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
“那一位还要赐教,上来吧!”
秦长老看了陆鸣宇一眼,硬着头皮要上前,陆鸣宇伸手—拦,道:
“不用了,待本座自己会她。”
他慢条斯理的走过去淡淡笑道:
“冯姑娘,莫怪你敢挺身挑战,原来手底下真不含糊,苏长老轻敌大意,咎由自取,我不会怪你……”
冯翠岚—停长剑道:
“好在你们丐帮有得是人,死一个又算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你对苏子健的态度,有点问题,似乎太冷酷了。”
陆鸣宇点头道:
“你说得不错,这苏长老之死,半是他技不如你,半是我特意安排的。”
冯翠岚讶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陆鸣宇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之声,眼中射出凌厉冷酷之光,说道:
“你不明白,我可以告诉你,苏长老在本帮之内刚愎自用,自负过甚,有时也敢不卖我的帐,因此我不过是假汝之手,替我除去一个心腹之患而已,你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
这番话听在阿烈耳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心忖好厉害的陆鸣宇,顿时他更增几分憎恶厌恨,可是另一方面,陆鸣宇的老谋深算,狡谲机智,却不得不衷心佩服。
阿烈目注当场,心中盘算着冯翠岚不知是否敌得过陆鸣宇?
他已见识过陆鸣宇沉着狡毒的种种表现,是以不禁暗暗为冯翠岚捏了一把汗,大是担心。
这时候,有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向他身边移动,阿烈懊地侧身,这人也吃了一惊,停止前进之势。
两人四目对望了一眼,阿烈可就发现来人竟是白日刺客高青云。
高青云锐利的目光,在他面上一转,接着以食指按在唇上,阿烈立时明白他是要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当下会心地点点头。
这种情形下,他们当然不便交谈,尤其是他们最关心的是场内的冯翠岚与陆鸣宇。
当下一齐把目光移向场内,但听陆鸣宇笑道:
“陆某不才,今夜要领教冯姑娘几手高招,请不要客气,把剑上的功夫尽情施展出来,看看是否能奈陆某何?”
冯翠岚冷冷应了一声道:“好!”
她首先抢攻,陡然串起数尺,剑尖向下斜指,直奔陆鸣宇顶门,陆鸣宇迅即出手抵卸,大手翻处,向冯翠岚剑上卷去。
双方未曾真个接触,便已各自分开。
阿烈这些日子在江湖中历练,眼界已开,非复往日吴下阿蒙,此刻一见双方动手这第—招,便猜出他们只不过是探测对方实力,真正拼命的招式随后便除。
果然阿烈没有猜错,但见陆鸣宇有如走马灯—般,滴溜溜一个疾转.身形如行云流水一般,已转到冯翠岚身后.
阿烈口中低叫道:“妨娘小心!”
只见陆鸣宇十指箕开,向着冯翠岚双肩抓去,阿烈虽不深知这一招微妙变化,可是却知这两肩筋脉,一旦为人拿捏住,必定酸疼难当。
他不知如何这瞬间竟迅即瞧了高青云一眼,但见对方面上神色,丝毫不变,全神贯注在场内。
阿烈目光瞬息间也已移回场内,冯翠岚不知用了什么身法,避过对方攻袭,这刻双方已经各自展开了身法,打在一团。
剑光闪闪,拳风呼呼,好一番厮杀。
冯翠岚虽是手持长剑,但并不见得点了什么便宜,反之陆鸣宇迅疾的身影,和挥动的双手,时拳时掌,时点时拍,却是变化离奇。
阿烈侧目再看高青云时,发现高青云面上带出了微微冷笑之色,似乎已看出了这一局的胜负,心中已有定论。
蓦然间,长剑划空而起,如同银河倒挂,呛啷一声飞坠于数丈以外。
冯翠岚“哎”地娇呼一声,侧跃开去,手中长剑竟吃对方视角卷出。
陆鸣宇长笑声中,揉身扑去。
阿烈这时再也顾不了许多,作势欲跃,忽然左腕一紧,竟吃高青云一把抓住。
高青云面色极为镇定沉着,悄声道:“不许乱动。”
阿烈呆了一下,高青云又道:“放心,她死不了。”
