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
“你躲在距那大厅远达五六丈的地方,可曾听到了什么?”
她带着疑惑的口气,表示她为阿烈距对方这么远,绝不可能查听到任何声息。
阿烈笑一笑,觉得无须多作解释,所以撤个谎,道:
“后来我移到近处,幸而没有被他们发觉,她把他们的对话完全听到。”当下把详情说出,由孙泽入厅时,以迄李姬收起巨款等情形详细的告诉了她。最后又道:
“看来咱们的计谋可以得逞了。如果咱们有法子使李姬无声无息的失了踪,岑、宋二人首先就得来一声内哄,可能出了人命之后,还弄不明白怎么回事。”
欧阳菁道:
“这好极了,他们互殴而死,有那手下回去报告,极乐教之人,就得想法涅没一切痕迹。这样,七星门和青龙会都不会找到我们头上。”
阿烈连连点头,接着道:
“听你的口气,似乎想乘隙下手,命名他们同归于飞,对也不对?虽然此计妙极,但如何才行得通呢?”
欧阳菁道:
“我自有办法,现在让我们算算看,他们此去,必须投宿于许昌对不对?”
阿烈点头道:“对!咱们也上许昌么?”
欧阳菁道:
“当然啦!第一步要使李姬在许昌失踪。这个责任由你负起,我负责使他们互殴而死。至于你如何使李姬失踪,那是你自家的问题,不要问我。”
阿烈虽然是时尚未想出计策,但他却想起了急于去见那梁大叔,以便弄明白自己的身世之事。
因此,他计上心来故作赌气之状,道:
“好!咱们各显神通,分头进行,我先入许昌,你以后才去,免得人家晓得咱们是一路的。”
欧阳菁笑道:“你可是不高兴了么?”
阿烈摇摇头,她又道:
“我可没有跟你别苗头的意思,如果你不高兴,那么我们重新商议。”
她突然变得如此温柔,使阿烈感到她特别的可爱。但他另有苦衷,只好放弃对她温存一番的机会。
他断然道:
“不!我认为咱们分道入城,最是妥当,原因是极乐教之人,深知你负伤在身,十天八天之内,不能行动殊不料你已复元。他们既然认为你无法单独行动,所以注意的只是一对男女,我们拆开来,反而可收奇效。”
欧阳菁道:“你说得有理,那么你先走吧!”
阿烈道:“不要慌,咱们还得向孙员外求助才得。”
欧阳菁讶道:“向他求助?他有什么本事?”
阿烈道:
“他本事虽无,但他是一方的大仕绅,识人甚多,咱们需要他介绍一些朋友,以掩护咱们,改变咱们的身份。”
欧阳菁道:“对!我到了许昌,也须有落脚之地,以便行事。”
这件事毫不困难孙泽写了好几封信给他们,这之后,阿烈和欧阳菁才动身,依照孙泽指点,从荒野田地问,抄小路捷径,直奔许昌,直奔许昌,一来可以赶得上岑、宋等人二来可免在大路上露了形迹。
他们在距许昌城只有数里的一个村庄,拜访当地的周姓首户,那是孙泽的好友,一切均可办妥并能严守秘密。
不久,阿烈已变成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小伙子,由另一个年老的庄稼汉,驾一辆牛车,往城里赶。
他原来的皮袍衣服等物,都打个包袱,搁在车上。他坐在四无遮盖的牛车上,虽然十分颠簸,但得以高踞而坐,不须掩藏行迹,十分愉快。不过,他可没有忘记收敛起眼中的奕奕神光,这一点是阿菁教他的。
进得城门,在这一段仅数里之长的大道上,他已发现了好几拔武林人物,虽然每拔都不过是三两人,但这等形势,可见得程玄道猜测得对,那极乐教正全力扼守道路,阻截招世隐返回许昌。
他晓得假如不是孙泽帮忙,必定很难安然闯破这一层封锁网。此外,他对自己的才智,更因而增强了信心
他明目张胆的入城,人家都以为他们只是一对乡下的来的父子,绝对想不到竟是一个假局。
这辆牛车绕得过许昌所有街道之时,已经天黑了。
阿烈吩咐那老汉在指定之处投宿,那是周家有关系的店铺,他自己拾起包袱,扬长出门。
