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





  阿烈郁郁地点头,没有开口。
  梁大叔这回迫近看着他,问道:“少爷,你有何心事?”
  阿烈先是摇摇头,但旋即泛起欣然之色。说道:
  “梁大叔,你实在已不是我的父亲了,所以我应该把心中的疑惑,请你教导。”
  梁大叔肃然道:“小主请说,老奴这厢恭聆。”
  阿烈道:
  “我不但不忍心杀死李姬,甚至想把她藏起来,作为情妇。这个想法,岂不是很可怕么?”
  梁大叔道:“这又有什么可怕呢?”
  阿烈耸耸肩头,梁大叔又道:‘小主一定有所感触,才会说可怕。”
  阿烈道:
  “例如我这样应不应该,又例如刚才我心绪很乱,所以连你到了身后,几乎也没有发觉等等,这岂不可怕?”
  梁大权道:
  “女色迷人,往往如此,假如这个女人,能令你败坏大事,以致失去报复血海之仇的机会,你还要不要她?”
  阿烈道:“自然不要她啦!”
  梁大叔道:
  “那么你得记住,此女淫荡成性,寡恩无良,出卖主人,随便与人苟合。这等女人,尤如败柳残花一般,岂值得去冒事机败露之险?老实说,单单是救她活命,危机只限于被极乐教查得真实内情而已。但如果你收她为情妇,则你身份败露,只不过是迟早之事。”
  他停歇一下,又道:
  “说到她使你心乱,所以不曾察觉老奴行近之事,这倒不必过虑,只因老奴出身于化血门,轻功一道,颇为高明,你能在一太的距离,便发觉我,已足见灵警过人了。”
  谁知这正是阿烈最害怕之事,他原是能把十丈八丈方圆内的一切,以听觉代视觉,一切宛如目击。这是感官的功能在心灵中融合为一的境界,而达到此一境界,定须常保心灵中的宁静不可,李姬之事,使他失去此一能力,教他如何能不惊心动魄?
  从这一件事中,他已得到了教训,那就是他切切不可被色欲扰乱了心灵,尤其是在要保持警觉的情况之下,情绪的波动,将使他遭遇到杀身之祸。
  由于梁忠山说过番大道理,因此。阿烈虽然还有一点不舍之心,也说不出口了,只好眼睁睁看着梁忠山把三个女人挟到后园去。
  梁忠山孰视过那人的面孔,便先行把他搬到后园,回转来以后,从一个大皮箱内拿出一个小小的皮包,约是一掌宽,长度加倍而已。
  他松开扣子,揭开皮包,模出四五个金钱般大的薄薄圆盒,阿烈好奇地看看。
  梁忠山道:
  “那厮面部手脚的肌肤都比你黝黑得多,所以必须替你露出的皮肤,加上颜色才行。
  这是化妆术中第一要诀。”
  那些小圆盒中,敢情皆是颜色,深浅不同,也有红和黄等色泽阿烈等他用一支特制的短柄毛刷,替自己上过颜色,然后说道:
  “假如要化妆为一个皮肤特别白晰之人,岂不是无法办到?”
  梁忠山道:
  “咱们查家乃是此道高手,别人可能被这个难题难倒,但咱们却不怕。”
  他从皮包中,挖出一小叠白色之物,看来薄如蝉翼,不知是什么物事。
  梁忠山指指这叠白色的物事,傲然道:
  ‘这是一副制作精绝的人皮面具,戴到面上,五官之形丝毫不变,可是肤色却变得极白。就算迫近注视,也很难看得出是戴上人皮面具。世间有些人皮面具,戴上之后。
  面目变形而肌肉较硬,全无表情,一望而知有异。”
  阿烈道:
  “这真是闻所未闻之事,假如我戴了这副面具,就算很熟之人,也看不出破绽而只觉得我面色忽然变得很白么?”
  梁忠山道:
  “正是如此,所以当你要化妆为肤色白晰之人。但须戴上人皮面具,再动手勾眉画眼,利用阴影的强弱,使脸部某处看来突起或凹陷。”
  他一面说,一面替他勾画泻染,最后,加上胡须。然后把嵌在皮包内的镜子,送上去给他自照。
  阿烈看了一下,笑道:
  “果然很像那车把式了。你真行,几时有空,我定要讨教这一项绝技。”
  梁忠山道:
  ‘小人自然要把这门玩艺传给你,几天就可以做好几副人皮面具,以供应用。”
  阿烈骇一跳,道:
  “什么?你敢是打算用李姬她们的面皮制造?那太可怕了,我戴上的话,必定觉得非常不舒服。”
  梁忠山笑一笑,道:“小主公觉得那一点可怕?。
  阿烈道:
  “想想看,她们本是很美的女孩子,但剥下面皮,变成一片血淋淋的,多么残忍可怕?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么?”
  梁忠山道:
  “老实说,小人一点也不觉得怎样,不过小主公可以放心,因为那些材料,不是从她们的面上剥下来的。”
  阿烈摇摇头,道:
