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的秘密





  “你还在那里傻傻的。我是个女人。我看进她的眼睛里面,我看得出她在想些什么。” 
  我用大拇指翘一下翘向电话。我说:“你想,我到这里来是准备干什么的?” 
  “喝酒,压压惊。轻松一下。”她说。 
  “我在等这只电话铃响起来。’哦告诉她:“那个金头发的小妞先要弄清楚没有人在注意她,她就打电话了。” 
  “你说你们有什么生意上的联络?” 
  “当然。” 
  “她会要多少钱?” 
  “多半不是金钱,是别的东西。” 
  “我不管她向你要什么,”白莎坐在那里看着她的酒杯,一面冥思,一面说道。“这个女人爱上你了,唐诺。” 
  我点上一支烟,靠向椅子的背上。 
  正当白莎又要发表什么意见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白莎一把把话机拿起来,放到耳朵上,她说:“哈罗。”之后她又说:“访问是哪一位?——好的,他正在等你打电话来,” 
  她把电话交给我。我说。“哈罗。”对方是柳依丝的声音,她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是吗?” 
  “嗯哼。” 
  “我一定得见你。” 
  “我想像得到。” 
  “有空离开吗?” 
  “是的。” 
  “我能去你的公寓吗?” 
  “最好不要。” 
  “你也最好别来我这里,我们找个地方见面好吗?” 
  “你指定。” 
  “15分钟后,在中央街和第10街交叉口见面。可以吗?” 
  “可以——有一点要先告诉你,假如我离开这里时发现有人在跟踪我,我当然要想办法甩掉尾巴,如此我可能迟到大约半小时,假如15分钟后你在中央和第10街口见不到我,你就在30分钟正时打电话到这里来,懂了吗?” 
  “懂了。”她说,把电话挂断。 
  我对柯白莎点点头。 
  白莎说;“你要小心了,好人。目前你没事了。照她刚才说,她已经不可能再改变证词了,而且那夜班职员再怎么样来指认你,也没多大用处了。那在楼上的女人没有戴眼镜是看不清的。我敢说她在20尺外连我也看不到。” 
  “你这样说什么意思?” 
  “告诉那个金发的自己去跳河算了。目前我们已经没有什么要依靠她的了。” 
  “白莎,我不能过河拆桥。这种事我做不来。” 
  “这我知道。你心太软,又太重感情。我也没叫你做太绝,叫薄先生送她一点小钱。但是,千万别把自己的头伸出去太多。” 
  我站起来,拿了帽子和大衣。“我只能用你的车子了,你可以自己搭计程车回去。我们明天早上再见。” 
  “今晚不见了?” 
  “不见了。” 
  “唐诺,我对这件事很担心。你办完这些事,今晚来我公寓,让我知道一下行吗?” 
  “假如有什么特别事,我一定去找你。” 
  她把手伸向办公室抽屉,自她手臂的斜度,和她肩膀的下倾,我知道,只要我一走出她的办公室,她就会自抽屉中拿出她的威士忌酒瓶来。 
  “再见了,好人。”她说。 
  我走出办公室。 
  我沿了街道“8 ”字型兜了几个圈子,发现并没有人在跟踪我。我就前往中央街和第10街交叉口。我发现柳依丝在中央路上走。位置是8街和9街之中。我没有急着招呼她,我沿街转了两个圈子,确定她没有被人所跟踪。当她到达第10街街口时,我请她上车。 
  “一路平安吧?”她问。 
  “是的。” 
  “你是不是开车经过了我好几次?” 
  “是的。” 
  “我也认为我看得没有错。我也故意装着不知道,没有人在跟踪我吧?” 
  “没有。” 
  “今天晚上,我为你做的工作怎么样?” 
  “好极了。” 
  “感激吗?” 
  “嗯哼。” 
  “有多少感激?” 
  “你要什么?” 
  “我认为,你也许能帮我做一件事。” 
  “也许可以。” 
  她说。“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哪里呀?” 
  “离开城市。离开这个国家。反正离开就是。” 
  “想要离开什么?” 
