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盗





  小楼很静,但已不再狰狞。
  曾祖母走了,所有的恐惧也都随之化为了乌有。
  “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耳边回响着曾祖母的话,我对着她的尸体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我慢慢的站了起来,怀着一种把身体掏空了的悲恸,带着一种用生命压抑而成的平静。
  血债血偿!
  “只剩下最后一根了。”阿匪从衣兜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那个火柴盒递到了我的手中。
  “嗤——”
  眼前一亮,我们最后的一根火柴变成了跳动着的火焰。
  阿匪把那几把椅子拆了,留了三根粗点儿的竹子,然后把其余的堆在了曾祖母的尸体周围。
  看着熊熊的火焰吞噬着曾祖母的身体,我的泪水再一次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火化了曾祖母的尸体,我们拿着一个临时做成的火把再次进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从张老鬼与那神秘人消失的地方,到那两个空荡荡的房间,我们仔细排查了任何一个能够看到的角落,尝试了任何一种能够想到的可能。可是,这个被称为“小囚天”的地方居然像是从地下长出来的一样,没有一丝缝隙,不见得一点儿光亮。
  “既然张老鬼与那神秘人能够从我们面前消失,那这屋子里肯定有通往外面的通道。”阿匪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张老鬼消失的地方摆弄起了那架古筝。
  “走吧,一块过去看看。”古灵拉了拉我的胳膊说道。
  阿匪将那架古筝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但只发现了一个用来控制帷幕弹出的机关。
  当初我们一进这小楼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张老鬼和那架古筝。他当时站立的地方是一处空地,并没有什么暗格机关之类,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掩身的屏风格挡。在一处空地上瞬间消失,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初七,我们来模仿下当时的情景。”古灵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站在我们刚进来时的地方,我扮作张老鬼背对着你,阿匪从里面向外走出。我们来再现一下当时的情景。注意,不要放过然和一个细节。”
  说完之后,古灵便转过身去学做张老鬼的样子站在了那里。
  转身,坐下,抚琴——
  突然,在古灵将双手放到那古筝上之后我看见她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与此同时,她像被电到了一样快速的将双手从那古筝上面拿了下来。
  “怎么了?”
  看到她脸上的变化,我顿时想起了曾祖母在试水时表现出来的惊诧的样子。
  “这古筝的琴弦,好像是两个字。”
  “字?”听古灵这么一说,阿匪顿时凑了过来。
  “嗯。在很早之前,易数上有一种叫做‘三爻归元’的语言,据说通过这种语言能够和灵界的一些东西交流。这种语言是通过易数上的卦象变化而来。在不懂易数的人看来,它们是一些长短不一的横杠。在懂得易数但不懂这种语言的人看来,它们是一些卦象的无序堆积。在懂得易数又通晓这种语言的人看来,它们是一种暗含着某种意思的符号。这种语言就像是盲文,在普通人看来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点,但在通晓盲文的人看来却是一些代表着某种意思的符号。由于这种语言艰涩难懂,所以后来渐渐的被人们抛在了脑后,更鲜有人去学习。我爸爸以前做的是考古工作,对于各种古老的、失传的语言有着一种发自内心里的痴迷。因此,在教授我易数之余他也教了我许多关于语言方面的知识,其中就包括这种语言。从我接触这种语言到现在为止,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使用。”
  “你能认出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字吗?”听完古灵的讲述,阿匪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
  “嗯。这上面写的,是‘丹青’二字。”
  “丹青?”听古灵提到丹青二字,阿匪突然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而我的脑海中,则浮出了第一次去古灵家里时见到的那张画有两个小和尚的水墨丹青。
  “跟我来。”说完之后,阿匪拿着火把头也不回的朝那两个空荡荡的房间走了过去。
  光秃秃的墙壁,铺满了石子的地板,没有门,也没有窗。来到那个空荡荡的房间,阿匪把火把慢慢的朝着地上凑了过去:石子铺成的地板上,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和尚的身形渐渐的显现了出来。他笑嘻嘻的侧脸对着我们,弯着身子用力的推着一个与他个头相仿的西瓜。而那个滚圆的西瓜,则被矗立在两个房间之中的那道墙均匀的分成了两半。
  见此情景,我们赶紧来到了隔壁的房间。在这个房间里,地上依旧铺满了石子,可是,在那些石子上我们并没有看见另外一个小和尚的身影。
  古筝上的“丹青”二字,究竟是何人所留?这地板上的图案,为什么会与古灵家里的那副丹青相同?这地板上的石子画,为什么又只画了一半?