  “总之不大好就是啦,现在我得回去啦!咱们以后怎样见面呢?”
  梁忠山道:“你们如果在一起,小人实在不便露面。”
  阿烈道:“我这回出了此城,弃车之后。就与她分道扬镳。”梁忠山道:
  “这敢情好,小人立刻带领小主公前去一处地方,找回化血神功的秘笈。”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阿烈一阵,才又说道:
  “小人有好些问题,要跟小主公你研究,但现在已没有时间,只好等路上会合之时再说吧!”
  阿烈道:
  “我不忙,只要在天亮前返回客栈就行啦,首先我想知道的是,那本秘笈在什么地方?”
  梁忠山道:
  “这本秘笈,小人从未见过,但因主公特别信任,是以听他略略提过,得知这本秘笈,不知是什么质料所制,薄如蝉翼,虽然有很多页,但卷起来,却只有指头那般粗细,乃系塞在查家历代传家之宝‘分光剑’剑柄之中。”
  阿烈道:“那这本秘笈的尺寸也很短了?”
  梁忠山道:“不错,大约是四五寸见方吧,小人可不知道。”
  阿烈吸以口冷气,道:“知道是什么材料?”
  梁忠山讶道:“你如何晓得?”
  阿烈道:“一定是人皮所制。”
  梁忠山迟疑一下,笑道:
  “这一猜很有道理,咱们化血门秘传制炼人皮之术。天下无双,果然可以制造这么一本册页。”
  阿烈摇摇头,道:“这得用多少人皮啊?”
  梁忠山道:
  “人身上除了面皮之外。胸背和大腿上的人皮,都可以取用、一本秘笈,用不了几个人就够了。”
  阿烈兀自摇头,忖道:
  “梁大叔讲起这事,口气中轻描淡写得很,可见得他根本不把这关乎人命的事放在心上。这样说来,我查家可不能算是正派了。”
  他想到这一点,顿时十分气馁,不敢再想下去,因为如果他化血门查家并不正派,杀孽甚重,并且他父亲查若云又到处拈花惹草,淫辱人家妇女,细论起来,岂不是应该得到合门被戮的惩罚?
  梁忠山心中也甚是感慨,因为他感到这位小主公,虽然聪明机警之极,不愧是虎子,可是他不但没有英雄好汉的性格,甚至是胆小心软的人。以他这等性情,如何能够闯荡江湖,成就大名?
  双方都没有泄露半点心中的想法。阿烈岔开话头,问道:
  “分光剑是怎样子的?会什么特点?”
  梁忠山道:
  “据说此剑乃是天下至利的神兵,宇内已无其匹。但此剑是何形状,小人却不知道。”
  阿烈讶道:“那么咱们到什么地方去找?”
  梁忠山道:
  “咱们查家有一座秘库,却不是在家宅之内,所以对头们一定没有找到。小主公只要打开那座秘库,顿时就是富甲一方之人,钱财可以用之不尽。自然那分光剑和神功秘笈,也在库中。”
  阿烈听了这话,深为感动。道:
  “你真是非常忠心的人,竟不曾把秘库财宝,据位已有。”。
  梁忠山微笑道:
  “小人如何有那等福份?据小人猜想。那秘库之中,必定还有很多奇怪之事,是咱们做梦也想不到的,这是小人平时偶然听见一些口风,归纳起来而得的推测。”
  他突然露出兴奋之色,原来当他说这个推测时,猛可想起查家一神秘传奇药,服用之后,能使一个胆小怯懦之儿变为胆大生毛,可以杀人不眨眼。这种奇药。正好是阿烈所需要的。
  他大为欣慰,忖道:
  “只要小主公变得心肠狠辣,以他那种脱肌换骨了的身体。加上练成了本门神功绝艺何愁不能横行天下,重振化血门的声威?”
  阿烈问他想起了什么,梁忠山却支吾以应,不肯告诉他。
  阿烈也不追问,向他说道:
  “我打算离开许昌几十里路之后,便弃去马车,与欧阳菁分开,我到开封去,扫祭我娘之墓,以后恐怕不易抽空回来拜祭了。”
  他说到后来,触动了悲怀,眼泪都快要滴下来。
  梁忠山本来感到很不安。可是件他如此伤心情挚.一时说不出阻止的话,只好点点关,道:“那么我们在何处会合呢?”
  他想了想,又道:“在朱仙镇如何?欧阳菁会不会路过那儿?”
  阿烈道:
  “我也不知道?我看这样子,咱们在开封碰头的好,你先帮忙我办一件事。”
  梁忠山心中暗暗诧异,因为阿烈本来很单纯,何以忽又有不少事要办?
  阿烈把冯翠岚之事,扼要说出来、道:
  “现在丐帮已布下罗网,一面发出独门飞报,通知十余个南方北上的高手,叫他们转向西行,沿途细加查看,而他们这五六个人、则向东追去,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假如能够早一步通知冯翠岚,她或可逃脱大难。”
  梁忠山道:
  “这位冯姑娘,对小主公有救命之恩。咱们无论如何也须尽力帮她。” 
 

