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人生 by 亦凝
“这这这只猫……怎、怎么……这样……”郑真抬着手,就见手背上两个在流血的牙洞,他被这只彪悍的黑猫,震惊得语无伦次了。
千帆虽然也满脸黑线,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教子无方”的,反而为乔丹辩护:“猫肚子饿时脾气特别不好,更别提打扰它吃饭了。所以,都是你自己不好啦!”见郑真尚自举着的伤手,摆出委屈的神情,一言不发的望过来,不由败下阵来:“好啦好啦,我去拿酒精棉球帮你消消毒。我刚带它去打过疫苗,应该没事的。”
千帆挠着头,无奈的走了出去。过了大约十分钟,又挠着脑袋回来:“那个……急救箱你塞到哪去了?”
“拜托喂,这好歹是你的家!你至少关心下东西放哪里了好吗?”一边帮千帆夹菜,郑真满腹的牢骚开始活动:“还有,麻烦你把存折啊、现金之类的东西,不要随便扔桌上好吗?当心我哪天卷走你全部家当!”
“哦。”
“哦你个头!到底听见没?”
“知道啦!”千帆不耐烦的回答:“我不就是怕藏到最后,自己都了藏在哪么。跟你说哦,那年我还念小学,我家要搬新家,打算乘这机会换套新家具。可是啊,怎么找就是找不到之前攒好的钱。我妈发动全家,把家里上下左右全部都搜了个遍,结果还是没找到。你知道后来怎么样?”
“嗯?”
“因为找不到钱,只能凑合着继续用老家具了。就在搬家的那天,突然从大橱顶上滚落下来一大叠钱——我妈怕贼偷,把钱藏橱顶后,她自己又忘了。”
“哇哈哈哈哈!你妈还真是迷糊,难怪生出你这么个小迷糊!”
千帆白了他一眼,顺手一个头皮:“又给我没大没小了!”
郑真先是恼怒的瞪了眼,继而邪邪的开口调戏道:“什么‘大小’不‘大小’的,我们谁‘大’谁‘小’,你不早亲身感受过了嘛!”
愣了会,千帆才听明白他话里色色的含义。
这个死小子……哼哼,居然敢小看大人!下一秒,他堆起一脸的不屑,闲闲的砸回去一句:“就你?豆芽菜!”
暴……郑真差点丢下筷子,扑上前让他验明正身。
郑真微笑的注视着千帆疲惫中带点羞赧的神情,赤裸的肌肤相贴,感觉着他的体温,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轻轻的在他额上落下一吻,相视一笑,互拥着盖好棉被迎接梦境的造访。
他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的实现。——为自己,也为所爱的人,亲手打造一个不受打扰的王国。
这种为一个目标而奋斗着的感觉,美妙得如同全身毛孔都打开了呼吸。
他就好像一个急待获得肯定表扬的小孩,希冀着自己所作的一切能得到心爱之人的肯定。每当千帆赞许的点头,夸他有长进的时候,就觉得一切的辛苦都值得了。
虽然我还太年轻,暂时跟不上你的脚步,不过,请你一定要等我——等我追上你的那天到来。在那之前,请你不要爱上其他人!