  “离开每一件事。” 
  “为什么?” 
  “我惹了麻烦了。” 
  “怎么回事?” 
  “你知道,警察。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一老实说,今天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多半是因为你对我那样正经的关系——我不能对那些条子胡说八道。” 
  “那好,你回家去,把这件事忘了。” 
  “不行,我知道他们会不断盯着我查的。” 
  “怎么查?” 
  “去找马华窦。” 
  “那夜班职员?” 
  “是的。” 
  “他怎么啦?” 
  “他会指认你。” 
  “你叫他不要指认,他就不指认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一直在无目的地驾驶着,现在我把车移向路旁,停在一个我说话时能看到她脸的地方。我说:“他对你不错。” 
  “他吃醋得厉害。” 
  “你也不必把实况告诉他,只要简单地说我不是那个人。” 
  “不行,行不通的。他疑心病最重——会以为我对你有意思了。我不要使他更对你不利了。” 
  “你要多少?”我问。 
  “不是钱的问题。我要离开这里。我要乘飞机去南美洲。到了那里,我自己可以想办法,但我需要钱才能到那里,我需要有个能干的人替我安排一切,看来你可以胜任。” 
  我说:“依丝,这个借口不好呀。” 
  她抬起眉毛看我。一度眼光里充满了憎恨。“你的意思是;我为你做了那么许多事,而你不愿意帮我一点忙?” 
  “不是,不是这样。你再试试告诉我,为什么你要离开。” 
  “真的是因为我告诉你的理由呀。” 
  “不是,不是的。” 
  她静默了一下,然后说:“我在这里开始不安全了。” 
  “为什么?” 
  “他们会——我会——发生在金见田身上的事,可能会发生到我身上来。” 
  “你说他们会杀了你?” 
  “是的。” 
  “什么人?” 
  “我不会说出人名来的。” 
  我说:“叫我蒙了眼睛做事,我不干的。” 
  “我不是蒙了眼睛替你做事的吗?” 
  “是韦来东,韦律师,是吗?”我问。 
  我提到这名字时,她突然地吃了一惊,然后避开我眼光,转头看别处有5、6秒钟之久。她盯住了驾驶盘前发亮的仪表,她说:“好吧,我们就说是韦来东吧。” 
  “他怎么样?” 
  她说:“那件薄雅泰的事,是完全设计好的。他们设计好只卖回给她2/3的信件。那主要有损害力量的1/3信件,会到韦来东手里去。” 
  “拿到这些东西,他有什么用呢?” 
  “他要利用它使薄雅泰提供一切他需要的东西,来使廖汉通宣判无罪。” 
  “你认识他?” 
  “当然。” 
  “也知道薄雅泰?” 
  她点点头。 
  “说下去。” 
  “韦来东本人会主持那最后一笔大交易。先前两次得来的钱都归别人所有。” 
  “但是金见田却把第3批信卖给她,而欺骗了所有的人,是吗?”我问。 
  “不是,这一点很奇怪。他并没有把信给她,他给她的是一张空信封,里面只有几张旅社里的信纸。” 
  “你事先知不知道他要这样做?” 
  “不,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见田自己给自己设计的一招败笔,他以为可以把钱带着溜掉,但是——事与愿违。” 
  “那剩下的1/3信件,现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见田一直听话地在玩,突然他起了私心。我对他说过这是玩火,非常危险的。” 
  “你是见田的相好?”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为什么想起对我说这种话?” 
  “你是他相好,是吗?” 
  她看向我眼睛,然后把眼光移开,什么也不说。等了相当久,她用很小的声音说:“是的。” 
  “好吧,我们从这里开始说起。今天晚上。当警官们到你公寓,他们敲你门,叫你开门,你几乎吓僵了,是吗?” 
  “当然,不吓死才怪。任何人在我这种情况、都会如此的。” 
  “你已经睡了?” 
  她犹豫一下,然后说:“是的,才快睡着。” 
  “你把门打开,走出房来,走上走道,把门自身后锁上,是吗?” 
