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
现在阿烈却已跨入另一境界,这股“真气”,已与心结合融会,将要化为内外合一的一种力量。这在深奥上乘的武学中讲究起来,便是踏入“先天真气”的范畴。
世上往往有许多异常珍贵或困难的物事,是在偶然的,无意的机会中得来。表面上似是全不费工夫,但起码他须得已具有某种条件。
比方说禅宗的修持,每每以机锋得到顿悟。但假如不是修持积聚了相当的功夫,纵是顿悟,也没有用处,不久就将感到模糊消失,如果只要一朝之悟,即可得道,那么世间成佛之人,定然多得不可胜数了。
阿烈已晓得自己进入另一种境界,但觉智珠朗莹在握,敏锐的感觉,笼罩得甚广。
他默默地保持着这种状态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发觉欧阳菁回来了。
事实上,她尚在六七丈远处,其时她与他之间,有好些房屋墙壁阻隔,脚下又不曾发出丝毫声响。
但阿烈却看到她悄悄走来,而且似乎面色奇异可知她内心中很不安。
他不知她何故如此,尤其是她走到一墙之隔的院外,竟停下脚步,深深的呼吸了好—会儿,这才跃过来。
阿烈没有作声,欧阳菁推推他,比比手势。阿烈知道她乃是要他那边去的意思,便起来跟她行去。
现在,他越屋踏瓦,好像是在康庄大道上行走一般。非常的顺滑乎稳,并且自知完全不会发生任何声响,包括衣袂刮风之声在内。
他暗自忖道:
“从这等情形看来,我只要时时能保持这等澄明空澈的心境,就可以驾驭万物,与天地浑然相合了。”
他们越过一座院落,欧阳菁停下脚步。阿烈却拉住她,走到数丈外的院落暗隅,才轻轻道:
“那房间内恰好有个女人起身,她如果从窗子望见咱们,一定骇得尖叫,把全屋之人尽皆惊动。”
欧阳菁笑一笑,道:
“别胡说,你又没有过去查看,如何得如有人刚刚起来?更如何得知是个女人?”
阿烈道:
“我感到这样,姑不论对不对,但咱们无须冒险,对么?”
欧阳菁一晃身,已如一缕轻烟般,落在那间户间的窗外,凝神内窥。
当然她是很技巧的偷窥,绝对不会被房内之人察觉,否则如何算得是江湖经验之人?
只见房内灯火已压得很暗,果然一个女人,恰恰拔开帐子落地。
她不能不服气了,跃回角落中,道:
“你的感觉没有错,只不知你几时有这等感觉的?”
阿烈道:
“刚刚才有的,闲话休提,我且问你,你发觉了什么事情,显得如此的不安?”
欧阳菁怔一下,才道:“没有什么,你别问行不行?”
阿烈道:“当然行啦!宋二的下落你已认清楚了么?”
欧阳菁道:“认清楚了。”说时,面上泛起了红色,显得异常娇媚可爱。
阿烈在她玉颊上摸了一下,道:“你真漂亮。”
欧阳菁身子向前倾去,靠贴着他的胸膛。她好像依恋一个强大足以保护她的人一般,抬头望住阿烈。
她突然道:“你可想听听我此行的经过?”
阿烈道:“告诉我吧!”
欧阳菁道:
“他到了一个院落,一声不响就进入一个房间,把灯火挡得非常明亮。这时,一张巨大的床上,帐子已挂在钩上一张大被子,盖着两个女子。”
她吸一口气,才又道:
“宋二站在床边时,她们已睁开眼睛,但一点也没有害伯之态,反而嘻嘻咯咯的笑起来。宋二把被子掀开,真想不到,这两个女子都是一丝不挂……”
阿烈伸手抱住她的纤腰,道:
“这些人追求淫乐,所以才会做出为人不齿的伤天害理之事。那个岑瑜也是如此。
真是无耻之尤。”
他口气平淡,好像这些事情,值不得多提。欧阳菁本来芳心鹿撞,情绪非常慌乱和激动。但听到他的声音语调,却忽然平静多了,长长地透一口大气,身躯也不再发抖了。
她问道:“岑瑜也对李姬非礼了么?”
