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





  阿烈道:“不错,我是查家的人。”
  裴夫人道:“据我所知,查若云并没有儿子活着。”
  阿烈道:“你是堂堂的掌门夫人,焉能知先父之事?”
  他的声音中,已透出讥嘲的意味。
  但裴夫人却不动怒,淡淡道:
  “只要你能证明身份,我就放你过去。不然的话,我只须叫一声,你便隐入重围中。”
  阿烈道:
  “我不在乎,比这等局势更严重的场面,我出见过了,何况我绝不相信你会放过我的话。”
  要知他心中实在相信的很,假如她确是亡父的情妇,目下又为他报仇而弄得天下在乱,则袒护查家后嗣,并非奇怪之事,但他为了要求证明她的身份,以便确定自己的种种推测,不得不高法试探。
  裴夫人道:“这也难怪你不相信我,因为我也是七大门派之人,对不对?”
  阿烈道:“对极了,但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裴夫人道:“如果我早点得知你的身份那就好了,这一点对你非常重要。”
  阿烈道:“我现在还未相信你呢!”
  裴夫人道:
  “不要紧,我有法子证明,但我先告诉你这件重要的事,那便是真的化血真经,乃是藏在分光剑内。”
  她一口道出这个秘密,阿烈就算不相信也不行了。
  裴夫人又道:
  “现在轮到你证明身份了,由于你自认是查若云的儿子,所以你自然不怕证明这话,是也不是?”
  阿烈道:
  “不错,虽然我仍未相信你会放过我,但我仍然不妨设法证明我是查家之,人但让我想想看。”
  他一想之下,方知实在不易证明。除非梁忠山另有办法,念头转到梁忠山身上,顿时有了计较。
  阿烈道:“我从这条路出来,你早已晓得的,对不对?”
  裴夫人道:“当然啦!否则我焉会在此?”
  阿烈道:“这就证明我的身份了,否则谁知道这条通路?那些屋子,原是先父产业。”
  裴夫人道:“也许是你无意发现的。”
  梁忠山从阿烈身后闪出,道:“你错了,是我告诉他的。”
  裴夫人定眼向他打量,冷冷道:“你的口音很熟悉……啊?我记起来啦!你是阿坤。”
  梁忠山道:
  “既然芸姑娘还记得老奴的名字,老奴也敢确信你就是芸姑娘啦!早先我还怕年老目衰,认错了人”
  他们这么一说,无疑已证实了裴夫人曾是查若云情妇之事。裴夫人不暇盘诘下去,匆匆道:“我们行避远一点,免得被他们找到。”
  她转身入巷,当先领路,不久,他们已处身在一座宅院的房间内,不但有明亮的灯光,还有热腾腾的茶。
  裴夫人在灯下打量阿烈,柔声道:“现在看起来,你确实很象若云。”
  梁忠山道:“他真是的查公子,老奴奉命照顾他的。”
  裴夫人道:
  “你这么说,我可不得不相信了,唉!可惜我不能生育,否则我的儿子,大概不会比你小呢!”
  梁忠山道:“照时间计算,芸姑娘那时候是在十六七年前,如有孩子,正好与公子的年纪仿佛啦”
  裴夫人道:“我直到如今才代若云报仇,恐怕太迟了一点,是不是?啊!你叫什么名字?”
  她向阿烈询问,阿烈立即答道:“我叫思烈,只不过改了姓而已。”
  裴夫人道:
  “好,听说你有刀枪不入的本事。如果把化血真经取到手,定可报仇雪恨了,当然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阿烈道:
  “报仇之事,慢慢再说,但我有一句话忍不住要说的,那就是你的手段太毒辣了,许多与武林无关之人,也被你杀死,例如开封府那个生病妇人。”
  他说到此处,心跳加速,甚是紧张。因为她的答案,不啻是宣布她是不是杀死帜亲的仇人谜底。
  梁忠山自然晓得阿烈的意思,是以也不由得紧张。
  要知他的身份本是查大公子查若云的心腹手下,一直在替查若云办这些女人的事,是以他识得裴夫人
  本来他与阿烈的母亲相处得久,心里不免会偏袒于她,若是裴夫人下的毒手,他亦将替阿烈母亲报仇无疑。
