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
陈三讶道:“你老和那姑娘不是一道的么?”
那人冷冷道:“不错,我且问你,现在这欧阳姑娘在什么地方?”
陈三道:“她……她还在那村中。”
那人道:“胡说,现下还在村中?”
陈三急忙道:
“小的可以起誓,这是上头的主意,认为宫里太严密,敌人一定不敢去冒险。所以放在村中,反而可以钓到大鱼。”
那人道:“这话颇有道理,你可知道我将怎么做么?”
陈三骇然道:“小的……小的不知。”
那人道:“假如你肯帮助我,我就不致如此的左右为难了。”
陈三忙道:“你老即管吩咐。”
那人道:
“我想派你赶去冀北欧阳家,报告此事。而我却尽力去救欧阳菁。这样,即使我也失陷了,世上仍然有人知道,对不对?”
陈三茫然道:“是,是的。”
那人冷冷一笑,声音中透出森寒杀机,使人听了不寒而栗。
他道:“但我信不过你,所以只好教你和那同伴一道去见阎王了。”
陈三只说得一声“饶命”,那人掌势落处,拍在他背后,陈三顿时无声无息了。
那人站起来,阿烈看得清楚,只见他一身紧身人行衣,结束的十分俐落,背上插着一口长剑,年纪约是四十余岁,长得颇为清秀。
他底毒辣澈底的手段,使阿烈不知佩服好,抑是不以为然的好?但总而言之,他不是极乐教之人,而且有搭救欧阳菁之心,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阿烈跃落地上,说道:“前辈请勿误会动手。”
那人身子微微震动一下,转头向他望来。但大概光线太黑,所以他睁大双眼,仍有迷蒙之态。
阿烈道:“前辈的言语和行动中,已显示出乃是乙木宫的对头,因此在下才敢露面。”
那人走近几步,眼光凝注他面上,冷冷道:“你是谁?我又怎知你不是极乐教之人?”
阿烈道:“在下白飞卿,正是极乐教布下罗网所欲得的人物,在那树于里的姑娘,便是与我一起的。”
那人沉吟一下,才道:
“假如你是极乐教之人,随便冒认,亦无不可,老实说,我可真有点不放心。不过,看你的样子和态度,却又有点可信。”
阿烈道:
“前辈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咱们不走同一路,并无妨凝。假如我不现身出来,前辈亦无法觉察,对也不对?”
那人道:
“这正是我刚想到的,若非如此,我焉肯有点相信你?你既然已经露面,可见得必定有话跟我说,我猜得可对?”
阿烈道:“不错!在下第一点想请教的前辈的称呼。”
那人迟凝了一下,才道:‘我姓贺名伟,只不知你听过我的姓名没有?”
阿烈歉然一笑,道:“在下实在算不上是武林中人,见闻亦陋,因此之故,竟没听过贺前辈之名。”
贺伟道:“那也不足为奇,我虽是少林派之人,但在江湖上算不上有名人物。”
阿烈肃然起敬,道:“原来贺前辈是少林派的,无怪那两个守卫不堪前辈一击。”
贺伟傲然一笑,道:“他们只是鼠辈而已,收拾他们实在不算一回事,何足道哉!”
话虽如此,阿烈却感到他口气间不无沾沾自喜之意。
现在的阿烈,远非以前可比了。对于世间形形色色的人心,以及光怪陆离的世相,已大体认识。
因此,他对这位少林高手评价,立刻降低了许多。心想:
“假如我这话是向程真人说的,他必定不会有这等口气。”
只听贺伟又道:“那么白飞卿你对那位姑娘有什么打算没有?”
阿烈道:
“这正是在下想向前辈请教的第二件事,在下出门不久,对江湖上的事情,不大懂得。因此完全猜想不出极乐教如何对付那位姑娘?”
贺伟道:“你知不知道她的姓名?”
阿烈道:“当然知道啦!她姓欧阳,名菁。”
贺伟道:“你们如何会凑在一起?可是亲友么?”
他摇摇头道:
“在路上碰到的,那时候有一个叫做鬼厌神憎的人,想加害于她。是我暗中助她躲起来,不过其后仍然被曾老三找到。他们都因此而受了伤,一路追逐,不知不觉闯到这个可怕的地方来了。”
贺伟道:“哦!原来如此,那么你本身也一定武功高明,只不知是向谁学的?”
