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外传:影子瀑布
ㄇ蔚男釉谇缴咸吡思附牛缓笞砣ィ肟舜杭痉俊?br /> 刚出房门,她的身体立刻开始长大,转眼间变成成年人的体态。她伸出一手扶住墙壁,藉由与实体物质的接触与墙壁不变的本质寻求某种程度的慰藉。身体的变化很快就结束了,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适应着全新的血肉之躯所带来的短暂刺激。如今她化身为十八岁的女孩,刚从亲戚家搬回自己老家与母亲同住。屋中尚且存在着某种其他的东西,但是当时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她身材很高,足足有五呎十吋,长长的金发散落在讨喜的容颜上。她不是美女,永远都不会美到哪里去,但要不是因为那双眼睛的话,她的长相也不算太差。她的眼珠颜色很淡,微带浅蓝,看起来非常冷酷,而且总是流露出谨慎的神色。属于喜欢想很多,但是不愿意将想法宣之于口的那种人会拥有的眼睛。她步入走廊,打开隔壁房门,进入夏季房。
耀眼的阳光自刺眼的蓝天洒落屋内。阳光好似蜂蜜般流过下方的庭院;飞鸟有如飘浮的尘埃般掠过窗外的蓝天。波丽看着外面的夏日世界,仿佛置身梦境,但是这栋房子(或是房中的某样东西)却始终不肯放她离开。她转身离开窗口。她没办法面对夏日太久,因为夏日的景象会带来逝去已久的愉快回忆。带来她刚刚回到老家、还不知道在家中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时的回忆。她将夏日抛在脑后,走出房外。
来到走廊上,她的肩膀微微向下一沉,四年的岁月一晃即逝,她当场变成二十二岁的模样。她的眼神失落迷惘,头发被剪得很短。那是在医院剪的,在她崩溃后,他们就将她送往一间具有欢乐假象的医院。她不在乎。当时只要能够离开这栋屋子,她根本什么都不在乎。母亲去世之后,她就一直在此独居,而这对她而言是种难以承受的压力。当他们告诉她说她已经痊愈后,她再度回到这栋屋子,只因为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她属于这里。她挺了挺肩膀,走入对面的房门,看着窗外浓厚的秋意景色。
橡树上依然保有几片疏疏落落的金黄枯叶,不过大部分的叶子都已经凋落,树枝裸露在外,有如枯骨一般。她最喜欢秋季。秋季蕴含一股宁静的感觉,不会令她身心疲惫。当她不希望现实叨扰之时,就会躲入秋季的景色之中。再说,秋季所代表的转变本质让她相信世界是会改变的,她不需要改变自己去迎合世界。她默默看着秋季一会儿,接着不甘不愿地转过身去。她一直不敢待在这个房间太久,害怕自己会因此而厌倦当中的景象,进而失去慰藉的魔力。她走出秋季房,踏入走廊,转眼之间又老了十三岁,恢复到自己真正的年纪。这个时候二楼只剩下一扇窗户了。
她沿着来路回头,走入隔壁房间。这个房间跟其他房间一样空无一物,不过窗外却是一片冬季的景色,寒冷、强烈、天色十分阴暗。庭院之中结了一层厚霜,人行道上反射着冷冷寒光。她最不喜欢这个场景,因为这里是现实,是当下,世界弃她不顾,毫不理会她的需求。冬季转春,转夏,转秋,周而复始,没有尽头。她随时可以走下楼梯,走出户外,走入冬季,只可惜她办不到。这栋房子(或是其中的某样东西)不允许她这么做。她利用电话购物,邮寄现金,从来不曾出门。
波丽·考辛斯现年三十五岁,不过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岁。身材十分瘦削,有如皮包骨,肩上背负着重担,始终无法放下。当年那个八岁小女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长大会变成这副德行。
窗外的一点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惊讶地发现外面的小路上竟然有个男人正往自己的屋子走来。她立刻假设对方迷路了,因为没有必要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人前来此地的。这里除两栋屋子之外,一点看头也没有。而任何听说过这两栋屋子的人都知道不要在这附近闲晃。但是对方继续前进,脚步并不慌忙,步伐中也没有任何恐惧或是退缩的迹象。他的外表十分亲切,乍看之下甚至堪称英俊。最后他终于在对面那栋屋子外面停下脚步,然后在原地呆立了一段时间。那是哈特家的屋子。