  但在真相末明之前,加上查若云之死,梁忠山对于这些故主的情人们,不由得生出怀旧之思。
  因此之故,他这刻真是全心全意的希望裴夫人不是凶手,以免他陷入可伯有痛苦的境地之中。
  阿烈和梁忠山的目光,都盯住这个美妇人。幽淡的灯光之下,但见她端壮大方,自有一股高贵气质。
  她好象几乎想不起来似乎地咦了一声,秀眉微皱,缓缓道:
  “啊!你说的是那个病妇?还有一个小孩。”
  阿烈极力恢复平静,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道:
  “岂只是她,还有好几家的人,全都在你血羽檄发出之后,道到灭门之祸,难道他们都有死罪的?”
  裴夫人道:
  “这是无可奈何之事,你要知道,我不能留下任何一点线索,以七大门派这些高手的厉害,如果留下话口,马上就能查出。”
  阿烈道;“既是如此,你当时为何不马上杀死那个病妇和小孩?”
  裴夫人道:
  “这的确是很奇怪的事,当时我见那小孩,有一股过人的气概,还有他那种出自天性的纯孝。”
  她的声音变得很柔和,显然她又泛起当时的感动心情。
  阿烈不觉楞住了,他万万想不到当时已受知于这个美妇人这实在是令人感激不已的事,不觉怔住了。
  但这么一来,他自知处境更为难了,因为在她的立场,的确必须杀死所有在场之人,而她的动机又是为他的父亲报仇,他能怪责她么?
  可是母亲的冤仇,他岂能不报?
  只听裴夫人又道:
  “真奇怪,当时我见了那孩子的神情,加上那个病妇秀美的轮廓,我突然想起了若云,心中蓦然生出了不忍之情。”
  梁忠山讶道:“他们母子与大爷有什么关系呢?”
  裴夫人道:
  “那个孩子的神情,极肖似若云。当然这是无稽的想法,然而由于这一点,我突然联想到那个病妇,也许亦曾给若云眷爱过。”
  她突然微笑起来,向阿烈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父亲是个最风流的人,天下间没有一个女孩子可以独占他。”
  阿烈点点头,道:“听说是是这样。”
  他感到裴夫人的口气和神情,就象是母亲儿子一般,是以大为不安。
  裴夫人又道:“但他最后终于惹祸了。”
  她沉重地叹一口气,接着道:
  “他在每个门派都结下这等桃色怨仇,古语有道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看,杀父和夺妻竟然相提并论,可见得这是多么严重之事。”
  阿烈很难表示意思,且也不大明白她这番话是什么用意,只好连连点头。
  裴夫人又道:“你的英俊不下于若云,但愿你别和他那样。”
  阿烈摇摇头,道:“我不会的。”
  裴夫人道:
  “以我所知,你已经有三个女孩子了,一个是已经香消玉陨的陆夫人,一个是冯翠岚,还有一个是欧阳菁。此外,据说极乐教的头号妖姬柳飘香,也给你拐跑了。”
  她停顿一下,又道:
  “假如最近不是因为你的身世被查出,大家忙着对付你的话,陆鸣宇便无法在开封耽下去了。”
  阿烈忙问道:“那一天你们不是攻入他的行宫么?有见到陆鸣宇没有?”
  她摇摇头,道:
  “没有,极乐教主是李天东,我们双方实力相符,争持了许久。李天东的面纱终于被我们迫得取下,竟不是陆鸣字。”
  阿烈道:“那还是假面目啊!”
  裴夫人道:
  “大家心中都知道,不过当时看看既赢他不得,只好诈作相信而撤退。下一回对付他时,定有各派的杰出高手助阵。你瞧着吧:“直到这时,她是否杀死阿烈母亲的凶手一事,尚无明确答复。
  裴夫人又道:
  “我得知若云尚有后之事,心中甚喜,决定要用全九助你练成化血门的武功,重振查家声名。”
  梁忠山道:“老奴正愁着这件事。”
  裴夫人道:
  “不要紧,我有法子,你们要知道,第一步是取回那部秘笈,用心研习,以思烈的资质,必有成就。”
  梁忠山道:“但他服过灵药,又练过另一种上乘内功。”
  裴夫人笑一笑,道:
  “我详查过他的事迹经过之后,已晓得必是如此,才有这等惊人的表现。但目下不但是我,即使是各派高手,亦无不想通了此理,所以思烈的处境危险非常。”