阿烈道:
“是的,这些人奸淫别人的妻妾,已经该杀,何况还要杀人夺产,我想了想,认为他们有可死之道,所以我下手时,绝对不会犹疑了。”
欧阳菁笑一笑,道:
“你别想得太轻松,这两个人,一个是七星门的高手,声句甚著,便是那个岑瑜,他的七星银镖得到真传,从无虚发。”
阿烈记起了七星门中的另一个人物,更是性情如烈火,鬓发皆白,却很威风的董公川。当日在开封,欧阳菁最初出现,便是伤了七星门中之人。
那董公川似乎相当正派,谁知这岑瑜却是无恶不作的坏人。
当下问道:“七星门是不是这岑瑜最高明?”
欧阳蕾道:
“七星门人才出得不少,连老带少,大概有二十多人,在武林中已闯出声名,这岑瑜是其中之一,他虽然是七星门之人,但一向在江南行走,曾在官声和镖行中混过。听说已有点身家,而在他出道的十几年中,决斗过不知多少次,都未失过手呢!”
阿烈道:“原来如此……”心中却暗自发愁想道:
“七星门还有这许多高手,假如我杀死岑瑜,与七星门结了怨,岂不是无穷无尽的祸患?”
欧阳菁又道:
“宋二则是青龙会中的高手,青龙会中品流最杂,高手之多,亦不在七星门之下。
这宋二名永胜,是该会中一个著名残暴的人。”
阿烈道:
“咱们如果杀死了这两人,则不啻与这两派都结了深仇这恐怕不大妥当吧?”
欧阳菁道:“你害怕么?”
阿烈道:“你莫激我,这是事实,不是么?”
欧阳菁道:“好吧!我承认你的话有理,但难道就此放过他们不成?”
阿烈道:
“当然不能放过他们,除非我们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劫掠而去。”
欧阳菁道:
“杀他们又怕结仇结怨,不杀死他们,又过意不去.这等军师,我没有法子当得,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阿烈灵机一动,如有所悟,沉吟付想了一阵,才道:
“阿菁,我有一计在此,不知可行得通不?”他随即把计策说出来。
欧阳菁听了,眉飞色舞,道:“这倒有趣得紧。”
他们当下依计进行,一齐越窗进入孙泽所居的房内,跟他说了一些话。孙泽见他们有飞檐走壁之能,而且他们的计划也对他有利无害,当然立即答应照办了。
他行动部份是在翌日早晨.赶快张罗了一共五万两的银票,准备付与宋、岑二人。
便他却在见到宋、岑二人之时,提出了一个条件。这时厅中除了宋、岑二人,还有那淫荡的李姬在场。
孙泽要求单独与宋、岑二人说话。李姬后来如言退出。
孙泽说道:
“老朽已准备好了这笔巨款、并且也想通了,情愿把李姬和两个丫环,都送给两位大爷。”
岑瑜目光闪动,面泛疑色,道:“你何以忽然如此大方起来?”
宋永胜狂笑一声,道:“他敢不听话么?老头儿,我告诉你,既是这么大方,我们就不会害你。”
岑瑜摇头道:“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宋永胜狠声道:“他敢么?哼!咱们弄死他,还不是跟弄死蚂蚁一般。”
孙泽忙道:
“两位万勿多疑,老朽只不过证明我一个看法而已,假如你们同意,便请照做。如果不同意,即就拉倒,当如老朽从未讲过这些话。”
宋永胜道:
“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孙泽道:
‘老朽认为李姬天生淫荡,当真是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即使是对你们两位,亦不过贪图新鲜,换一换口味而已。”
岑瑜想起昨夜交换了伴侣之事,禁不住皱皱眉头。宋水胜却发出嘻嘻之声,也不知是表示什么意思。
孙泽笑一笑,又道:
“她对你们,终是与对老朽没有分别,你们可同意此一说?”
宋永胜显出冒火之状,道:
“你年纪衰老,其貌不扬。筋力已衰,有那一点可以比得上我们,哼!你太不自量了。”
孙泽道:
“不,你们与我。在她眼中,根本无分轩轾。她只不过玩你们,更兼想捞一笔钱财而已,如果宋爷不信,我有法子可以证明。”
岑瑜道:“如何一个证明法?”
孙泽道:
“你们把这笔巨款,都放在她手上,我敢担保,不出十天八天,就会出事。她一定会想法吞了这笔钱财的。”
宋永胜嗤之以鼻,道:
“她莫说不会背叛我们,就算她想吧,也无法逃得出我们掌心。”
孙泽道:“好!那么你们不妨一试。”
宋永胜道:“试就试,但我们还会回来把结果告诉你不成?”
