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





  樊泛面色一变,起身作势待敌。
  裴夫人道:“坐下来,这都是我的主意。”
  樊泛心中有数,晓得范宁身负什么任务。因此禁不住猜想到高青云是裴夫人的情夫。
  合力除去范宁。
  不过他又记起前此不久,裴夫人还率先鼓动各派高手,一同去对付高青云,这等事当然不能闹着玩的。
  饶他江湖阅历如何老练,这刻也禁不住迷糊了。
  裴夫人道:
  “樊老三,你猜我和高先生合力出手的话,能不能杀死你?”
  樊泛心头一震。只点点头,没有开口。
  裴夫人道:
  “既然反正你敌不过我们两人,何必如此紧张,杀你你逃不了,不杀你则无须白费气力戒备,对不对?”
  她这么一说,倒显出没有加害他的意思了。
  樊泛心情略宽,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夫人道:“这话说来长啦!你先坐下来。唔!这才对了。”
  樊泛依言坐下,虽然仍在暗中运功戒备,但气氛大见缓和。
  裴夫人道:
  “昨夜高先生来找我,坦诚说出要我帮助的事。我考虑之后,认为非帮他不可,故此命范宁悄悄走开。”
  她不等樊泛追问,已接下去说关于“人魔”之事。
  高青云最后补充道:
  “兄弟诚蒙逍遥老人看中,授以绝艺,以便应付今日之事。但为了免得惹起门派之间的仇怨,是以数年来制造‘白日刺客’的声名,以便与师门脱离关系。其实兄弟仍是天台门下,同时兄弟也敢自夸一句,这些年来,虽然杀死不少人,但没有一个不是具备该死之罪的。换言之,兄弟从未误杀过一个好人。”
  樊泛听完这番话,向高青云熟视半晌,才道:
  “高兄既是抱着救世的慈悲心,要为武林灭大祸,兄弟岂能从中干扰?只是……只是……”
  他似是有着难言之隐,不便出口。
  裴夫人道:“樊老三,你到底还想说什么?”
  她连问两次,樊泛都吱唔以对。
  高青云微微一笑,心知象樊泛这种人,好好的说一定不行,必须用巧妙的言词,激他一激,或可生效。
  当下发出豪气迫人的笑声,道:“樊兄不说,兄弟也明白了。”
  樊泛讶道:“高兄明白什么?” 
 

 
 
 