发现对方不是来找自己之后,波丽微微感到失望。接着她又皱起眉头,因为她发现对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想要抓住脑中那丝印象,但是却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就跟她大部分的思绪一样。她不再坚持。如果真是什么重要的事,她总会回想起来的。男人突然迎向前去,踏上门廊,打开门锁。波丽眨了眨眼,神情惊讶。据她所知,哈特家已经二十五年不曾有人造访了。好奇心像是一个不友善的朋友诱惑着她,于是她转身离开冬季房,穿越走廊,放慢脚步对着楼梯走去。想要下楼,她就必须经过最后一个房间,没有窗户的那个房间。她抬头看着天花板,很快地路过那扇紧闭的房门。她听见房内传来缓慢沉重的呼吸声响,不过完全没有转头去看。房间里面空无一物,没有任何东西。在走下楼梯的过程中,她一直听着从空无一物的房间传来的呼吸声。
楼下所有窗户所呈现的都是同一种景象,同一个季节。一楼的世界跟外界相同,没有任何诡异之处。波丽生活起居都在一楼,将其中一个房间布置成自己的卧房。她尽可能不要待在二楼,因为二楼充满太多回忆。但是有时候,二楼会呼唤她。不管愿不愿意,她都必须响应那道呼唤。
她走到前门旁边的窗户旁,看着对面的哈特家。刚好陌生男子正从屋内的窗户看向屋外,所以她再度看见对方的容貌。她很肯定自己见过这张脸,只是不能肯定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她的呼吸逐渐急促。或许他是属于自己过去的一部分,来自被她所遗忘的那段时光?来自她自己选择遗忘的那个年代?男人转身离开,消失在窗户之后,但是他的面孔却没有随之消失,一直停留在她的眼前嘲笑着她。她曾经见过这张脸,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是强纳森·哈特的面孔,在她八岁的时候跟家人一起住在对面屋子里的男人。
※※※※
一栋屋子会不会梦到曾经住在里面的人,直到他们回家为止?
詹姆士·哈特站在他幼时住过的屋子中,却一点也认不出来。他觉得非常失望,尽管来之前就已经告诉自己不要期望太多。根据他的记忆所及,自己应该从来没有到过这间屋子,只是他希望到了现场可以唤回一点印象。或许,曾经在这间屋子里面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可怕,导致他内心有部分坚决不愿想起。他依然不知道家人为什么要匆匆忙忙离开家园。根据时间老父所示,当年的预言足以令任何人心惊胆跳,但究竟是什么让他父母抛开一切、说走就走?他们被人威胁了吗?被某个深信哈特家将会导致影子瀑布与永恒之门的毁灭的人所威胁?还是,他父母本身就对此深信不疑,为了保护影子瀑布才决定匆忙离去?他暗自耸了耸肩,走过去推了推左边第一扇门。门一推就开,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屋内光线明亮,空气清新,摆设着几件毫不显眼的家具,墙壁的颜色也平淡无味。壁炉旁边耸立了一座滴答作响的大钟。哈特皱起眉头。他从不喜欢滴答作响的大钟。他本以为那是因为自己牙医的接待室中有一座这种钟的关系,但如今看来,这个原因多半可以追溯到更早期的经验……房间中宁静祥和,仿佛房间的主人才刚离开不久、随时可能会回来一样。这个想法令他不安,他看向身后,期待看见某个人,或是某个鬼魂,正在暗处监视着他,不过一个影子也没看见。他走出房间,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他在屋内四处走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查过去,但是始终一点印象都没有。屋内十分整洁、干净,好像清洁女佣才刚刚打扫完毕一样。根据时间老父的说法,自从他们离开之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人住过了,不过时间并没有说明原因。屋中甚至没有任何灰尘……仿佛二十五年来这里完全没有改变一样。他站在楼梯顶端,思考着下一步该采取什么行动。他察看过每一个房间,将屋内的东西拿拿放放,却怎么也唤不起任何回忆。这里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陌生人的家。但是他生命中的前十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这里一定有留下一些属于过去的足迹。他神色阴沉地在原地站了很久,两个拳头愤怒地反复拍打自己的腰间。还有什么地方没找过……就在此时,他脑中灵光一现,抬起头来看向天花板上通往阁楼的暗门。