孙泽道:“你们不回来我如何得知呢?”
岑瑜冷冷一笑,道:
“是了!这正是他讲了一大堆话的真正用意,敢情是想我们回来。”
宋永胜道:“假如咱们回来的话,他又如何?”
岑瑜道:
“咱们的本事如何,他并不知道,也许以为一些普通拳师,或者是公门捕快,可以看制咱们。殊不知咱们根本不怕。”
宋永胜道:“咱们就回来给他看看。”
岑瑜道:
“这也不必,公门捕快一事虽无,但若然被咱们失手杀死,总是不大不小的麻烦,对也不对?”
这时,孙泽露出失望的表情。
宋岑永胜哈哈大笑,取过银票、略略点过数幕,挥手道:
“老头儿,滚蛋吧!今儿绕你一命,乃是念在你不失是个乾脆性子之人如若罗嗦的话,老子就宰了你”
孙泽骇然而退,他为人虽是忠厚怕事。但这等夺妾婢后还要强索巨款之事,也令他气愤难当。因此,这一幕表演虽是不易,但他在仇恨心理之下,竟能如计演完,没有半点差错。
他最安心的是这两人以后不管有无发生事故、都不会再回转来,万一阿烈他们能够得手,自是最妙,即使不然,他亦无后患。
厅内只剩下宋、岑二人,宋永胜道:“岑兄,走吧!”
岑瑜道:“这老儿她许没有说错,这个李姬对所有男人,都一视同仁。”
宋水胜不服气,道:
“兄弟认为她对咱们很不错,那糟老头儿如何能与咱们相比?。
岑沉吟一下,又道:
“如果咱们把这笔巨款,都放在她处,她会处境么样呢?”
宋永胜道:“她还能挟款潜逃不成?”
岑瑜道:“这可说不定,如果她没有外应,当然不敢。”
宋永胜笑一笑,道:“原来岑兄认为她可能另有心上人。”
岑瑜道:
“她有汉子,非是奇事。我意以为不妨试她一试,如果她没有汉子,咱们方可带着她同行。假如她有汉子,将来可能找到咱们的老巢去,岂不麻烦?”
宋永胜道:“这倒有趣,咱们就试她一试。”
他们叫了李姬入屋,把那些银票,放在一个小箱内,交给李姬,着她妥为保管。
李姬看见那些银票时,眼睛曾经亮了一下,岑、宋二人都看在眼中。因此,当她把箱子放在她的衣箱中之时,宋水胜忍不住道:
“小宝贝,你干万小心点保管这笔巨款,还有就是别眼红而吞没了。”
李姬娇嗔道:“我又不离开你,怎会吞没此款?”
宋永胜故意道:
“也许你看上了别的更顺眼的人,岂不就可以来个卷逃了么?”
李姬扭动身子,撒娇道:
“胡说!胡说:我心中只有你,谁也比不上你。”
她这话的真与假,是另一回事,但至少宋永胜听得很顺耳开心,呵呵大笑。而李姬却在此时,迅速的向牢瑜抛了一个媚眼。
岑瑜从她这个媚眼,联想到昨夜的欢娱,不由得想道:
“她明明是敷衍宋二,这个眼色,乃是要我不要生气,哼!她昨夜那等颠狂迷乱之态,宋二如果得知,定必会发现她其实已爱上了我而不是他。”
他只微笑一下,作为答覆。
当下起程,岑、宋是各骑自己的爱马,李姬和两婢则共乘一车,由一个壮汉驾驶。
迅即出了孙家集。
在镇外的大道上,这批车马过去了一阵,阿烈随后而至,但他不是一直向车马追去,相反的他落荒而行。
在一株大树卜面,他与欧阳菁会晤。欧阳菁向他道:
“那个驾车汉子,驱车的手法和装束神态,都显示出他不是普通的车把式。”
阿烈道:“那么他一定是岑、宋二人的手下了?”
欧阳菁点点头,问道:
“你躲在距那大厅远达五六丈的地方,可曾听到了什么?”
她带着疑惑的口气,表示她为阿烈距对方这么远,绝不可能查听到任何声息。
阿烈笑一笑,觉得无须多作解释,所以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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