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
高青云仰天长笑一声,道:
“比血门的武功,何足道哉?天下之间,难道就没有胜过比血门的武功么?”
裴夫人冷冷道:
“今晚不管你说什么,除非遵从我们的条件,抛刀投降就缚,不然的话,休想太太平平的离开此地。”
她这一接口,迫得高青云不能往下再说武功的问题,否则高青云就变成畏惧他们而设法分说的情势了,事实上高青云只要说出他是逍遥老人的化名弟子,又提得出征据的话,情势顿时可以扭转。
阿烈的眼睛,睁得灯笼一样,他这刻已不是为高青云如何回答而担心,而是瞪视距他双眼只有丈许的一对脚,那是裴夫人双脚,由于垂下来的裙子遮盖住,根本看不见一点肌肤。
尤其是黑夜中,即使是裸露出整条大腿,别人最多看见白色的影子,须得以想象力来补足。
但阿烈的视力和耳聪,远远超越过武林高手,裴夫人的双脚,他看得清楚异常,宛如常人在白昼时,瞧着三四尺远的物事一般。
他看见裴夫所穿的软底绣花鞋,虽然那不是很特别,但仍然是他昔日所见过的一种,此外,她双脚站立时的姿势,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也是阿烈所不能忘怀的,因此。他的眼睛睁得奇大。
现在他已可以确定当日发出血羽檄,把天下武林弄得天翻地覆,也使得阿烈家破人亡的凶手,正是这个女人,凤阳神钩门的裴夫人。
阿烈初时涌起的是扑出去斥破她的底细的冲动,但旋却被理智压倒制住,付道:
“只要晓得是她,何愁没有机会?目下出去,唯有乱了步骤,自家反而吃亏而已。”
高青云的情况似乎更加危急,但他的神情所流露出来的斗志,却越发强大,虽然任何人都晓得,在这六名当代一流高手的围攻之下,恐怕已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但他毫勇骁悍之气,丝毫未灭。
祁京冷笑一声,道:“高青云,你何故不肯抛刀受缚,等我们查明真相?”
高青云道:
“一来我信不过你们,不问可知大有冤死的可能。二来我高某人行踪秘密,向来以没有遗痕自诩,你们焉能查得明白我过往的行踪?”
阿烈一听敢情有这等绝对的理由,怪不得他宁可一拼,也不肯放刀就缚,当下脑筋急转,希望能替他找出;个突围的机会。
他原是非常聪明机警的人,霎时之间,已想得很清楚,那便是欲要帮助高青云突围,只有两个方法,第一个法子是出手暗算对方中任何一个,高青云定可趁这空隙冲出重围。
第二个法子是用声东击西之法,在别处弄出声响,使他们分散注意力;高青云亦可乘机逃走。
但这两个法子,都会使自己暴露身形,从高青云早先给他的教训,使他晓得对方如果经验阅历丰富,不难追上他,所以他又不可贸然出手。
眼看最后的机会,马上就要消失,这意思是说,那六大高手一旦发动环攻,激斗之中,纵然他不顾一切的弄出声响或是什么的,也失去解围的作用了。
他探手入襄,摸到那把锋利无匹的短刀,突然间泛起一个奇异的念头,迅即摸出刀子。
裴夫人等六位一流高手,正要发动攻势之时,祁京突然失声惊咦,退出两步,面部微微仰起。
众人虽然不能从他斗鸡眼中,看出他向什么地方瞧看,但他面孔所向之处,必是较高的地方无疑,而且以祁京的身份和经验,如果不是看见了十分奇怪的景象,如何会在这等紧张关头,失声惊咦,因此,人人情不自禁地转眼望去。
其余的五名高手,没有一个能够例外,无不迅速地向墙头那边瞥视一眼的。
众人的目光虽然仅是一掠而过,但墙上有什么物事,却看得一清二楚,说起来根本不是稀奇罕见之物,如血淋淋的人头,全裸的女尸等。却只是一丛矮树而已,由于夜风掠吹,枝叶摇颤,随时随地都有刮落地上的可能,这也就表示这丛矮树,不是生长在墙头上的。
以这群高手的经验和眼力,对于周围的环境,早就完全打量过,并且印在心中,因此他们不必凭藉推理,也能断定这丛矮树不是长在墙头上的。
就在大家都猛一分神的刹间,一道人影挟着刀光“呼”一声从包围圈中升起,快逾闪电,打缝隙中掠出,上了屋顶。
此人自然是那受到严密包围的“白日刺客”高青云,他这刻显示出他惊世骇俗的轻功身法,才掠上了屋顶,一晃眼就消失了。
六个来自各门派的高手,没有一个动身追赶,都默然对视,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
裴夫人最先站好,恢复优美的风度、其余的人,才跟着先后醒悟地起了兵刃,有的摇头,有的低声咒骂。
祁京首先道:
“诸位也许怪兄弟扰乱军心,可是兄弟眼看一丛树木飞上墙头,实在忍不住大大惊讶起来,虽然接着想到必是有人利用这一丛树,遮掩自己的身躯……”
裴夫人接口道
“这可怪不得祁先生,换了任何人,也不得不惊讶顾视,我只佩服高青云的惊人反应,仅仅是那么一线的空隙,他便能及时抓住。”
陆一瓢道:
“照祁京说来,那个利用树业分散咱们注意力的人,除了使咱们一时错觉,全都惊愕外,还含有隐匿自己身形的打算了?”