第二十四章
 
  高青云道:
  “樊兄不外是生怕连累贵派,但这话又不便出口。这原是人之常情,兄弟一点也不敢见怪……”
  他的目光转到裴夫人的面上,又道:
  无论如何,裴夫人曾经真心答允相助,虽然事终不成,但在下仍然是感激不尽。”
  裴夫人忙道:
  “高先生说那里话来,你敢冒生命之险,敝派焉为了可能有株连之险而迟缩,樊老三……”
  她目光转到樊泛面上,声音中带着怒意,道:
  “你怎么搞的?难道我神钩门中,尽是贪生怕死之人?”
  樊泛立刻道:
  “高兄误会兄弟的意思而已。事实上,兄弟非是害怕受到株连,而是……而是怕引起一种误会。”
  裴夫人一怔,道:“什么误会?”
  樊泛被迫不过,只好叹一口气,道:
  “我说出来,大嫂和高兄万勿见怪。我是怕咱们大哥胡乱疑心。”
  裴夫人咬住嘴唇,露出既气恼又可笑的神色。
  高青云则微微愕然,道:“你说的是裴大侠么?”
  樊泛点头道:“是的。”
  既已打开话题,便不再有所保留,又道:
  “我那位大哥仗义疏财,以行善为乐,处处使人佩服敬爱。只是有一宗,就是他对大嫂,时时很不放心……”
  裴夫人冷冷道:“我从未听他提及过这一类的话。”
  樊泛道:
  “大哥也许不敢跟你说,可是这一次你定要北上之举,曾经使他很烦恼,并且暗暗关照兄弟留意。”
  高青云插口道:
  “恕在下大胆多嘴,说到裴大侠关照樊兄之举,那也是人情之常,何足为怪?莫非另有深意?”
  樊泛点头道:“唉!大哥命我注意大嫂交往的情形,也命我尽力防止大嫂与任何男性来往,这话已很明白了。”
  裴夫人道:“他当真这样说过?”
  樊泛道:
  “是的,因此,如果高兄假扮范宁,则大嫂势必时时为掩护,接触往来,不免十分频繁。”
  高青云道:“樊兄说得不错。”
  樊泛道:
  “这等情形,如若被大哥得知,定必满心嫉妒疑虑,只怕于大家均有不便。这便是兄弟的顾虑了。”
  裴夫人作声不得,她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是曾经有过陆一瓢的奸情,她便敢振振有词的指责裴坤亮的措施了。
  高青云寻思一下,道:“既然大有不便,兄弟自是不能强求。”
  樊泛松一口气,道:“那么高兄另外有何妙计?”
  高青云耸耸肩,道:“兄弟再想想看……”
  裴夫人突然道:
  “樊老三,你老老实实说一句,究竟是真心帮助高先生呢?抑或做个自了汉,但求无事?”
  她问得非常尖锐凌厉,樊泛无法逃避,非有一个明确答复不可。
  当下应道:“兄弟甚愿有法子帮助高兄。”
  裴夫人道:
  “那么你想一想,高先生扮作范宁之举,你能担当多久?换句话说,你可以给他多少天的时间?”
  高青云接口道:“兄弟只要三天时间,以侦伺陆鸣宇方面的情况,大概已经够了。”
  樊泛迫得没有法子,只好道:“若然如此,兄弟就担当下来,不向大哥报告此事。”
  要知他若不答应,虽然裴夫人仍可独断独行,但问题就多了。第一点自然是裴坤亮接到报告,定必发生问题。
  第二点是凤阳神钩门尚有其他的门下在洛阳,没有樊泛的安排,定与高青云碰面而泄露了秘密。
  现下樊泛一旦答应了,他就须得作种种安排,使本门之人,没机会碰见高青云,省得发生麻烦。
  事情既经决定,樊泛便将他所知的情报说出来。高青云听了之后,归纳各门派的情形,再加以分析。
  高青云发表意见道:
  “据兄弟的看法,武林各大门派中,除了敝派之外,其余的八大门派,加上丐帮、太极门、形意门和天龙派等,无不处于‘内忧外患’的可怕情势之中。内忧是指极乐派,各派皆想把秘密投入此一邪教的门人查出来……”
  樊泛道:“是的,以敝派而论,大哥已有指令了。”
  高青云道:
  “等一下再请教有关极乐教进一步的问题。现下且再论各派外患的问题,那就是化血门查氏后人。”
  他看出樊泛现出凝重的神色,便又道:
  “查氏的问题,只限于七大门派,而事实上目下既已查出了真有这么一个人,大家反而放心了。”
  裴夫人故作不解,问道:“放心什么?”
  高青云道:
  “这一点,这一宗使得七大门派互相猜忌惊疑的大案,已因有了明确的对象,局势得以澄清。”
  他停歇一下,又道:
  “第二点,人人皆知查氏后人,虽有一身刀枪不入本事,但武功方面,末得真传。
  只要再有机会碰上,就可以把他收拾下。”
  裴夫人道:“那有这么简单?目下他去向不明,宛如从人间消失了一般。”
  高青云道:
  “那是另一回事,总而言之,大家对外患一事,已稍觉放心。因此之故,大家得趁机会消除内忧。”
  樊泛道:“高兄才智过人,论事得当,兄弟甚为佩服。”
  高青云道:
  “樊兄过奖,在下只是站在局外人位置的看法,胡乱猜测的,但无论如何,这一场风波之后,武林百年来的九大门派局面,必有变动,至少有两派被刷下来,而由丐帮、大极门、形意门或天龙派等补上去。这便是各门派急于除夫内忧,力谋振作的最大原因。”