看着不时大笑、不时静默,但就是不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千帆,郑真在心中卑微的祈祷着。
对着已经入眠的千帆微微一笑,收了收圈在他腰际的手臂,终于满足的睡去。
夜半,万籁巨静时分,一个披衣而行的身影闪进了画室。
透过窗,细如弯眉的月牙儿高挂天际,微弱的莹光仿佛就要溶化在夜空。明明是一轮新月,却像是残月般的惨淡凄清。
视线接触到那副铅笔勾勒的肖像,犹如被施加了时光魔法,他凝住了身形不动。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指尖摩挲过画中人的轮廓,千帆苦笑着自言自语:“对不起,看来我还是没办法。”
温柔的将脸靠贴在画上,低喃着自言自语:“春……春……为什么不回答我?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这么喊你么。”
千帆放弃的抱膝而坐,凝视着画中之人。然后慢慢滑到地上,靠着墙,蜷起了身体。原以为,心伤已渐渐不那么深了,结果稍一触碰,还是痛彻骨髓。
“春……我三十一岁了,呵呵,已经追上你了。很快我就会追过你,等到我变成老头子的那天,再想起你的时候,你就只能当我的孙子了,哈哈!”胸腔震动了起来,慢慢的,地面开始濡湿,“你……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变老……怎么能……”
郑真抱臂靠在画室门外,低着头静静的聆听。
半天没动静了,他推门而入,只见千帆蜷卧在地,双眼紧闭,湿润的睫毛像是凝结了冬夜的寒露。他放柔动作,将千帆搂入怀中,感觉他浑身冰冷得仿佛失却了一切温度。直到将人送回床上盖好棉被,也不见他醒来。
继续怀抱着他,郑真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虽然感觉像抱着块冰,他却仿如拥抱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心满意足的微笑着。
夜,深沉。
黎明,尚未来临。
第六章
——“你再说一遍!?当心……”
——“当心今天晚上睡地板是不是?小的不敢了~~~~”
“……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手机唱起歌的时候,床上两人正纠缠得热烈无比。
郑真的第一反应是:“不要接。”
白了他一眼,千帆将一脸不爽与委屈的大个子从身上推开,探身从床头柜拿起了电话。
“喂,不是我的在响,是你的啦!”换作千帆一脸不爽的将手机扔回枕头边,一脚将郑真踢下床去接电话,“早跟你说了,不要用和我一样的铃声。”
“我就是喜欢。”勾唇一笑,郑真巧妙的隐藏起一丝苦涩——他自然知道千帆选这首歌当铃声的原因;而他自己,则是出于另一个原因。
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呵……千帆的心伤究竟有多深,虽然从来没跟他谈起过,但他也是感觉得出来的。杭晨微怕他陷下去后得不到回报,悄悄告诉了他这段隐情,让他看着办。后来,在他们第一次吵架决裂时,郑真失口说了出来。当时千帆一定被狠狠刺伤了——这点从他领教的那记耳光力度就深刻明白了。
最浪漫的事,变成了最残酷的事。每次听到铃声,就将未愈的创口活生生剥开一个裂口,郑真想象不出千帆是抱着何种心情,一遍遍的提醒着自己。他只知道这个自虐但又深情的人让自己移不开眼。郑真无数次情不自禁的假设——如果被千帆这么爱恋着的人是他的话,那么自己绝对会仔细守护他一世,不让他有一丝伤心痛苦。即便一开始仅是“假设”,在重复了几百遍后,就成了理所当然的誓言。
所以,他选择了和千帆一样的铃声,昭示着不言明的小小心愿。
时间像搭上了过山车,转眼他的乔丹清洁家政服务公司开张已满了一年,一切顺利得超乎想象。按着他的计划,经过人员培训、服务改型的阶段一步步平稳前进着。他看好家政业的前途,所以计划着,下一步重点推出家庭套餐服务,并且细化服务种类,增加类似厨师、司机之类的特殊人员中介,慢慢将家政服务独立出来,做成一个品牌。
他和孙立基配合得良好,虽然时常有意见不一致的地方,但在他的强力主导下,局面向着他所期望的方向演变着。郑真话不是很多,年纪又轻,可他天生有股让人想去依靠的领导者魅力,因此顺利的取得了手下人员的信任。
而长袖善舞头脑灵活的孙立基,则是他与客户、员工之间的润滑剂。加之孙立基社交圈庞杂,总是能迅速得到各种门路的消息。
“你说什么?”郑真光裸的背脊骤然僵硬起来。
……
“别开玩笑了!有什么意见你就说出来,少拿这种话来压我!”
……
“为什么?我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直接跟我说,别告诉我‘没什么理由’。”
……
打电话的声音陆续传到了千帆耳中,原本仰躺着闭目养神的他,慢慢睁开了眼睛。好奇的望着郑真,想从他的表情找出蛛丝马迹。
“你现在人在哪里?出来我们好好谈一谈。喂?喂?靠!”显然被对方挂了电话,郑真气恼的差点想将手机扔出去。
千帆适时的开口调侃:“怎么?老婆跟人跑了?”