  望着那一地的石子,我的脑中瞬间浮出了一连串的问号。这一地的石子,是一个线索?还是一个陷阱?
  “爸爸在的时候并不是很喜欢字画,家里也很少见到那种东西。至于那幅丹青,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挂在那儿的。”古灵淡淡的说道。
  “或许,我们应该把这幅画补完。”阿匪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然后把火把交到了我的手中。
  阿匪虽然出身军人,也长的一幅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样子,但他对于字画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喜好。他不仅精于绘画,而且对于一些稀世的名作也能够一语中的的指出其中的点睛之笔。对于这一喜好,他很少在众人面前提起,至于其中的原因,用他的话说就是“字如陌上明月,画若长虹卧波,赏此二者,非静与高而不可也。”
  阿匪在古灵的帮助下很快将印象中的另一半图案拼了出来,而那一地的石子,居然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真不知该夸赞阿匪的手法高明还是那布局之人的精明。
  拼出图案之后,阿匪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图案瞅了起来。
  在我的眼中,那就是一些简单的线条,如果非要我找出什么玄机,无异于让我说出达芬奇笔下的蒙娜丽莎为什么微笑。我是这样认为的,估计古灵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虽然通晓易数,但对于这些具象的东西还是保留了不少女人该有的感性。“这边的半个西瓜貌似比那边的要小一些。”估计她也就能够到达这样的境界。
  “这是一幅没有画完的地图。”阿匪站在我们的对面神色淡定的说到。
  来到阿匪的位置,我顿时体会到了目瞪口呆的含义。从阿匪的位置也就是这画的上面看去,那些线条果真变成了一幅没有画完的地图。而那个西瓜的蔓藤,正好就是那条没有尽头的回廊,只不过在那面墙的地方断成了两截。
  对着这张地图,我们终于弄明白了这小囚天里的格局。原来这是一个由四条椭圆形的回廊组成的迷宫。这四条回廊巧妙的运用了透视的原理,通过那些看似无序实则是经过了缜密计算的石头巧妙的将链接处遮掩了起来。不仅如此,这四条回廊环环相扣,外断内联,巧妙的组成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无限循环。因此,在没有充足光线的情况下,任何人只要到了这回廊上面都会陷入到那个无限循环的迷宫中去,再难出来。这样一个鬼斧神工的设计,再加上那些能够制造幻象的隐色石,以及张老鬼高超的暗攻之术,淋漓尽致的体现了那两句对联里描绘的场景:
  小囚天,囚天囚地囚日月
  万劫门,逆生逆死逆乾坤
  明白了小楼里的玄机,我们也仿佛看到了出去的希望。问题关键,锁定在了那面墙的下面:在这张巨大的地图上面,那里是唯一的死角。因此,只要把个死角的阴影驱散,我们或许就能够找到这小楼的出口。
  古灵的抽象思维,阿匪的形象思维,我的混乱思维,大家的思维瞬间高度的集中了起来。胜利就在眼前,但我们仍需努力。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
  盯着那副巨大的地图,我生平第一次对那些相面的江湖术士产生了敬佩之情。相面这种行当,果真是件既费体力又费脑力并且还不一定能够相到别人心里的费力不一定讨好的活儿。
  “吱吱。”蜘蛛的叫声打破了场中的沉默,也打断了大家的思维。
  “唉,还是你这没心没肺没感情的东西活的自在啊。”我扭头看了一眼趴在肩头上的蜘蛛,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蜘蛛?
  看到蜘蛛,我忽然觉得有个念头像流星一样在我的脑中闪了过去。
  蜘蛛?蜘蛛?