  她停顿一下,又道:
  “大家都知这思烈必是获得某种奇异机遇,是以脱胎换骨,再加上某种不属化血门的武功,才能刀枪不入,成就惊人。经过他们调查,思烈不懂武功招式,只会硬拼,也从不露出化血神功。可见得他功夫未成,又或者是因为路数不同,无法练成。”
  梁忠山道:“这一分析起来,果然十分明白。”
  裴夫人道:
  “还有呢!只因武功练到我们这等境界之人,无不深知各家派的武功,俱是脉络分明,前后一贯的。可以说有了一种内功,方有种种招式以配合,这才得以发挥到极致。
  所以阿烈既练过另一种内功,可能就因此练不成化血门的种种奇功了。”
  她向十分专心聆听着的阿烈点点头,又道:
  “化血门的功夫,没有一种能练得全身刀枪不入的,所以大家都猜得出这是另一种气功,而如果是气功,人家也就有对付之道了。以前不知道,才有措手不及的情事。我得承认,能练成这种神奇气功之人,百世罕见,是以任何人起初之时,都想不到的。”
  阿烈道:“现下他们晓得了,就有应付之法了,对不对?”
  裴夫人道:“不错,所以你目前危机重重,绝不能碰上那些人,除非你已练成了化血门的奇功。”
  阿烈已听出她话中的矛盾,立刻问道:
  “既然各家派的心法武功,俱有不可分析的关系。同时对别家派的武功,又有排斥不相容的情形。我如何还能练得成化血门功夫?”
  梁忠山愁道:“是啊!这正是老奴最耽心的。”
  裴夫人道:
  “这只不是你们但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想法而已,事实上宇宙中任何事理,都没有绝对性。换言之,在理论上,没有‘不行’之事,只是你办得到办不到而已。”
  梁忠山道:
  “此是使人陷入深思具想的问题,老奴只想知道,少爷的问题,咱们办得通办不通。”
  裴夫人道:“当然办得通啦!”
  阿烈突然道:“你让我自己想一想如何?”
  裴夫人道:“好的,但你一定白费气力。”
  阿烈忖道:
  “现在我已大有不忍向她下手的感觉了。假如再得她指点与帮助,练成武功,又多了一重恩惠,教我更下不得毒手杀她,还是不听她的办法为妙。”
  对于这件事,他必须马上弄清楚,予以结束。不管结果是好是歹。此念一生,眼中射出坚决的光芒。
  梁忠山一望而知,深深叹了一口气。
  裴夫人甚感惊讶,问道:“你何故叹气?”
  梁忠山沉重地道:“老奴这一辈子,看的事太多了,是以不知不觉中,养成了叹气的习惯。”
  裴夫人释然而笑,道:“原来如此。”
  阿烈突然叫了一声,道:“裴夫人。”
  声音非常冰冷刺耳。
  裴夫人眉头微皱,道:“什么事?”
  阿烈道:“前几天在朱仙镇上,你可有不守妇道之事?”
  裴夫人不觉一楞,就连梁忠山也怔住了。
  人与人之间往往如此,歹话不易讲得出来,因为感到不好意思之故,但一旦说出,情况立变。
  阿烈顿时变得非常严厉冷酷,锐利的目光,紧紧迫视对方,又道:
  “你不敢回答么?那个男人是谁?”
  裴夫人极力使自己冷静事来,道:“如果你晓得这件事,应该知道那人是谁?”
  言下之意,亦暗示她并非承认干过“不守妇道”之事。
  梁忠山忙道:“是啊!少爷你可知道?”
  阿烈冷冷道:“当然知道,不但是人,连时间地点,无不明明白白。”
  裴夫人鼓足勇气,道:“那么你说出来听听。”
  她还有万一的希望,但愿这是阿烈恐吓她,想套出她的真话而已。 
 

 
 
 



第二十一章
 
  阿烈冷如冰,道:“是陆一瓢,我可说错?”
  梁忠山讶道:“是他?这人声名很好啊!”
  裴夫人瞪他一眼,道:“难道我的声名不好?”
  梁忠山汉口气,道:“老奴绝无此意。”
  阿烈道:
  “若要盗名欺世,何难之有?裴夫人。我恐怕得杀你才行了。”
  裴夫人看看事到如今,也用不着多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