阿烈赶快向场内望去,这时冯翠岚正用一双空手,和陆鸥宇打作一处,她出手如电,认招拿穴,甚是灵活,阿烈心中极是佩服,只是她的对手,却实在是太厉害了。
场中的两人如此对拆了十数招,但见冯翠岚秀发披散,不时发出娇喘之声。
现场夜风卷乱,大有寒意,只有那秦长老停立一旁,静悄悄的观战,气氛甚是紧张。
忽然,陆鸣宇一把拿住了冯翠岚左腕,可是冯翠岚娇躯翻转,竟由右侧打了陆鸣宇一掌。
只可惜这一掌的力量太小了,陆鸣宇身子不过微晃了一下,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出招如电,正截在冯翠岚右肋。
冯翠岚身子猛一晃,软软的倒下。
阿烈又是一阵激动,但腕间如被铁箍箍住,不问可知高青云很坚决的阻止他冲出去。
这时他心中不禁对高青云这个人,产生了许多疑问。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现下到底是站在陆鸣宇一边的呢?还是站在相反的立场?不过有一点可以确知的,那便是他对于自己似乎并没有恶意,否则他早就下手了,而阿烈他也万万逃不掉。
这时秦长老凌厉的目光注定着陆帮主,就等他一声令下,便结果了冯翠岚的性命。
陆鸣宇的脸上毫无表情,令人无法猜测,场中寂静了许久,秦长老对于帮主的迟迟不决,也其感费解,高声道:帮主、此女万万留她不得。”
陆鸣宇道:“我自有主张。”
略一停顿.又接着道:“秦长老,莫非你以为本座会轻轻放过她么?”
秦长老躬身道:“敝座不敢妄测。”
陆鸣宇道:
“本座擒下此女,那诛心剑等如尚在掌握之中,是以目下尚不能取她性命,本座带她先走,你清理完此间后事,即速赶来与我会合”
秦长老道:“是!”
但见陆鸣宇挟起冯翠岚,似是要举步离开。
阿烈忽然觉得腕间一松转眼看时,只见高青云已跃出丈许以外,正向着自已招手。
阿烈心知有故,当时悄悄嗫足向高青云那边行去。二人穿过一条大街,在一堵高墙之下,高青云站定了身子,阿烈心头忐忑,问道:“高大侠有何见教?”
高青云望着他,道:“你竟能自行解开穴道、委实不可小看于你”
阿烈心知不好,莫非他又要对付我不成?
只听高青云又冷冷道:
“这件事我们先不谈.现在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你可愿意?”
阿烈听他那口气.再看他坚定的目光,心想这根本就是命令,那里是征求我的意见。
高青云见他犹豫不言,顿时不悦道:
“这件事不容你考虑再三,你非答应不可,否则我就擒下了你,交与陆鸣宇来处置你。”
他说这话时候,样子很凶悍骇人,不像是开玩笑、阿烈虽然已经尝过了他的厉害,但眼前的形势他也想清楚了,当下微微一笑,道:
“什么事,你请说吧,用不着吓唬我了。”
高青云不由得一怔,道:“你说我是吓唬你?”
阿烈道:
“要是你当真有意把我交给陆鸣宇,也不会等到现在。了,你这个人外表虽是厉害,好象见钱眼开的坏蛋,其实我发现你并非如此。虽然你想什么我不知道,但反正你绝不会是和陆鸣宇站在一边的。”
高青云惊异的看了他一眼,末置可否,冷冷道:
“这只是你的看法,我现在没有功夫跟你多谈。你听着,我要你去照顾一个人。”
阿烈一楞,高青云又道:“你一定愿意,这个人就是苏玉娟。”
阿烈大吃一惊,双眼大睁,道:“她还活着?”
高青云冷冷道:“怎么?你希望她死?”
阿脸一红,摇摇头,高青云道:
“你也不要多说了,反正她活不成了,现在到底死没死,我也不知道,总之,死活都是你的事。”
阿烈点点头,咽了一口唾沫,呐呐道:“她在那里?”
高青云伸手往北面一指道:
“从这里一直走去,有一个烧砖瓦的土窖,然后向右走,约有里许,却可以看见一个小茅屋,那屋子是人家堆柴草之用的,苏玉娟就在那里面,你去吧!”
阿烈点点头,却忍不住又问道:
“你为什么叫我去呢?她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呢?”
高青云直直望着他,冷漠的道:
“老实告诉你,白飞卿,她现在还有一口气。”
高青云继续又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苏玉娟以往纵有许多不是之处,但是此刻实在十分可怜,她希望有个关心她的人在她身旁,你去吧!”
