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难白





紧项链一样缠在脖子上。
  我有些焦虑不安,感觉好像背叛了麦克。整个下午,当我想起和斯科蒂的朋友及商业伙伴在一起时,当我想起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情景时,我发现共处的时光并不是都很糟糕的。实际上,有很多时候简直棒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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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我和麦克的房子以西几英里就是盖别里罗餐馆。餐馆的南面,蒙特雷公路正好穿越阿罗约。
  帕萨德纳高速路被高跷似的东西支撑着穿过阿罗约,车流带着移动的光柱和噪音从峡谷的上空呼啸而过。高速路的下面是一片未经开发改造的土地,许多条死路组成了一个迷宫,洪水冲成的平原上矮树丛生,树枝叠蔓。来自圣贝纳迪诺群山的冰雪融水在地下已被引往不同的河道,但阿罗约挟雷霆之势,扑面而来,依旧是那么桀骛不驯。许多泄洪道现已成了公园的一部分;一个高尔夫球场充分利用了这里险象环生的地势,成为名闻遐迩的斗技场所。
  盖别里罗餐馆俯瞰着高尔夫球场的第五块终打区。几年前我就和斯科蒂到过那儿。我记得那是晚上,公园里漆黑一片,与世隔绝。
  我给马雷诺留了一张条,告诉他我将去哪儿,然后给阿洛打了个电话,请他在8点整给餐馆打电话,并呼我一下。我觉得一个小时足够斯科蒂阐述观点,反驳对方了。
  当我驱车离开屋子时,天上下着绵绵细雨。在第一个交叉路口,我的客货车转向很僵硬,就像在泥泞的道路上行驶。走在另一个街区时,我告诉自己问题出在这湿透的街道上。但当车拐往蒙特雷大道时,我听到后轮拍动的声音,连忙将车退出私人车道,不得不承认我应该知道的事实。我诅咒着,将车开到路旁的马路边上,从车里面钻了出来。
  右后轮胎已漏了气,扁了。我细细地摸了一遍胎面,没发现钉子之类的东西。也许是慢撒气,我想。或许是有人故意找我麻烦。我可不想被人控制。
  头发被水浸透,平平地贴在我的头上。我回到车内,有气无力地诅咒了几句,将车开进街角的商场停车区,停在广告灯箱的灯光下。
  如果车胎放气是一个警告,那它就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如果想借此来阻止我与斯科蒂会见,或是想将我搁浅在阿罗约,我可不想这么容易就屈服。餐馆离这儿已经不远。我用车载电话向信息中心查询一家当地出租汽车中心的电话。然后我拨了号码,手拿听筒等着。当一辆高速市际公共汽车在停车区旁停下并响起喇叭时,我仍拿着听筒。我朝上望去,认出了司机,便摇下窗户。
  “利昂?”我喊道。
  “玛吉,你在干什么?”利昂走出汽车,他的两位乘客仍待在车内。“你到这来干什么?”
  “车胎瘪了。”我说。
  “我看到了。”
  “我有个约会,所以我叫了辆出租车,过后再修轮胎。”
  “你准备去哪儿?”
  “盖别里罗餐馆。”
  “我知道在哪儿。”他回头瞥了一眼他的乘客,两人的面孔都藏在报纸后面。“你可以和我一起走。一辆出租车赶到这儿不知要用多长时间呢!”
  “餐馆是你要停的一站吗?”
  “不经常是。”他咧开嘴笑了,“但我有种感觉,今晚我将走失自己,走那条路才会恢复原样。”
  我问利昂:“你会有麻烦吗?”
  “我有了今天的经历,以后谁想欺负我,我就说‘给我的律师打电话’,因为我已经发脾气了。愚弄利昂就是冒险。”他的手越过开着的车窗,朝我的车锁伸去。“现在就得走了。不能再耽误乘客的时间了。”
  我俩撑着我的伞朝公共汽车冲去。上车后,我坐在了利昂右边的座位上。
  当我们回到车流中时,我问:“你是不是在上双班?合法吗?”
