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杀机





  然后我觉得自己看美国的科幻大片看多了。
  犹豫了片刻,我简略的告诉康文现在的情况。
  有些事情难以启齿,尤其是关于康柏现在的状况。但是再怎么难以交代,仍须交代啊。我迟疑又迟疑,终于还是和盘托出。只有将实情如实相告,才能稍稍平复心里的内疚。
  话机里面静默了片刻。
  我的心在碧蓝的海面躺倒,随着冰冷的波涛一起晃来晃去,然后一路下沉。
  终于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有负你所托。我知道这样肤浅的一句道歉并不能代表什么,不能挽回什么,但是我希望听到你的声音,即使是责怪我,唾骂我也好,请不要这样一言不发。
  我宁可你责骂我,也不愿意你心中充满悔恨。
  话机那边依然静默。
  空气像凝固的果胶,忽然令我呼吸困难。
  有那么几秒时间,我以为自己的手机坏了。
  但是,讯号正常,通话时间依旧一分一秒的作着记录。
  只不过对面那个人,他不愿意说话而已。
  他不再愿意与我对话。
  苏眉奇怪的看着我,“你做什么?”
  我侧头,在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嘴角在神经质的往上翘,好像正在发生肌肉抽搐,完全失去控制,很吓着了自己。
  “喂,康文,我知道很对不起你,但是请你不要用沉默来惩罚我。说些什么也好。我跟苏眉现在准备进入封锁现场检查,会尽力找出有用的证据。康柏的事情,我很难过,我会尽全力救他出来……喂,请你说话好不好?!……”
  我罗罗嗦嗦说了一堆,自己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抖了起来,连忙住口。
  忽然话机那边传来声音,康文:“对不起,刚才你在说什么?我刚在联系点事情,说不定可以让你们进现场视察。”
  这回轮到我默不作声。
  康文又道:“康柏这次跟警方有联系,他曾经把黄云希的资料交给警方。这次黄云希走脱,我说服警方接受你们是这次行动的编外特派人员,从现在起介入调查。”
  我还是不作声。
  康文忍不住道:“倾城,你听到了吗?”
  我低低道:“谢谢。”说话的时候列车忽然晃荡了一下,出口的话语连人一起抛了抛。
  “什么?”康文果然听不清楚。
  “没什么。我说我会尽力而为,请你放心。”合上手机,深呼吸,不知怎的,浑身像通电一般又充满了力气。
  “来吧。”我招呼苏眉,“现在开始大干一场。”
  不得不佩服康文,我和苏眉忙得焦头烂额,求爷爷求奶奶也不能办到的事情,康文举举手就替我们解决了。
  苏眉常说我身无长处,但得诸方贵人相助,竟是说得让人服气。
  我与苏眉终于进入黄牧星遇害的休息室。
  现场保存得很好。
  窗户锁着,淡黄色的窗帘半垂,灯光淡淡的照在绿色封套的椅子上,简易床铺前面的小桌子上放着半杯茶水,连一滴都没有洒出来。这是一间平常不过的休息室,布置整齐得好像还没有人使用过。
  只有洒在椅子前方地面那几滴血迹提醒我们,就是在这里,有一个人物在不久前失去了性命。
  杀死黄牧星的手枪作为证据已经被警方带走,我和苏眉开始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进行地毯式搜索。
  然而现场就如表面所见,干净得出奇。
  只除了,门后面墙上留着半只大脚印,而且是脚后跟的印子。
  这只脚印突兀的印在墙上,跟四周整洁的环境实在不太协调。
  但是谁能保证这只脚印不是在黄牧星进入之前已经留在那里的呢?可能是某个列车员一时郁闷所留下的痕迹。毕竟是藏在门后这样的隐秘角落,清洁工没有见着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唯一令我觉得奇怪的是,这只脚印为什么只有半只印在墙上呢?
  如果是狠踢一脚的话,留下的多半是鞋尖的印子吧,如果是刻意的踩一脚,那么更不可能是鞋跟先着墙吧?这半只大脚印这样子看来,好像是有人在练某种功夫,刻意的把脚跟往墙上蹭似的。
  我忍不住抬起自己的脚比了比,这只脚印比我的尺码大很多,单是脚跟已经比我的宽厚一厘米左右。
  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动作有点熟悉,好像在不久以前曾经做过。
  掩上门,再一次伸出脚。
  这次发现了端倪。
  如果脚尖踩在门轴上,那么就刚好可以把脚跟的印子留在这边墙上。
  然而门轴上却不见脚尖的印子。
  是让人擦去了吗?