言至此,他身形微晃;已消逝于黑暗之中。
阿烈定了定神,心忖道:“苏大姐一定对他讲过不少话。”
又想:“这高青云原来并非是无情寡义之人。”
冷风一阵阵吹过来,阿烈紧紧握住双拳,这一霎时,他脑中掠过苏大姐凄惨的面影,甚至于感到她痛楚的呻吟,他只觉热血沸腾,拔脚就跑。
跑了约有里许光景,迎面就看见高青云所说的那个烧砖瓦的土窑,窑洞里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火焰由烟囱喷出来,挟着大股的黑烟,点缀着夜空。
阿烈不停的飞跑掠过,黑暗中忽然发出了一阵杂乱的响声,他似乎脚底踏着一些硬帮帮的东西,同时身后有人喝叱道:
“直娘养的,眼睛长在那里去了?赶着去奔丧么?”
这时阿烈已跑出数丈以外,闻言回头望望,火光中但见大堆的砖瓦倒了一地,才知道自己闻了祸。
这本来是自己的不是,怨不得人家骂,只是那汉子一句“奔丧”,倒象是不祥的语言,他立时又触动了伤感,心里一急,回头继续又跑。
约莫又跑了里许光景,但觉眼前地势平坦,四面都是栽种着高粱的旱田,风过处高粱叶子刷刷响着。
这一霎时.他心情十分激动,而且有一股强烈的企求,似乎非要立刻见到苏玉娟不可。
在一片收割过的旱田地里,有一座搭建得十分简陋的茅草小屋,阿烈自语道:
“一定就是这里。”
他急急奔到屋前,一伸手推开了柴门,冲了入内。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房内意然点了一盏油灯,油燃子冒着黑烟,昏黄的灯焰一耸耸的闪动。好似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屋子零乱的堆积着一些杂粮,有麦子、高粱、还有一在堆一大推的干草,大概是用来喂牲口的,阿烈四下望了一眼,并不见苏玉娟的影子,心中大急,脱口道:“大姐……”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在摇曳着的灯焰里,他感到一种恐慌,同时一阵失望怅恨侵袭着他,忽觉双腿一软,身不由己的坐了下来,他想她怎么不在这里?您莫非有人发现了她,把她抱走?或是她大概已经死了?
干草堆微微动了,露出一双女人的绣花鞋,紧接着是一声漫长的呻吟。
阿烈略一定神,猛地跳起来道:“是大姐……么?”
草堆番瑟声中,一个个女子挣扎坐起;颤抖道:“你……你是谁?”
阿烈赶忙跑过去,若非他事先知道这人必是宿大姐,而是骤然得见,他绝对认不出她来。
眼前这个女人,披散着长发,苍白而瘦削,全身都染满了血迹,满头满脸全是碎草碴子,她靠着草维,一双手支地,前胸频频起伏,看过去那样子真可怕极了。
阿烈蹲下来,就着灯光看了看她,对方憔悴的面庞比之先前,真可说判若二人,可是她那隐现于乱发内的一双明媚眼睛,阿烈却是熟悉的。
他紧紧握住她的双手,道:
“大姐……是我……”两颗泪珠夺眶而出。
苏玉娟身子颤抖了一下,呐呐道:
“白飞卿……奇怪……我刚才还想到你……你真的来了。”
她在说这必句话时,显得很是激动,而且十分吃力,阿烈连忙抱住她身子,手触时,感觉出苏玉娟全身热得可怕,而且被汗水湿透了。
苏玉娟让他抱着自己而且她把整个娇躯,偎依在对方怀里长长吁道:
“飞卿……自那一天以后,我……多么想着你……你果然来了……只是太……晚了!”
阿烈狠狠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他忽然推开她道:“不晚,我来为你看看。”
苏玉娟低呻了一声,被阿烈推倒在草堆里。
在这刹那,她虽然非常的痛苦,可是却装出甜美的笑容。她贪婪的眼光,注视着阿烈,道:“你这个人,还是………这么冒失……”
阿烈这时轻轻的为她诊脉,苏玉娟苦笑道:“还有得救么?”
说时伸出苍白而有血迹的手,在阿烈头上摩挲着,豆油灯显得益发惨淡。
阿烈这时放开了手,又低头注视着她的一双眼睛,看了又看,终于呆呆的不动了。
苏玉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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