  “我自愿的。你知道,因为过去发生的那件事,我身上流淌的肾上腺素不知怎么停了。坐在家中,想着那个可怜的女人,想着她坐在我身边被人击中,这使我很受刺激。”他大笑起来,笑声就像来自腹部深处的一片滚雷。“我的时间比别人多一半。而且,别的司机听说了我早上跑车碰到的事后,大都很不舒服地打电话过来。”
  “那你碰到什么事了吗?”我问。
  “只有这件事。当那个小个子女人被打中时,我没见到有汽车从旁边开过。我开公共汽车有很多年了,大概有种第六感觉能告诉我汽车在哪儿,它们来自哪儿,准备开往哪儿。如果那女人是被人从一辆行驶的车上射中的话,那它一定是辆鬼车。”
  利昂在他的第一站停了下来,有一位乘客下了车。他接着说:“那位马雷诺警长一直问我有没有看到一辆白色汽车。我说根本没见到什么汽车。从听到枪声的那一刻到那女人倒下的那一刻都没有。”
  我从皮包中取出几张施坦梅茨的照片,拿出其中的一张问:“见过这个人吗?”
  利昂仔细地看看那张照片,然后摇了摇头:“马雷诺也给我看这个了。我从没见过他,但会注意的。告诉你:在知道谁开那辆车之前我就会认出他了。”他将那张照片塞进他的身份证框架里,使得每个进到这辆车的人都能看到它。
  “谢谢你,利昂。”我说。
  “不用客气。”他从后视镜中看着我,眨了眼,朝我竖起了大拇指。“很高兴能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待在一起。我不想谈起它,也不想一个人和它在一起。”
  又过了两站,最后一位乘客也下车了。利昂将车开回去,拐向阿罗约。
  “利昂的豪华轿车服务。城市里可没有。”我冲他说道。
  利昂歪着头,说:“我可不是疯子,你知道,离开我的日常路线,送你来到这种地方。关键在于,他们竟然朝我的车开枪,这实在太无法无天了。任何人都可能会受伤的。他们胆敢对我的车下手,就别想逃之夭夭。”
  “我也很生气。但是不要四处找麻烦。”
  “我不是在找麻烦,但如果我真遇到麻烦,绝不会坐视不管的。”利昂转上了一条路旁有公园的公路。黑色的公路伸向远方,路旁是一列高高的夹竹桃树篱。车灯照不到的地方,公路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能告诉我你的车胎是怎么没气的吗?”
  “我已经想过这事了,情况似乎不妙。”
  餐馆的标识出现在路的左边,利昂拐进环形道,问:“你怎么回家?”
  “我可以让服务员帮我叫辆出租车,或者我给朋友打个电话。”
  “110公共汽车每半小时正好停在这里,在整点过20分钟和差10分钟到整点时。最后一班车是在午夜前,来接服务员助手和厨房帮手。我不知道今晚谁跑这条线,但我会打个电话,让他来找你。”
  “多谢了,利昂。”他开着城市大公共汽车正好将我送到门口。下车之前,我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说:“记着保持联络。让我知道你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他看了一眼名片,将它塞进衬衣口袋,随后按下开门键:“晚餐愉快,玛吉。”
  “晚安。”我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走出汽车。直到我打开餐馆巨大的前门,走到里面,利昂才驾车离开。
  盖别里罗饭店洋溢出一股宁静、舒服的文雅气氛。休息室中,一个巨大的花砖壁炉周围摆设了许多沙发。整个房子呈现出早期加州风格:泥砖墙,墨西哥粘土地板,高高的天花板上是粗犷的房梁。这并不是一家新潮的饭馆,但它十分适合本地富起来的老主顾的胃口。这是个周五的晚上,屋子里坐满了人。以前我曾在这里和阮凯、萨姆、莫尔蒂、希拉·雷伯恩吃了几次饭。
  在一个属于我前半生的地方去会见一位过去直呼我的名字,而现在被我看透了的人是件很尴尬的事。我想知道当一个浪子消失很长时间后,又像个幽灵一样来到这里吃饭时,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因为阮凯曾谈到这件事,我在想象对于琳达——斯科蒂的新妻子来说,代替我的位置是多么尴尬。有多少次,她站在斯科蒂身边,听着某个刻薄鬼问斯科蒂,“玛吉现在怎么样?”我为此深感抱歉,知道只要她一转身,身后就会传来阵阵流言,就像我遇到的事一样。
  我看看表——早到了5分钟,心中希望能在斯科蒂来之前要杯饮料——一杯开罗伊酒,以冲去我的焦虑。
  但斯科蒂已经在酒吧里等着了。他从一个靠门的座位上站起来,走过来迎接我,手中提着一个小巧雅致的皮制手提公文箱。大概是他买房的资金,我心中暗自猜测。
  “你看起来很漂亮,玛吉。”他抱住我的肩,吻了吻我的脑门,如同一位亲近的叔叔所做的一样,很熟悉,但并没有进一步的意思,也没有情欲。“外面还下雨吗?”