许太平点点头、道:“陆兄说得是,那人必有这等用意。”
七星门的王道全刷地跃上墙头,恰恰及时抓住那边跌坠的树丛,低头看了一眼,更高声说道:
“这树丛贴处被刀子切断了。”
大家听了都皱起眉头,要知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久走江湖而武功高强精妙之士,是以一听之下,就发现了一件事,那便是暗中设法营救高青云之人,必定是有一口锋利足以吹毛过发的小刀,方能无声无息的切断这树丛。
不然的话,任何人都情愿以刀捏碎树干,这样更为安全些,不至事先弄出声响。
除了这一点之外,他们又感到讶惑的是:这个暗助高青云之人,必定是高青云相熟朋友,也必定具有一身武功,若然如此,为何不出头助高分说,弄个清白?即使不然,他只须跃上墙头,也就足以收到同样效果,可使高青云得以趁机逃走了,何须躲躲藏藏?
祁京哼了一声,道:“陆帮主,对,一定是陆鸣宇。”
人人都不用他解释,便知道祁京这一句“陆鸣宇”乃是根据什么理由说的。
许太平接口道:
“祁兄言下之意,当然是指陆帮主暗中帮助高青云,而又不想暴露身份,是也不是?”
祁京感到他们似乎有驳斥自己之意,心下暗讶,付道:
“他倒是很肯帮忙陆鸣宇的,不知是何缘故?”
由于这一群人之中,他唯独与许太平够得上有点交情,所以他不想开罪他,不然的话,以他的为人行事,定然设法给他一个难看。
祁京和平地道:“兄弟正是此意。”
许太平道:
“假如真是陆帮主,反而没有隐藏起身份的理由,因为如果他认为高青云是凶手,则他决不肯帮助他,以致开罪了天下同道,如果他晓得高青云不是凶手,则以他的身份,难道还不够资格阻止咱们么?何须躲躲藏藏,只助高青云逃走,而不为他洗刷?”
这话分析得极有道理,祁京皱皱眉头,想反驳而又终于忍住了。
裴夫人忽然道:“这儿没有外人,妾身放肆的说一句老实话,谅也不致惹起是非。”
她以征询的目光,向许太平望去,许太平当着众人,只好点头道:
“裴夫人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裴夫人道:
“假如陆帮主有重要有事情,托高青云做,这个任务又非高青云才办得妥的话,于是他暗中先助高青云过了一关,以后再想法子补救,这也未必不可能发生……”
王道全首先附和道:“裴夫人之言甚有道理。”
许太平道:
“虽说也可以言之成理,但以陆帮主的力量,何事办不到?尤其是高青云此人,乃是职业杀手,可知陆帮主如若有事委托他办,不外是杀人而已,难道堂堂的丐帮帮主,也有杀不了之人么?”