 
 
 



第十五章
 
  他闭目想了一阵,才睁眼说道:
  “她的情形真是糟糕透顶了,因为以小人推算,丐帮的会师地点,大概就在开封。
  而七大门派困捕那个假的化血门中人,亦以开封为中心,布下罗网,向当中缩紧。加上极乐教之人,可能也一路东移,到了开封那边。这三路人马,均对冯姑娘非常非常不利。
  丐帮这一路,不消说得。七大门派这一路,但要发现可疑之人,也会动手捕捉,冯姑娘即使能解释得清楚,但踪迹已泄、危险不言自明。至于极乐教这一路,除了误会之外,还有被淫辱摧残之祸。”
  梁忠山这么一分析,冯翠岚显然真的陷入了重重危机之中。
  阿烈着急地跳起来,道:
  “这便如何是好?”
  梁忠山冷静得象是冰块一般,又闭起眼睛,过了一阵,嘴角泛起一抹笑容,睁眼道:
  “小主公,小人有一个妙计在此。必要时既可稍解冯姑娘之危,又可以对咱们有利。
  只不知你办得到办不到?到?”
  阿烈忙道:“快说,那是什么妙计?”
  梁忠山道:
  “丐帮这一路人马,暂时不去管他。先说七大门派和极乐教这两路,咱们要扰乱他们,并不困难。办法是你我一齐分头动手,发出本门复仇的讯号。地点若是在距开封府稍远之处,这两路人马,顿时都被诱转向,此举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这个假冒本门之人,定然亦深感惊讶,因而极力查探。只要他有所动作。总会留下线索,是也不是?再说越乱,咱们越有利可图。”
  他停歇一下,等到阿烈点头,才又道:
  “事实上咱们化血门亦当真准备复仇,趁这机会,消灭极乐教—些人手,也是好的。”
  阿烈道:“这一点我很赞成。”
  梁忠山道:“小人马上将血羽檄的下手秘诀教你,由你去对付极乐教。”
  阿烈道:
  “七大门派之中,我最恨的北邙派和青龙会,你可以向这两派下手。”
  梁忠山道:
  “好吧!我们分头出发,路上如果得见冯姑娘的暗记,自然立即通知她,这又是一举两得的,不过,小主公务必答应小人一事。”
  阿烈道:“什么事?”
  梁忠山道:
  “我们未能会面以前,你虽是已抵开封府,可不要前去扫墓哭祭,定须等小人来了,一同前往。
  阿烈道:“是的。”
  梁忠山道:
  “小人这个小店,与开封一家货庄素有往来,待小人修书一通,你可到那行号暂住。
  此外,你要去掉面上颜色的话,拿酒一揩就行了。”
  阿烈拿到书信,赶回客栈,天色己堪破晓。
  欧阳菁见了他,先是惊诧,随即又埋怨他何以去了这么久。
  好在不一会天色已亮,阿烈换上那车把式的衣服,到马厩去,所马车准备好,又到柜上结算了帐目,这才让假扮李姬的欧阳菁上车,扬长而去。象他们这等身带兵刃的江湖人物,店家虽然眼见少了一些人,也不敢询问。
  出了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