阿烈道:“在下全然不懂武功,只不知您信不信?”
不用说,那贺伟定然不相信他不懂武功,阿烈连忙又加上一句,道:
“在下比一般人身轻力大,眼力也好得多,所以逃跑起来,别人总追不上我。”
贺伟这时才略为相信,道:“假如的确如此,未免是罕有的奇闻了。”
他想了一下,才又道:
“我认为此刻不妨趁敌人尚未发现尸首以前,速速潜入村中,如果救得欧阳菁,便立即远走高飞。”
阿烈道:‘这办法好是好,但……”
他本想问贺伟可有其他任务?照理说他既然在此地现身,必定事出有因,所以他怕耽误了人家的任务。
贺伟已经接口道:“你怕有危险么?不必耽心,我还没有把这极乐教中的人,放在心上。”
他傲然地摸摸背上的长刀,又道:
“我的无敌神刀绝艺,至今尚未逢过敌手。如果他们拥有足以与我一拼的人物,恰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阿烈心中不知如泛起了难以相信之感,忖道:
“连程真人那么大名气,武功那么高的人,也对这极乐教十分忌惮,步步小心。你难道就胜得过程真人么?”
他当然不会泄露此一心意,当下道:“既蒙贺前辈帮忙,自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两人向那村落奔去,初时阿烈带头,走得很慢,左顾右盼,唯恐碰到敌人的伏椿。
但走出一段路,贺伟就领先了,也毫不畏惧地向前奔行,速度甚快。不一会,已抵那座村落。
贺伟这时才警戒地伏低身子,向村内窜入去。他两个起落,已到了欧阳菁所借居的屋子外面。
他回头等阿烈走近,轻轻道:“在那一间屋子里?是不是这一间?”
阿烈点头道:“是的,前辈如何晓得?”
贺伟淡淡一笑,道:“江湖经验丰富的人,许多事一望而知,不足为奇。”
阿烈道:“几时在下能学这些本事,那就好了。”
他上前去推门,贺伟摇手阻止他,自己一溜烟般窜上屋顶。
阿烈也轻而易举地跃了上去,紧紧跟着他。贺伟在黑暗中皱了皱眉头,瞪他一眼,这才飘身下地。
他的表情,再阿烈的夜眼中,完全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落地后,阿烈转到房门口,心中又兴奋又紧张,伸手一推,房门立时无声无息地推开了。
只见房内油灯点得相当的亮,床上躺着一个女子,例身向外,而恰好向着门口。
因此,阿烈和她立时打个照面。阿烈唰地跃了入去,落在床前,欢喜得有点激动地伸手模她的面颊,道:“阿菁!你还在这儿,怎么样?情况还好么?”
欧阳菁睁大双眼,似乎感到难以置信。之后也伸出玉手,拉住他的手腕,道:
“哎呀!真是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她的话突然中断,好像被人堵住嘴巴一般。
阿烈从她表情中,晓得是因为看见了随后进来的贺伟。
当下说道:“别怕!不要紧的,那一位是少林派的贺伟前辈,他帮忙我来救你出困。”
欧阳菁的目光转到他的面上,仍然带着惊骇的神色。
阿烈一伸手把她抱了起来,由于大有经验,所以非常容易和快速的把她转移到背上,并且在顷刻间,已用一条布带缚住她。
他这样做之时,全未回顾,由于动作迅速。所以根本没有耽搁。
之后,他回转身子。目光别处,这才明白欧阳菁为何如此吃惊。敢情那贺伟横刀而立,大有阻他出去之意,神色不善。此外,在窗口或房门外,似乎也有人影。
阿烈一楞,道:“贺前辈,你怎么啦?”
贺伟笑道:“我好得很,没事。”
阿烈道:“那么咱们走吧!”
欧阳菁这时才接口叫道:“他是极乐教的人,刚才已到过房中,我见过他。”
阿烈一怔,道:“不会吧?我亲眼见到贺前辈出手杀死极乐教的人?”
欧阳菁道:“你可曾亲自检验过?”
阿烈道:“当然没有,但我看见的。”
欧阳菁道:“唉!傻瓜:你应该不要进来才对,他们是假装的呀!”