这话也极有道理,王道全道:“许兄分析入微,使人不得不佩服。”
他早先附和裴夫人的想法,如今又承认太平有理,正代表了其余之人的心意。
裴夫人不甘示弱,道:
“假如陆鸣宇要托高青云出手,则那个对象,一定是因为某种复杂的因素,以致他无法亲自出马,再说他既是一帮之主,势力遍布大江以南,则他需要处理帮中事务,定然十分繁剧,加上他的地位所限,也不能随便的到处乱跑,所以以我看来,陆帮主想杀死一些行踪靡定之人,而又不能命帮中弟子的话,只怕非托高青云这一类的人物不可了。”
祁京终于忍不住帮腔道:
“是呀!江湖上有谁不知高青云是钱买得到的刽子手,最重要的是他能严守秘密,永无问题发生。”
许太平道:
“这样好不好?咱们反正人多,几乎可以代表武林中许多家派,声势不算小了,咱们何不就直接去代陆鸣宇,来个打开窗说亮话,是与否一言之决,免得我们暗中猜疑。”
陆一瓢应声道:
“这主意甚好,如若此刻不予追究个水落石出,过些日子,更加查不出任何真相了。”
当下赞成的有王道全,和祁京,剩下裴夫人和樊泛,自然不能反对。
祁京道:
“陆帮主目下落脚镇上,不难找到,但他的行止极难预测,所以我们不找他便罢,如若找他,必需立刻前往。”
许太平道:“假如他已离开,咱们亦不难追上他。”
这时人人都不提追高青云的问题,原因有三。第一是高青云终究是有名有姓之人,不管他何等擅长隐遁之术,但总算有了目标,比起先前大海捞针般追查,自然容易得多。
第二,既然有人暗中助高青云,则事态便复杂化了,尤其对方可能是丐帮帮主,这等身份非同小可,如果不弄出个水落石出,只怕动辄有无故丧命之虑。第三,他们察觉许太平处处极力帮助陆鸣宇洗脱,都觉奇怪,是以亦想趁着与陆鸣宇见面之时,查看一下许陆之间有什么关系。
此意既为大多数人赞成通过,便立刻付诸行动,不久他们都回到朱仙镇上。
朱仙镇上的告栈,一下子就可以查遍,居然没有陆鸣宇的下落,原先他所居的客栈,告诉众人说,陆鸣宇已付帐离开了。
裴夫人听阿烈提过冯翠岚之事,心想陆鸣宇既已擒下冯翠岚,则回返江南,也是合理的事,是以主张暂时放弃陆鸣宇,要大家专心追捕高青云。
照理说许太平应该赞同才是,谁知他居然没作声,并且等到别人发表过异议之后,也附和道:
“根据刚才调查结果,显示陆帮主这一路人马,曾经发生了一些事故,假如真是如此,他当然不会再住在这儿,因此,咱们也不必认为他业已离开镇他往,不如分散开来,凭咱们这六个人,暗中四下搜寻,此镇虽然人烟不少,却也难不住咱们。”
别人都先后同意了,连同裴夫人在内;当下分布路线,分头而去。
事实上当大伙儿商议之时,裴夫人已用传声之法,征得王道全和陆一瓢二人同意,一同暗暗跟踪许太平了。
许太平负责西北区,这个方向也是他自己定的,他一直沿街道奔去,转了几个弯,便穿入一条巷内。
在后面遥遥跟踪的三人,虽然生怕跟丢了,但由于对方是有名的高手,机警异常,是以不敢太快追上。
他们到巷口时,许太平的影子已经不见了。
三人一凑近,陆一瓢首先道:
“许太平这一路奔来,全不迟疑,分明已知道应行之路,可见得他一定是去见陆鸣宇无疑。”
王道全低低道:
“但此巷相当的长,两边皆开得有人家的后门,墙内俱是后花园,莫不成咱们逐户搜查不成?况且他也有可能一迳穿巷而过。”
裴夫人突然道:“没关系,我有法子马上就可以找到他。”
王陆二人俱讶然向她望去,裴夫人却转眼四顾,似是有所寻找,接着便低声说道:
“两位请随我来。”
她当先跃起,身法既轻灵迅疾,又美妙好看,一下子就越过墙头,纵上一株高树之上。
那株高树枝叶茂密,如果站的方位合适,恰可以望见这条长巷的动静,王陆二人随就纵入树叶暗影中,尽量不发出任何声息地凑近裴夫人。
寒夜寂寂,冷风虽不强劲,但拂在面上和双手,大有凛冽之意,不过王陆二人与裴夫人挨得很近,是以不时嗅到她秀发和衣杉散出的淡淡香气,使他们没有法子忘记她是个美丽的妇人。
这两位名家高手,内心都微有神魂不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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