不久,他已走到一家什货店门口,抬头看了看招牌,上面写着“恒昌号”三字。
这恒昌杂货铺中,目下已掌起灯,铺内顾客甚少,这是因为购物时间已过之故。
他心跳加速,想到自己身世之迹,马上就将揭晓了,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定一定神,这才举步跨入铺内。由于他的装束,使人全不注意,这铺内在柜台后有个老者,满头白发,正在灯下算帐,算盘发出劈啪的脆响。
另外还有一个伙计,那是个瘦小的孩子,尖削的面上,有一对畏缩无神的眼睛。阿烈蓦地感到这个孩子,正是他半年以前的缩影,顿时生出怜悯之心,也泛起了无限怅惘之情。
那孩子走过来,向他望了一望,阿烈微笑道:“我想见见你们的老板。”
那孩子用疲乏声音道:
“那就是了。”说时,伸手指指柜台后面的老人。
阿烈举步走到柜台,那老人因是低头算帐,所以看不见面貌。
在灯光之下,阿烈涌起了一阵怀旧的而又惘的情绪,这个老人,竟然就是童髫时,以为是父亲的人。而现在,他坐在灯光之下,显得苍老而孤独。但他却掌握着世上一件最大的秘密。
他发了一会怔,那老人没有抬头,好像不知道他的存在。
然而阿烈却感觉得到老人的一切动作,都微见缓慢,他最近的阅历经验已多,是以晓得老人业已分心,不能十专注于算账的工作。
那么他竟是晓得自己站在柜台前面了?但他为何迟迟不抬头观看?而装出全然不知之状呢?
第十四章
阿烈在柜台前静静的站着,又过了一会,那老人停下来,并且抬头,可就望见了前面的人。
他眨眨眼睛,才道:“你想买什么?”
阿烈内心大为震惊,忖道:“怎么啦?他不是粱大叔啊?”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道:“借问老伯一声,这儿可有一个姓梁的梁大叔?”
那老人皱眉道:“谁呀?”
阿烈又说了一遍,那老人道:“没有,这儿没有姓梁的人。”
阿烈如是当年,一定刺刺追问,并且会说很多话,但现在可不同了,他只点点头,歉然道:
“那么是我弄错了,或者还有一定也叫恒昌的杂货铺吧,我且去找找看,如果找不到,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他转身行去、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
“有人托我传个口讯,要不要告诉你?”
那老人摇头道:“不,不,你再去找一找吧。”
阿烈道:
“也好,我猜这个口讯根本是玩笑的,也许是她临死之时,神知已经不清之故,但无论如何,那些银子却不是假的。”
那人眼中亮了一下,似是内心震惊之故。
阿烈想道:
“我这一番话之中,只有一个死字,可使他注意,因为如果他乃是假装不识梁大叔的话,则他一旦听到有什么死讯,当然会吃惊啦!”
又转身走去,堪堪要跨出店门,那老人叫道:“喂!你刚才说什么?”
阿烈停下脚步,回头大声道:
“你可是想知道那个口讯?若是要听,我就告诉你。”
老人招他过去,道:“你小点声音,告诉我吧!”
阿烈道:“是一个女人,嘱我来找一个梁大叔的。”
老人道:“口讯是什么?”
阿烈道:“听起来你的好像识得梁大叔呢,是不?”
老人道:“你似乎太聪明,与你的外表不符。”
阿烈微微一知道:“是的,因为我和你都是一样。”
老人又皱起眉头,道:“什么一样?”
阿烈道:
“说穿了不值一钱,咱们皆是伪装的,你就是梁大叔,而我呢,也非是传口讯之人。”
老人反而笑起来,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阿烈迫近一点,与他相距不及两尺,他双眼之中,射出足以震撼对方心弦的光芒,坚定地道:“你是梁大叔?”
老人道:“你一定要找到他么?”