阿烈现出怒色,向贺伟道:“她这话可是真的?”
贺伟道:“真便如何?假又如何?”
阿烈没有回答,仍然含怒问道:“那么你当真是少林派的人么?”
贺伟道:“真真假假,难说得很。”
阿烈道:“阿菁!你可知道他是否是少林派之人?”
欧阳菁道:“看他持刀的架式,似乎真是少林派之人?”
阿烈回顾一眼,道:“这样说来,那极乐教主也在这儿了?是也不是?”
贺伟冷冷一笑。道:
“你的问题真多,我不妨告诉你,教主另有要事,还未驾到,但这儿却有不少高手,莫说是你这等小人物,即使是程玄道之流。也包管他来得去不得。”
阿烈瞪眼道:
“那不见得吧!程真人是武当派最高的人物,胸襟谦冲,那似你这么卑鄙无耻。”
他一骂开头,好像是上了瘾似的,继续骂下去。一连骂了十多句,才停下来。
贺伟冷冷道:“无知小儿,现在你尽管逞口舌之快,待会教主驾到,定叫你知道本教的厉害。”
话声未歇,阿烈突然闪电般向他扑去,挥拳猛击。
他的动作既突然而又迅快。兼且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全力袭敌。
这种打法,世之所稀,贺伟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碰上。
因此之故,贺伟固然毫无困难的一刀劈中敌臂,但胸,口也中了对方一拳。
那是阿烈的另一只手发出的。
他虽然武功精深,寻常人用大铁锥来这么一下,他也受得住,身子决不致摇动一下。
但这刻却奇怪得很阿烈这一兜胸拳,直把他打得整个人都离了地,“砰”一声,撞在墙上,方始坠地。
阿烈手臂全然无事,身子已冲出房门。
但见一刀当头砍落,斜刺里还有一把钢枪,带着凌厉风声,向他小腹刺到。
这两般兵器,来势之迅猛狠毒,即使是阿烈不懂武功之人,也能够感觉得到。
因此,他不必瞧看,也知道必定是一流高手施为。
他的身子仍然笔直前冲,顿时一刀一枪,完全招呼顺他身上。
假如这两般兵刃皆是全力施为,又不曾受到阿烈出手攫夺的牵制,而是着着实实的招呼在他身上。则阿烈的“真气”。能否抵当得住,实在是极大的疑问。
如今由于对方想不到他能夺门而出,仓卒出招,加以阿烈双手分向刀枪攫夺。他们非得方向略变,才能避过。
由于方向变化,势道顿时减弱了许多。
阿烈的头顶挨了一刀,腹上挨了一枪。但他不但没有倒下,反而加快了速度,向前疾冲,顺手还抢过了那把长刀,一下子就跃出屋外。
这刻他无须隐匿身形,放步疾奔,在黑夜之中,宛如一阵清风,霎时已去得无影无踪。
屋子内涌出五六条人影,纷纷追赶。但不久,一阵尖锐的哨子声,从村内传出,远及四周旷野。
不久,这间屋子之内,已是灯火通明,聚集着许多人。除了穿青衣的两名美女和丑汉,一共是四个人现出面貌之外,余人皆是长衫罩体,头罩遮面。
当中的一个蒙面人,环视诸人一眼,冷冷道:“好!你们都回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蒙面人上前一步,躬身道:
“这一经过说出来,教主只怕也不易置信。那厮背了欧阳菁,居然冲出此屋,还伤了贺供奉,又夺走了粱供奉的长刀。”
极乐教主左手摩弄胸口的一朵金质梅花,鼻子中发出冷笑之声。
众人全不敢开口,过了一阵,在极乐教主身边的柳飘香道:
“严供奉,你这话未免太语焉不详了。那厮可曾受伤?他是什么家派?”
严供奉道:
“那厮的手法全无路数,实在看不出什么家派。自然最可怕的是他似乎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居然不怕刀劈枪刺。”
他停歇一下,这才将早先的情形,详细描述出来。
极乐教主停止抚弄那金梅花,道:
“听起来,这厮果然已能刀枪不入了。但普天之下,似乎还没有谁练到这等境界,何况他只是年轻人?莫非这里面另有文章?”
柳飘香问道:“教主可是认为那年轻人可能有什么宝物护体,方能刀枪不入?”
极乐教主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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