意迷惑他们,其实要绕道回返许昌。这样,他们的力量就会用到堵截前往许昌之路上了。”
这一着真当得上“老谋深算”的评语,人人皆大欢喜,各自用功调息,蓄养体力,以便突围逃生。
天色终于昏暮了,程真人道:
“不久咱们就知道对方究竞是否故意纵我们逃走,以便一网打尽所有知悉秘密之人以灭口的毒计了。假如正是如此,则咱们必有一两个人能够逃得出去。”
他炯炯的目光,依次注视那两上少年一眼,突然信心倍增。
原来程玄道发觉这两个少年,相貌极好,没有一个是会遭遇横死的。根据这一点,他对现下这个计划,充满了成功的信心。
他低低道:“现在可以动身了。”
他那乐观的坚定的口气,使那两个少年,也为之勇气大增。
阿烈依计痛起程玄道,另一只手扶信招世隐;从窗口翻到外面。
他们迅快的越过那片很少掩护的空地,躲入树丛内,招世隐蹒跚的脚步,表现得很是出色。
三人都感到心情很紧张,因为现在已是最后关头。假如敌人大队现身,照程真人的推测,那是一定闯不过去的。
他们在树丛阴影中停歇一下,再踱出去向那茂密的树林奔逃。
这一段路他们平安地越过,进入了树林。
招世隐故意不时碰撞树木,脚下也沉重起来,阿烈则低声鼓励他要他振作起来。
果然在这起初入林的数丈之内,有十余对眼睛,在黑暗中注视他们模糊的影子。
招世隐如果马上就不再假装的话,必定有人发现号令,教这些潜向四周的人扑出去,加以围攻。
这一点被程玄道算得准准的,他们拖拖拉拉的在树林内走了十余丈。
这时,光线更加暗淡了,程玄道突然发出暗号,但见他们三个人倏忽之间,像幽灵一般分头隐遁,霎时升起尖锐急促的哨子声,不问而知,这是极乐教的讯号,通知所有的人迅即分头追捕。
阿烈仗着透云穿雾的视力,在这夜色笼罩下的树林内,仍然有如大白天一般,看得周遭的一切,清楚非常。
他轻巧地躲过所有拦路的枝叶,落脚时也很小心,避免踩在枯叶上,所以他走动之时,真是一点声息都没有。直如鬼魅一般,飘过了树林的空间.他偶而回头张望,仍可以见到人影闪动,但他却深信对方一定看不见自已,更查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所以他迅速而不匆忙的向前走,略为校正方向直向欧阳菁藏身之处奔去。
快要走出树林了,忽然见到前面人影闪动。他立刻小心地缓缓上前。
绕过几棵大树,果然见到前面的树影中,有一个人屈膝而坐,一把长刀插在脚边的泥地上,随时可以拔出来。
他转动眼睛四下查看,顿时又发现在这一个人左方丈许高的枝桠间,也有一个人攀伏其上。
这两个人的装束。以及丑陋的面貌,一望而知,乃是极乐都教之人。
阿烈的心房剧烈的跳动一下,大惊忖道:
“莫非他们查出了阿菁,所以在这儿等我入村?哎!不好了,阿菁必定已被掳去,这此人只须等我自投较网就行啦!”
阿烈惊急交集之下,反而灵机一动,拾起一块小石,看准备地方,振腕掷去。
石子落在那两人前面寻丈之处,发出“嗤”的—声。
那两人都瞿然凝神查看,过了一会,实在没有异象,底下的大汉低声道:
“喂!陈三,你听见声音没有?”
树上的大汉道:
“听见了,但鬼影也看不见一个”
底下的大汉道:
“咱们最好别看见。反正那个女的,已经抓到手,那个小子若然亦已被捕,咱们就没半点危险了。”
树上的陈三低呸一声,道:
“看你的胆子,不知跑到那儿去了,想当年你李宗也算得是一人物呀!”
李宗唉了一声,道:
“别提啦!现在混一天算一天,只要有美女寻乐,就什么都不想了。”
陈三道:
“刚才那妞儿真美,这会儿想已在教主怀中,正享受着人间的最大乐事了吧?”
李宗嘓的吞一口唾沫,道:
“那还用说,咱们的极乐教主能够白叫的么?任何女人到他手中,几曾有过不是念念不忘.情原永远做他的玩物的?”
阿烈听到这里,只觉浑身血液奔腾,怒火上升,几乎冲动的奔出去砸死这两个大汉。
他终于定下心神,忖道:
“这样说来,阿菁已被那色中魔王擒去了。只不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假如白天时已经被擒去,到现在相隔已久,当然不能保全清白之身了。”
他咬咬牙,忍抑住心中的痛苦,又想道:
“如果是刚刚擒去的,则我们这一逃走,那极乐教主岂不亲自出动?一时三刻之内,不会去碰阿菁。说来说去我现在已不必急于行动,还是设法多打听一下再说。”
至于打听之法,他已经想好,那就是使这两人交谈下去。
这时他们已不做声,静静的守望着。阿烈又捡起一声石子,暗中冷笑一下,振腕掷了出去。
石干又落在原来的地方,那两人俱竖起耳朵,睁大双眼,看了一会,实在没有动静。
这回阵三先开口道:“李宗,你发现什么没有?”