  樊泛眉宇间泛起忧色,道:
  “高兄是旁观者清,照你的看法,被刷下来的门派之中,可有敝派在内?”
  裴夫人柳眉一耸,不悦地道:“樊老三,你害怕得太没道理啦!本派怎会被刷下九大门派之列?”
  樊泛道:
  “兄弟从不作掩耳盗铃之事,本派分明实力已弱,除了大哥还可以与别派的一流高手争一日之长短外,就没有人拿得出去了,而大哥身为掌门,决计无法动辄出手,再说也是孤掌难鸣呀!”
  裴夫人想了一下,没有驳斥,显然樊泛之言有理。
  高青云道:
  “兄弟记得贵门派还有一位声名极著的高手,反而裴大侠武功的成就不甚为世所知,但樊兄却……”
  裴夫人道:“你说的可是彭老五彭春深?”
  高青云道:“正是他。”
  裴夫人.道:
  “他的外号叫做凤阳浪子,十年前已因故离开凤阳,浪迹天下,虽然还是神钩门中之人。但事实上有问题发生之时,找不到他。因此,他武功纵然极好,但与敝派盛衰,并无帮助。”
  高青云顿时猜出彭春深离开之故,那一定是与裴夫人有关。因为裴坤亮嫉妒,而彭春深则外号“浪子”。
  这两点加起来,不问可知了。此外,神钩门的内忧,也不难猜出就是这个凤阳浪子彭春深了。
  裴夫人道:
  “彭老五近三四年来,音讯全无,实在奇怪得很。其实他是个很正派的人,浪子之名,似无根据。”
  樊泛摇摇头,道:“大嫂,他在家虽然规矩,但在外头却有点无法无天,你那里知道?前几年有几个案子,告到大哥那儿来。但老五精得很,怎样也找不到他。”
  裴夫人很惊奇地哦一声,道:“我一点也不知道,这样说来,你大哥那几趟出门,竟是为了搜老五?”
  樊泛道:
  “是的,你也知道,除了大哥亲自出马,谁也制不住老呀!唉!这个家伙,如果正正经经,本门就不至于受到被刷的威胁了。”
  裴夫人突然问道:“樊老三,你大哥有什么指令?”
  樊泛怔一下,道:“这个……这个……”
  裴夫人不悦:“我也不能知道么?”
  高青云忙道:“这等事情,自是不便在兄弟面前讨论。”
  樊泛道:
  “那倒不是,而是因为此事涉及一个女人在内,如非不得已,不该提及她的姓名或出身等等……”
  他沉吟一下,又道:
  “大致上的情形是,大哥命我从极乐教以及一个女人身上,调查本门有没有人参加该教。他本人则从事彻底调查本门每一个较有地位的人的一切行踪。因为他很怀疑彭老五如何能每次都及时逃掉?”
  裴夫人大感兴趣,道:“这女人是谁?”
  樊泛道:“大嫂别问行不行?”
  裴夫人哼了一声。道:“我问不过是给你面子而已。”
  樊泛已是五十多岁之人,何等老练,但这刻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道:
  “好!好!大嫂不给我面子更好……”
  裴夫人微微一笑,道:
  “你弄错啦!我意思说我已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只不过给你面子,故意问问你罢了。
  试想这个女人既然不可随便泄露身份,可知不是普通人家,定是武林有名的人。再者她必是在洛阳居住,对不对?”
  樊泛顿时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裴夫人道:“现在你可以说出来了吧?”
  樊泛道:“大嫂如不见怪,兄弟还是不讲的好。”
  裴夫人道:
  “洛阳城中只有那么两个女人,算得上有点名气,一位是千斤拐尹婆婆,一位是紫衣玉箫吴丁香。”
  高青云插嘴道:
  “千斤拐尹婆婆年逾七旬,拥有北六省两大镖局,以年纪而论,一定不会是她,对不对?”
  裴夫人道:
  “好啦!剩下的一个就是吴丁香了。她年纪比我小,人也长得美貌,再说她十年前,曾在江湖上跑过一阵子,闯出了‘紫衣玉箫’的名头。我们老五认识她,以至结下孽缘,并不是稀奇之事。”
  樊泛没有作声,分明已经默认了。
  裴夫人又道:“好啦!你快点把侦查所得,告诉我们。然后我们就撇开这个话题,赶快商量通盘大计。”
  樊泛无可奈何,道:
  “兄弟暗中窥伺吴丁香,可是两天以来,总没见她出门。据我从别的线索所知,她自从嫁给姚文泰之后,就罕得出门了。”
  高青云道:
  “姚文泰以大天罡掌力成名,自从崛起之后,三十年间,使门诈衰微已久的洛川派,得以重振声威,目下分布关洛甚至南方的门人,已经成名的也不少了。假如彭春深在吴丁香婚后,还与她有往来,恐怕早就被洛川派之人察觉了。”
  裴夫人道:“这话甚是,吴丁香尽管婚前有过男友,但既然嫁与鼎鼎有名的姚文泰,情况就大大不相同了。”
  樊泛搓手皱眉,道:“若是如此,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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