  “小雨。”我有些紧张。我已有好几年没在无监护人在场的情况下同斯科蒂处在一间屋中了。有充分的理由说明我为何避免处于我刚才所处的环境。这些理由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知道若我的车停在前面的停车场中,我也许会临阵逃脱,驾车远远地走开。
  我看着斯科蒂,试图看出他会有多么不诚实,会有多么敏锐。并尝试着反向思维:如果我是斯科蒂,我不想让人从我身边走开,会在多大程度上使那人收敛自己的行为呢?我意识到自己从未深入地了解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今天下午在阮凯家里,我没碰到你。希拉说你刚离开。可怜的萨姆看起来糟透了,是不是?”斯科蒂说。
  “我觉得他看起来正像一位妻子被谋杀的男人。”
  斯科蒂感叹道:“这世界要变成什么样啊!”
  四年中我第一次看着他,真正近距离地俯视他,他脸上曾经充满魅力的皱纹现在已被岁月蚀刻得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过去的四年对他来说真是充满艰辛的岁月。我记忆中的那个年轻人已经远去了。
  饭店总管悄无声息地走过来,问:“您准备入席吗,麦戈温先生?”
  “我想是的。”斯科蒂挽起我的手臂。很明显,没人指望我说话。
  “很高兴您能回来,麦戈温先生。”总管边领着我们穿过大餐厅,边为斯科蒂整理着衣饰。
  “我也很高兴能回来,菲利普。”
  人们把头转了过来,看了我们一会儿,然后继续着他们的谈话。在我们穿过餐厅时,我听到了一些零零星星的议论。“第一位妻子。”“还在一块儿?”“真令人吃惊!”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上大都挂着吃惊的表情。
  菲利普将我们带到一个小间坐下,它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靠近法式门,可以鸟瞰高尔夫球场。草地上的泛光灯照出一块不规则的绿色,映着无月的黑夜。菲利普为我拉开椅子,但却从未完全把注意力从斯科蒂身上移开。我坐下后,他越过我的头顶问斯科蒂:“马丁尼酒加洋葱和一杯开罗伊酒对吗?”
  “谢谢,菲利普。”斯科蒂坐了下来,然后菲利普就消失了。
  “你要了两杯鸡尾酒?”我问道。
  “这么长的时间我还不至于忘掉你喜欢什么。我是为我们两个人要的。”
  “也许今晚我喜欢雪梨酒。”
  “你讨厌雪梨酒,玛吉。”他将手指交叉,下巴放在上面,似乎想摆出一副有趣和优越的样子,然后又加了一句,“但如果你想要雪梨酒,等菲利普回来我告诉他。”
  斯科蒂使我觉得自己像个舌头被绑上的青少年。我记起为什么要恨他了。
  “饮料并不是争端。”我朝后坐了坐,轻柔他说道,以使他能照我的意思做,将事情办好。“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争端。我们只是要讨论一些业务,那就现在开始吧。现在还有别的人要买那幢房子,就在家中等着我签字了。我想听听你准备出什么条件,是否能使我决定把房子给你。”
  这时饮料来了。开罗伊酒放在我面前,马丁尼酒放在斯科蒂面前,还有一提篮面包卷放在桌子中间。
  “先吃东西吧!”斯科蒂在自己吃之前先给我夹了一个面包卷。
  “为什么要等下去呢?我现在就准备好了听你讲!请你现在就告诉我你是不是能出更高的价。争取一两分钟就把话说完!”
  一位头发银白的侍者将一盘松子和小红虾拌成的沙拉放在我面前。盘子很精美,是一件淡色的艺术品,我对侍者说:“我相信这是别的桌的。我们还没看菜谱呢。”
  侍者看着斯科蒂,等他拿主意。斯科蒂对这人说了声“谢谢”,等他走后,对我说:“我没看菜单就订了。厨师正在为我们做一些特别的东西。”
  “斯科蒂,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将沙拉、面包和鸡尾酒移到桌子的一边,铺平面前的桌布。“你要么买,要么不买。要是不买,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