  忍不住伸手点了点那门轴。摸了一手指灰。这门轴好久没有清理过了,可能有着脚尖印子的部位都是灰尘。绝不会有人把脚点在这里,不然即使他的鞋比我的手指更清洁,在这样厚的灰尘上面也不可能一丝痕迹不留。
  我泄气的放弃门轴。
  始终想不通那脚印的前半部分哪里去了。
  不过,这个案子最奇怪之处,并非脚印的问题。
  发现黄牧星的尸体时,这间休息室的所有窗户,以及门都是密闭的,呵,当然警察冲进来的时候,门是被康柏撞坏的。但依康柏所说,他冲进来之前,这门是反锁的。
  休息室窗户上的玻璃嵌得很牢,没有一点松动,是无法从外面卸下再装上的。
  而休息室的唯一入口所用的门和其他软卧车厢的门不大一样。虽然也是一扇向里面开启的薄胶门,包边的同样是那种合金铝条,不过这休息室的门却附有滑杆式的门栓。就是那种原理最机械的门栓,如果从里面关起来,就可以把装在门上面的门栓,插进固定墙壁的锁洞里加以固定。这种最原始的门栓,反而是最难从外面打开的。
  而我们现在所看到的门栓已经扭曲了,另一头带着从墙壁上拔出来的配合的铁锁洞,很明显是被康柏用力撞门的时候破坏的。
  我们开始明白警方虽然可以证实康柏的身份,但仍不得不把他逮捕的原因。
  当时黄牧星在休息室里面是把门上锁了,窗户也紧闭,这间休息室完全是一种“密室”的状态。
  那么凶手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破坏密室的同时,对黄牧星进行杀害。
  而这个破坏密室的人,就是邵康柏。

  第十五章:支票的主人

  列车的现场侦察并未取得进展,相反,给我们留下了满腹难解的疑问。
  而康文的调查却得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结果。
  事后,康文将当日调查的情形描述给我们听。
  尽管心情不好,颇有焦躁,但由于康文的调查过程实在奇峰迭起,他那镇定的态度又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定感觉,我和苏眉在邵家客厅里一坐个多小时,丝毫不觉沉闷。
  康文是委托朋友调查出支票主人的身份的。
  基本资料并无任何可疑,康文拿到资料后拨了几个电话,直奔市区某高尚住宅小区而去。
  该地段位于城市中心,处于城中江河北面,区内全是一憧憧独立的别墅,每一憧都可看到江面景色。当时这个楼盘一推出,便以一流的地段和品味,以及贵得吓死人的价钱而成为全城焦点。
  康文找到那憧白色的漂亮宅邸,里面葱茏的树木从围墙探出枝条,是石榴,时值初夏,小小的叶子,绿色的花苞。
  康文按了按铁门上的门铃。
  里面的狗立刻狂吠起来,将一派宁静全然打破。
  “找谁?”对讲机里面传出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我是警方的特派人员,有紧急事情找陈显达先生。”
  “先生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了。”里面沉默了一阵之后,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但是事情很紧急,劳烦陈先生先起来吧。”康文温和的坚持着。
  “但是……”
  “这是跟杀人案有关的重要事情,耽误了可是对先生很不妙的。”康文继续不徐不疾的说着。
  里面静默了数分钟,终于打开门。
  院子里有两头大型狼犬,用铁链拴在院里的铁桩上,看见陌生人进入,血红的舌头伸得老长,拉直身子往人直扑,将那链子拉得哗哗乱响。
  一个穿着便衣的中年男子抱着手站在房子入门处,在台阶上冷冷的观察着进来的康文。
  康文目不斜视的从那两头大狗面前经过,走到那人面前,微笑道:“陈显达先生?我姓邵,是警方的特派人员。”他掏出一个证件来晃了晃。
  陈显达瞧着他,很客气的说:“我是陈显达,因为有点头疼睡下了,请问有什么事找我吗?”虽然说话的口气很和气,但是他站在台阶上面,拦在门前,没有要迎上来的意思,更没有让客人进入的打算。
  “有人出了悬赏金500万元,企图买凶杀害地产界大亨黄牧星先生。”
  “这个我也有所耳闻,我平时跟黄牧星也有打过交道。这事不大可能吧。”陈显达不以为然的说:“现在不是法治社会吗?怎么会有这样明目张胆犯罪阴谋。”
  康文微笑着说:“我们正在调查这个消息的来源,想证实它是否可靠。”
  “确实需要好好调查。”陈显达的言外之意好像在说:不然你们要警察来做什么用!