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郑真胸膛重重的起伏着,爬回千帆身边后才开口:“孙立基说他不干了,辞职。”
虽然已经猜到三分,千帆还是惊讶的瞪大了眼。
“为什么?”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唉,今天上班他都挺好的,根本没点兆头。我回头再找他谈谈,要是没有他,我没这么简单就走到今天,能解决问题留下人来是最好的了。”
“嗯,你说得是没错……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一时冲动,倒像是计划已久——”千帆皱眉沉思了会,开口问:“你们这半年发生过什么争执吗?无论公事还是私事。”
“争执?如果是说公司发展上,我和他的意见就从来没统一过,这你也是知道的。”孙立基是有点本事,但目光短浅、缺乏远大的志向。在郑真认为还需发奋图强的眼下他早早的就想享受胜利果实。郑真费了大气力依旧改不掉他的暴发户思维,最后索性放弃了改造。
听了郑真的话,千帆点点头,再解释:“嗯,我指的是,那种有伤面子的争执。”
郑真凝神想了下,突然一击掌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我上个月拒绝了他妹妹,孙立基挺热心的帮我们牵线,没办法我表示已经心有所属,他蛮不高兴的,怀疑我是不是在敷衍他。”说完拿眼睛瞟了瞟千帆。
“哦——”简略的应了一声,千帆没有丝毫动容的表情。
郑真熬不住了,自恋的抚上半边脸道:“唉,太受欢迎就是烦恼啊。”
千帆没好气的赏了他一记头皮,“好了,快想正经事吧。”
“唉唉……”郑真又苦下了脸,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不会是那件事吧——孙立基上个星期提起想帮他女朋友找个事做。本来安排个把人的话,他不需要跟我打招呼,但是他想让他女朋友当人事培训主管。我说这不行,他女朋友根本从没干过这行,肯定做不来的,后来这件事就算了。情分是情分,工作是工作,他们要是结婚,我包个上万的红包都没问题,但要是把工作当人情送,那我这生意也别想踏踏实实做下去了。你说是吧?”
“话是没错。”这话千帆确实同意:“你当场拒绝了?”
“当然啊,不过他当时挺生气的,没听我解释完原因就走了。不过第二天他来上班,看起来还是和原来一样啊。我想他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这么小心眼吧。”
千帆不由的苦笑了下,“是——你是心眼大了,还以为人人跟你一样。”
“算了,都这么晚了。明天去了公司再说但愿是有什么误会解开了就好,毕竟这么久的情分,我想孙立基不会是真心想走吧。”郑真说完没烦恼的躺了下来。
“你的神经还真是粗得像电线杆。”翻翻白眼,千帆起身去冲凉。刚才被这么一打断,两人都没继续的性趣了。
回到床边,只见那个大个子已经仰天睡熟。设好了空调定时,千帆在他身边找了个位置躺了下来。身边男人的呼吸声,犹如催眠音符,一会睡意就降临了。
好像,和这家伙在一起后,一夜好眠的日子越来越多了——在入睡前一刻,千帆睡意朦胧的想着。
***
第二天,郑真还没来得及找孙立基谈,一到公司就发现情况远比想象的糟糕许多。
外头是阳光灿烂,而郑真却仿佛置身永夜。
一到公司,他就获悉公司三分之一的员工,跟着孙立基跳槽去了竞争的同行那里。因为签的就是短期临时合同,人员流动很大,根本没有有效的办法阻止集体跳槽的行为。然后他发现,员工名册之类资料全数不翼而飞。
郑真气昏了头,立刻一个电话拨给了孙立基,结果发现他手机停机了,方才明白过来这是一起策划已久的“叛变”。为什么会这样?郑真自认向来待孙立基不薄,把他当贴心兄弟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孙立基平素表现的也是掏心掏肺,根本想不到会做出这种事。
接下来两天郑真忙得昏天黑地,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又是找人了解情况,又是做临时安排保证合约、订单的完成,能拖的就拖。从清晨一直忙到半夜,就在公司合眼休息了几个小时。
到了第三天,已有一半的员工辞职,剩下的也人心惶惶。郑真打听到,跟随孙立基跳槽去对手公司的员工,一过去就每人一千奖金。他只能跟风上,一个一个找人谈话,以许诺发奖金的办法,才算暂时留住了剩下的人马。
人虽然暂时留住了,但接踵而来的问题就是人手不够。一方面他以奖金补偿的方式,让剩余的人员加班;另一方面,幸好他人缘不错,找了同行公司代工。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次既便应付过了难关,也是元气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