  “是的。” 
  “你是带了钥匙出来的。” 
  “是的,本来就在我罩袍口袋里。” 
  我说:“你听到警察来吓得半死,你不让警察进你公寓去谈、要在走廊上谈,那是因为你公寓里另外有人在。是什么人?” 
  “不是,不是,我赌咒不是的!老实说好了,我不是为了怕警方,我怕……别的东西……” 
  “你想什么时候离开?” 
  “现在就走。” 
  我点上一支香烟,一声也不吭,很久的时间。她焦虑地注视我。“怎么样?”她问—— 
  我说:“好吧,妹子。我一定要先去弄点钱,我身上没有带。” 
  “你有地方拿吗?” 
  “当然。” 
  “向薄家拿?” 
  “是的。” 
  “什么时候能拿到呢?” 
  “要等薄先生回来这里。他现在在本州北部看一个矿。” 
  “是的。” 
  “什么时候能回来?” 
  “差不多随时该到了。我不知道他开车回来,还是租飞机回来。” 
  “唐诺,拜托,他一回来你就去弄点钱,帮我离开。这个忙你能帮到吗?” 
  “我会照顾你的。” 
  “但是,目前我怎么办呢?” 
  我说:“我们来找一个旅社,用假名来登记。” 
  “我的衣服呢?” 
  “留在公寓里,只是把人失踪就可以了。” 
  她想了一下。她说:“我身上一毛也没有。” 
  “我有一点钱在这里,足够付旅社资一般开支;另外,还可以买些衣服。” 
  “唐诺,真能帮我这个忙?” 
  “是的。” 
  “我们去哪里?” 
  我说:“我知道有个小旅社,很安静的。” 
  “你会带我去?你带我过去?” 
  “是的。” 
  “你知道的,唐诺。一个单身女人,在这种时候,没有行李,想去住旅社——我希望你能去,替我登记。” 
  “用夫妇名义?” 
  “你要这样吗?” 
  我说:“我会告诉他们,你是我秘书。今晚我们要工作到很晚,明天一早又要开始工作,我要替你弄间房间。没有问题的。” 
  “他们不会让你在那里和我过夜吧?” 
  “当然不行。我会把你送进房间,然后自己回来。我先给你100 元,暂时够作花的了。” 
  她拿进那100 元,想前想了很久,她说:“我看你说的方法,可能是最好的了。谢谢你,你是好人,我喜欢你。” 
  我开动车子,把车开去一个我知道的旅社——在背街的一家小旅社,午夜后只有一个夜班职员和一个开电梯的,在管理全局。 
  在我们将进旅社前,她说:“唐诺,假如我能拿到剩下未交出的那些信件,我可以坐在那边不必担心了。” 
  “怎么说?” 
  “韦来东要这些信。薄雅泰要这些信。地方检察官也会为了想定廖汉通的罪,出钱买这些信。” 
  “地方检查官是一毛也不能出的。” 
  “我们可以和他讨价还价,不用金钱来交换。” 
  “用什么?”我问;“免掉对一件案子的控诉?” 
  “你一定要说的话,也可以这样说。” 
  “对什么人的?” 
  她不吭声。 
  “你认为信会在哪里?” 
  “说老实的,唐诺,我不知道。”她说:“见田是由我陪着走到旅社去的。他心里也在怕可能会出事,他以前曾经因为勒索被捕过。他有正确消息知道薄好利请了一个侦探,在查他女儿的钱去了哪里。” 
  “这消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不知道,不过见田知道的。我想他是从韦来东那里知道的。反正,见田希望在最后一分钟时拿到这些信。他和我一起走去旅社,我把信放在我大衣里面,在我要走进雪茄烟摊子去的前一瞬间,我才把信交给他。他上电梯的时候,我知道信是绝对在他身上的,之后——他也没有下来过。一定是杀他的人拿到了。” 
  我下车,走过车头,开车门帮她下车。我站在那里在想。我说:“金见田不是他的真名吧?” 
  “不是的。” 
  “用这个化名有多久啦?” 
  “两三个月。” 
  “以前叫什么名字?” 
  “水买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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