他没花多久时间就弄清楚要如何打开暗门,拉下折迭梯,爬上阁楼。阁楼很暗、很窄,空气中传来一股浓浓的霉味,隐隐带有一种熟悉的气息,他感觉得出来。他伸手打开昏暗的小灯。直到打开之后,他才突然发现自己不必看就知道电灯开关在哪里。他花了点时间察看四周。这块屋檐下的狭窄空间里堆满许多大木箱以及用绳子捆好的纸包。他在最近的一个木箱旁弯下腰,拉开上头覆盖的白布,结果发现木箱中摆满更多的纸张,迭成一迭一迭地绑在一起,并且标明日期。哈特拿出一迭纸张,迅速翻阅。退税单据、财力证明、购物收据。哈特将纸张放回原位。这些单据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走到下一个木箱前,扯掉了上面的白布。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玩具。
哈特靠着木箱坐下来。所有人们曾经拥有而又遗失的玩具最后都会出现在影子瀑布。不管是被玩坏的还是被父母丢掉的,是脱线的填充玩具,还是长大骑不下了的三轮车。这些东西都不曾真正遗失,它们只是流落到影子瀑布来了而已。这里就是这样的地方。哈特蹲在木箱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箱中的玩具,似乎深怕只要自己一分心,玩具就会消失不见。他将手伸进木箱,拿出碰到的第一样玩具。那是一个蝙蝠侠机械玩偶,方方正正,奇丑无比,散发出浓重的塑料味。他转动侧面的大发条,蝙蝠侠的大脚立刻开始上下踩动。哈特缓缓露出微笑。他记得这个家伙。他记得自己坐在电视前面,欣赏着由亚当·伟斯特和伯特·沃德所主演的蝙蝠侠影集。同样的蝙蝠时间,同样的蝙蝠频道。(「别坐太近,吉米,这样对眼睛不好。」)这段回忆很短暂,但是很深刻,仿佛是从电影中撷取出来的静态画面一般。他将玩偶放在阁楼地板上,它立刻发出吵杂的声响,一跛一跛地走向前去。哈特心想不知道蝙蝠侠本人有没有住在影子瀑布,不过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蝙蝠侠至今不退流行。人们依然相信他的存在。
接下来出场的是一本精装本的《达拉克年鉴》,出自「神秘博士」(Doctor Who)电视影集的周边产品。该影集在黑白电视年代开拍,当年这种内容的影集还能够令观众害怕。哈特慢慢翻阅年鉴,一段段的回忆逐渐回到他脑中——圣诞节一大早该睡觉的时候不睡觉,坐在床上阅读这本新年鉴的记忆。年鉴一入手,他立刻想起这些景象,但这些景象并非完整的回忆,它们不能告诉他正在阅读年鉴的男孩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雷鸟神机队(Thunderbirds)的车辆载具。詹姆士·庞德配备逃生椅的奥斯顿马丁跑车。会发射飞弹、车前盖下方还会伸出电锯的蝙蝠车。一个装满各式各样玩具兵的盒子,所有的士兵部是一副久经战阵的世故神情。一把具有喷射机外形,能够发射吸盘飞镖的手枪。混在一起的农场动物玩具和动物园动物玩具。依然放在包装盒内的玩具火车。曙光怪物组合。
回忆来来去去,慢慢带回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男孩身影。男孩的身材以他的年纪来说有点矮小,个性害羞,神情腼腆,因为缺乏同龄的玩伴而只好与玩具作伴,同时也因为即使在那个年纪,他已经出现了与众不同的迹象……哈特坐在木箱旁,抓起一把乐高积木,任由它们自指尖滑落,有如沙漏中的沙粒一般。回忆慢慢浮上台面,简短,不连贯,让他对自己的童年产生模糊的概念。那不是什么有趣的景象。年轻的詹姆士·哈特拥有温暖的照顾与无尽的关怀,但是他依然十分孤僻。他想不起来为什么,但是他相信自己不会喜欢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的童年有点诡异。他这个人有点奇怪。
太奇怪了,就连影子瀑布也无法接受。
他突然心神一震,仿佛内心深处有某样东西苏醒过来了一样。他屏息以待,等着那种感觉再度以更加明确的形象回归体内,但是却什么也没有等到。他面无表情地拿出一堆玩具,却再也唤不起任何记忆。他看着散落一地的玩具,心里只想着现实世界里有不少收藏家愿意花大钱购买这堆垃圾。有几个曙光怪物组甚至还不曾组装起来过,依然原封不动地躺在包装盒中。他仔细看了看包装盒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