  人不能通过的地方,未必就不是坦途!对于蜘蛛而言,这面墙壁根本算不得什么障碍。难道,我们苦苦思索的那个死角其实就是眼前的这面墙壁?
  我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阿匪和古灵如梦初醒。
  在这幅地图的指引下,我们很快确定了回廊上那段墙壁的位置。在我们头顶上方一米多高的地方,一块月牙形状的石头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跳起。击石。
  一道早晨的阳光带着羞涩落到了我们脸上。
  

第六十章 独狼
更新时间2010…6…29 15:59:40  字数:3676

 沐浴着早晨的阳光,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的感受到了生命的气息。仅仅是一夜的时间,我却感觉仿佛经历了整个一生。相聚,别离,迷茫,恐惧,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曾祖母身下的那把大火化成了灰烬。
  “老奶奶,初七会回来的。”对着那幢小楼磕了三个响头,我迈开大步朝着竹林的更深处走了过去。
  大家一路无话,但每个人脸上的平静都没能盖住内心深处的波澜。小囚天里的机关让我们再次见识了张老鬼与那神秘人的手段,而那个被他们称为“师父”的至今没有露面的禅盗,更是像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威力无法想象的炸弹一样深深的埋在了我们的心中。
  除去未知,我们更多的感受到了整个事件的扑朔迷离。从那些水蛭的分布情况来看,是有人故意养殖,它们只是一种杀人的利器?还是另有不可告人的更大的阴谋?古筝上的“丹青”二字,究竟是何人所留?古灵家里的那幅水墨丹青又是何人所置?是失踪的古教授?还是另有高人?是一个巧合?还是一个早有预谋的安排?
  这潭看似毫无波澜的死水,究竟还有哪些礁石暗流?而在这暗流的尽头,到底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狰狞猛兽?
  山谷里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竹林里的清新,却多了几分雾霭。行走在那层雾霭之中,我们很快在竹林的深处发现了一道简陋的篱笆和三间修葺的颇为规整的茅屋。篱笆围成的院子不大,但院子里却干净的出奇,不仅没有一点儿杂物,而且不见得一点儿花草。三间茅屋一字排开,但却只在中间的屋子上开了一个两个人勉强能并排通过的小门,也没有任何的窗户。这样的一个小院,与之前那座小囚天相比起来显然寒碜了许多,如果说之前的那幢小楼是一所大户人家的庭院,那眼前的这三间茅屋顶多称得上是一个勉强看得出形状的柴房,更甚至是一个圈养牲口的畜圈。
  “这里看起来怎么像个圈养牲口的畜圈。”阿匪用带了几分迷惑的口气说出了我刚才的想法儿。
  “因为它本来就是一个圈养牲口的畜圈。”古灵说道。话声刚落,一只体形颇大的野兽从中间的那间茅屋里走了出来。
  形若山羊,体若犀牛,前额突出,趾末有爪,正是一只爪蹄兽。
  “哟,你们居然出来了。”一个掺杂着怀疑与鄙夷的声音从那茅屋里面传了出来。紧接着,那个蒙面的神秘人从屋中缓缓的走了出来。
  “吼——”见主人走来,那爪蹄兽冲着我们吼了一声慢慢的退回到了神秘人的身边。
  “是你?”阿匪略带惊讶的问了一声。
  “嗯。”言语之间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他缓缓的说道。
  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穿一件灰色的长袍,整个脑袋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了两只深邃矍铄的眼睛。单从他的体型来看断然称不上剽悍二字,但看似硬朗的身子骨也透着几分练家子的气势。第一次大白天的近距离看到那神秘人,我忽然想起了一句古话:虎行成恙,虎奔如飞。不知道这个形容瘦俏的神秘人会不会是一只饿了很久的东北虎。
  “你们可以问三个问题。”语气平缓,神色镇定,这份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定力着实让我们吃了一惊,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的架势。
  “是你杀了我曾祖母?”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直接原因是那些水蛭,根本原因是她体内的那颗莫邪珠。七心鼠的心脏能爆发出七倍的力量,莫邪珠则可以令心脏起死回生,也就是将人的寿命延长一倍。如果不是那颗莫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