阿烈道:
“当然啦!而我细心多看几眼之后,已认出你的轮廓,不错,你就是我小时候叫做爸爸的人,”
老人身子震动一下,徐徐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烈道:“我叫阿烈,姓查,名思烈。”
老人叹;口气,道:
“我活了这把年纪,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等怪事,你走吧,我完全听不懂你的话。”
阿烈一怔,闭嘴不言,他本来深信自己一说出姓名,这个老人必定马上改变了态度,甚至立即带他到后面去,讲出真话,然而这个老人的反应,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同时还叫他走,口气十坚决。
这是什么回事?莫非他不是梁大叔?但他明明已认出他就是梁大叔,虽然他多了一头白发,以及面上的皱纹等,但仍然可以认得出来,而他的记忆力却是最好的,小时候的事,无不记得清清楚楚。
他想了一下,才道:
“我虽然是想不通这道理,但我仍然要试一试,我告诉你,我妈已经被害去世了。”
他一提到母亲,顿时泪水急涌而出,这是无法可以假装的一种孺慕的悲痛,而那老人问道:“她遇害了?”
阿烈点点头,道:“是的,为的是血羽檄之事。”
那个老人道:“我虽然听不懂,但我瞧你却不是讲假话。”
他起身走出柜台,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口,细细看过街上的情形,这才回转过身来,道:
“你跟我来。”
阿烈随他转入铺后,走进一个宽大房间内。
老人让他坐下,并且斟了一杯热茶给他,道:
“我姓梁是不错的,但你要找之人,却是我的弟弟,如果你有话告诉他,只好由我转告。”
阿烈道:“这话虽然似有道理,但我却认得你就是梁大叔。”
老人熟视他—会,嘴角泛起一丝朦胧的,难测其意的笑容,道:
“好吧,就算我是梁大叔,你有什么话说?”
阿烈道:
“如果你是梁大叔,那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不该这么冷漠的对待我。”
他面上犹有泪痕,使得他的话更充满了感情,更为真挚动人老人沉吟了—会才道:
“奇怪,我本是很工心计,善于自制之人,但见了你的神情和说话,居然禁不住相信了,唉!这真是不可理解之事。”
阿烈:
“梁大叔,我当真是阿烈,如果在半年前来看人看你一定毫不疑惑,因为半年前我仍是又矮小又瘦弱,但近半年当中,发生了巨变,使我变成这等样子,也迫得前来找你。”
老人道:“一个人可以变得这么厉害么?”
阿烈道:
“让我扼要把内情告诉你,我不能耽搁太久,因为我现下跟冀北欧阳家的小姐在一起,当然她不知道我的来历,而她事实上以前在开封见过我,但她也认不出我呢!”
老人道:“你越解释,我越糊涂,难道我已老得这般可怕了?”
阿烈不觉微微一笑。
他立即扼要的把“血羽檄”案说出,一路叙述到他得服“仙昙花露”,换筋易骨之后,又卷入丐帮及太白山魔女剑派的宿怨旋涡,而日后碰上了这神秘无比的“极乐教”
为止。
他虽是扼要而言,却也费了不少时间,而当他重提及母亲惨遭幸之时,简直是声随泣下。
老人听他叙述之时。面上没有一点表情,使人摸不透他到底听得懂听不懂,如果听得懂的话,是不是完全不予相信?
最后,房中静寂无声。阿烈沉声道:“梁大叙,你敢是还不相信我的话?”
老人身子一震,道:
“唉!你的容貌,绝似公于当年,这还不说,连刚才最后一活,说得那神情声音亦全无二致。”
阿烈眼睛睁得大大的,道:“那一个公子?是不是我父亲?”
老人没有回答,抬头望着黝暗的屋瓦。
阿烈突然间惕然而惊,忖道:
“如果这老人乃是别的武林人物,加害了真的粱大叔,以便等侯有关化血门查家之人前来,则我旭今已是陷入罗网了。”
想是这么想,其实他心中可不相信这等事会有发生的可能性。
不过无论如何,他已暗暗戒备,略一定神,丹田中涌起了真气,遍布全身,现在他不但可以抵御住任何袭击,亦能随时出手攻击,甚且能听得见四周数丈方圆之内的任何声息。
那老人冗自望着屋瓦,然而阿烈却已看见他双目闪闪生光,敢情是涌满了泪水,以他这么大岁数之人,居然热泪潮涌,那自然是情绪非常激荡的了。
阿烈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也十分感动,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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