李宗道:“声音是听见了,但不见人影。”
陈三咒了一声,道:
“咱们别再见鬼了!怎么好像是有人踩踏树叶上的声音呢?”
李宗道:
“管他的,我只想着早先从村里抓回去的姐儿。这刻大概在教主怀中,欲仙欲死了。”
陈三道:“这个自然,咱们极乐教主岂是白叫的。”
底下两人对答的话,和上一次差不多。
阿烈这回已经不怒恨了,代之而起的却是满腹疑云,付道:
“这就奇了,为何他们又重说一遍呢?好像是私塾里的学童念书一般。”
他眼睛陡然一亮,瞿然忖道:
“是了!这一套话,必是有人故意要他们说的,凡是听到可疑之声,而不见敌踪,便来这么一段,只是他们这一番话,有何用意?”
疑念一生,便不急于行动了。
在黑暗中,陈三和李宗依然藏在原地,但已停止谈话。
第十二章
阿烈想了一阵,忽然大悟,忖道:
“是了!他们这般说法,用意不外两点。一是诱我立刻赶回乙木宫去,二是我可能不相信,因而潜往那村内探视,当然极乐教在这两处,已经布了罗网,等我自投其中。”
他心中冷笑一声,又想道:“但我刚从乙木宫逃出来,那儿也算得是龙潭虎穴么?”
对于极乐教,他略有轻视心。但旋即惕然寻思道:
“不对,假如我这将回转去,一定得深入宫内找寻阿菁的所在,这样,形势自然大大不同了。”
现在须得决定如何做法,设法冒险去救她,或是悄然逃离此地,只有这两条路而已。
说到冒险救她之事,他如果是深谙武功,也还罢了。无奈他只仗着力大身轻,以及目力过入而已。这些长处,碰到高手,自是失去作用。
但若要他舍下欧阳菁,不管她的安危,一迳逃走的话,这又不是他这种人做得到的。
何况他自己觉着欧阳菁对他颇有意思。两人之间,已生出了某种感情,这等情况自然更无独善其身的可能。
原则上,他定要救出欧阳菁,问题是采取什么办法手段,方有成功之望?
他不愿意打草惊蛇,所以悄悄退开,摔到一株树上,绍匿在浓荫之中。
他一面寻思计较,一面游目四顾。忽见一条人影,快逾闪电,落在他早先藏身的树丛内。
阿烈不由得大为庆幸,因为他拾好早一步走开。不然的话,便得被这个人揪了出来无疑。
那条人影匿于树丛内,面貌衣服都瞧不清楚,阿烈甚感惊奇,想道:
“奇了?我本以为这人是极乐教高手,四下搜索险僻的地方,甚至可能是因为我两次掷石的声响,把他引过来搜查。但现在看起来,这人又不是极乐教之人。”
不过在他印象之中,这个人扑入树丛之时,那种迅猛凶厉的姿式,颇有老鹰攫兔的意味。
只见那人在树丛内躲了一会,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向陈三等人前面丢去,一如阿烈刚才所做过的一样.
陈三和李宗俱愣然顾视,接着便互相对答。内容果然与刚才的大同小异,可见得的确是奉令如此说的。
树丛内那道人影,伏在地上,非常轻巧快速的滑出来。看起来他似乎是在草尖上没行一般,既迅快而又没有声息。
转眼间,他已游到李宗后面,身形暴起,直向树上的陈三扑去,快得如同电光一闪,顿时把陈三了下来.
奇怪的是陈三既无声息,而地上的李宗也不曾叫喊,阿烈虽然目光受树上枝叶挡阻,瞧不真切。但仍然可以意会得到那人是同时发动攻势,已把李宗制住了。
这等身手,直把阿烈瞧得目瞪口呆,心中无限佩服,忖道:
“此人武功之高,只怕还在程真人之上。”
但见那人已拖了陈三,缩回刚才那树丛后面,低声喝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陈三只能开口,声音发抖地道:“小……小的当然想活。”
那人冷冷道:“那么你把所知之事,一一说来,首先是关于村中那女孩子的事。”
陈三呐呐道:“小的一定……从实招出。”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那位姑娘卧病床上,所以敝宫之人,一到就抓着了毫无困难。”
那人冷冷哼一声,道:“你们专捡软的欺负,我且问你,那女孩的姓名.你们查出了没有?”
陈三道:“听说是什么欧阳家的,敝宫有人认得她。根本不须询问。”
那人道:“哦!原来是冀北欧阳家的人,那么这个女孩子必是欧阳菁了。奇怪!她如何会纪到这儿来?有何用意?又如何会生病?”
陈三讶道:“你老和那姑娘不是一道的么?”
那人冷冷道:“不错,我且问你,现在这欧阳姑娘在什么地方?”
陈三道:“她……她还在那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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