  “我现在正在调查啊。”康文笑着说:“所以就找到了陈先生。”
  “跟我有关吗?”陈显达终于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们找到一个想动手杀害黄先生的人,他身上带着你签出的10万元保付支票。”
  “是我亲手签发的?”陈显达的脸色变了。
  “不错,支票是放在一个空白信封里直接交给杀手的。而交付支票的人已经遇害了。”
  “太过分了。”陈显达黑着脸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那请问你在G银行有帐户吗?”
  “有的,那是作为业务往来的。”
  “你曾经开出10万元数额的保付支票吗?”
  “这是什么意思?”陈显达紧张的说:“我是生意人,当然会开支票。不但10万元的,100万元的也开过,我们做大笔交易的经常都需要开支票。但是这根本不代表悬赏人就是我哇!”
  康文看着他,知道那男人脸上泛起难堪而愤怒的猪肝色,他才悠悠道:“我并无说过陈先生就是悬赏人。我是想请问一下,陈先生近来开出的10万元支票都交付给谁呢?”
  陈显达愤愤的盯着他,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名字。
  “这位是?”
  “你们去调查不就得了,不是厉害着吗?”陈显达忽然焦躁起来。
  “呵,原来陈先生是希望我们采用对方的单方面说辞啊。”
  “你……好了,算我怕了你。这个人是一家俱乐部的老板娘,我们几个人常常去澳门玩,上次我手气不好,欠了她的钱,所以回来就签发了这张支票。”
  “老板娘?哪家俱乐部呢?”
  “不是说让你们是查吗?不过她根本就没有嫌疑。”
  “为什么这样肯定呢?”
  “因为她就是黄牧星的老婆啊!”
  康文说到这里时,我跟苏眉同时“啊”了一声。苏眉更身体前倾,急切的问道:“那么你有去找黄夫人吗?”
  “有啊。”康文说:“黄夫人看上去只有四十岁上下,是个美人,很有仪态。”
  “她是不是戴着一只桶型的钻石手表?”苏眉没头没脑的蹦出这句来,听得我和康文一愣?
  康文想了想:“不错,她的手表戴在右手腕,是一只桶型的镶满红色宝石的薄型表。”
  苏眉靠回沙发靠背,叹了口气道:“她果然还戴着那只表,哎,那款价值一百三十万的表我也好想要哦。”
  我忽然想起一事:“苏眉,委托我去插花班当保镖的人就是黄夫人?”不是有所接触的话,苏眉怎么会对人家的手表念念不忘。
  “是啊。”苏眉懒洋洋的打个哈欠:“她担心自己的儿子会惹烂桃花嘛。”
  “这样一个贵夫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去当插花教师呢?”我很不置信。
  “据说是黄牧星不希望让自己的儿子插手家族事务,而这位黄公子也很不喜欢管理公司的样子。所以黄夫人就让他学习些茶道插花一类的东西,希望可以陶冶性情。”
  我回想当日黄公子表现,不禁叹了口气:“果然是陶冶得贾宝玉似的,不枉他娘亲一番苦心。”
  “咳咳。”康文在旁边咳嗽。
  我不理他,继续发牢骚。苏眉这样自把自为,惹来一堆麻烦,然后丢给我擦屁股的做法早就令我很不满了。
  “苏眉,下次还有这样好的机会,麻烦你自己出马,除非你认为我太过朴实无华,需要多做陶冶。”
  苏眉张嘴想反驳。
  康文继续:“咳咳咳咳咳……”
  我转头:“康文,麻烦你先喝口水,然后再说下去。”我给他一杯蜂蜜水。上次到他家就发现装蜂蜜的罐子是个青花小瓷,放在红木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