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雕刻家





丁!?br />   “我确实知道。”她把刚才录的那卷录音带放入车上的录音机内,然后倒带。“你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警官,所以你洗耳恭听吧。我觉得应该被臭骂一顿的人是你。那可怜的孩子———我们面对事实吧,就算时至今日,她仍然只是个可怜的孩子———她饿坏了,而你答应在她做完笔录后,才让她好好吃一顿。怪不得她想尽快招供。如果她告诉你,不是她做的,你一定会反复诘问,使她没法饱餐一顿。”她把声量开到最大。 
  门铃按了许久,爱德华才来开门,但门边的铰链并未拉开。他怒目相向,叫他们滚开。“你无权到这里来,”他朝罗莎怒斥,“你再来骚扰我们,我就报警。” 
  黑尔站了出来,亲切地笑着。“我是霍克斯里刑警,克拉克先生。道林顿分局的。奥莉芙·马丁那个案子。我相信你应该还记得我。” 
  爱德华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我以为都已经事过境迁了。” 
  “恐怕还没有。我们可以进来吗?” 
  爱德华犹豫了一下,罗莎暗暗想着,他会不会要求黑尔出示证件或警徽。显然不会,他是典型的英国公民,很尊重公务权力。他把门边的铰链拉开,再打开门,他的双肩垂头丧气地佝偻着。“我就知道奥莉芙迟早会说出来的,”他说,“如果她不说,就不像凡夫俗子了。”他带他们进客厅。“不过我向你们保证,我对那件凶案真的一无所知。如果我当时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想,我还会和她交朋友吗?” 
  罗莎坐下后,偷偷按下手提袋里的录音机。黑尔到窗户旁往外眺望。克拉克太太坐在屋后的庭院里,她满脸茫然地面向着太阳。“你和奥莉芙不只是朋友。”他转身面向屋里,冷静地说着。 
  “我们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克拉克先生说着,与奥莉芙的说法倒是不谋而合。罗莎揣度着他有多大年纪了,七十?看来不止了,或许是因为照顾老妻才显得格外老迈。她用玻璃纸所画的假发套在他的照片上后,他看起来判若两人。满头浓密的头发确实会使男人看来更年轻。他双手夹在两膝间,紧紧捏着,似乎手足无措。“或许我应该说,我们开始交往时,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奥莉芙作出那种事,我实在没办法想像。” 
  “你觉得在这件事上,你毫无责任?” 
  他望着地毯,没办法正视他们。“我一直觉得她精神有点异常。”他说。 
  “为什么?” 
  “她妹妹精神不大正常。我想那应该是基因问题。” 
  “所以她在凶案之前,表现就不大正常了?” 
  “不是,”他承认,“如果我知道她是那种人,我就不会追求———”他欲言又止,“追求那种———关系了。” 
  黑尔改变策略,“你和奥莉芙的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的双膝夹得更紧了。“朋友。” 
  “多好的朋友?” 
  克拉克叹了口气,“现在谈这些又有什么用?都那么久了,而且罗伯也死了。”他的眼光移向窗户。 
  “当然有用。”黑尔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你们有性关系吗?” 
  “有一阵子。”他把夹在两膝间的手抽出来,捂着脸。 
  “现在听起来好像很污秽,可是当时真的不是那么回事。你们必须了解我有多寂寞。天知道,那不是她的错,可是我太太一直没办法当我的伴侣。我们都晚婚,也没有子女,她的精神状况又不佳。我们结婚不到五年,我就变成她的特别看护,被困在家里,与她又根本没办法沟通。”他痛苦地咽了下口水,“我惟一的朋友就是罗伯,你们也知道,他是个同性恋者。他和我一样,婚姻对他也是个枷锁,虽然我们的原因不同。”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鼻梁。 
  “我们互相依赖,性关系只是从这种情谊中无意间衍生出来的结果。那对罗伯很重要,我则不当一回事,不过我得承认,当时———大约只持续了三或四个月———我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同性恋者。” 
  “然后你爱上了奥莉芙?” 
  “是的,”克拉克先生明快地回答,“当然,她很像她父亲,聪明、敏感、很迷人,非常善解人意。她不像我太太,很少会要求我替她做什么。”他叹了口气。“我这么形容她,与后来发生的事似乎格格不入,可是她真的很好相处。” 
  “奥莉芙知道你和她父亲之间的关系吗?” 
  “我没向她透露。她在很多方面都很天真。” 
  “罗伯也不知道你和奥莉芙间的事?”   
  《女雕刻家》二十(2)   
  “不知道。” 
  “你这是在玩火,克拉克先生。” 
  “我是无心之过,警官。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我只能说,我在发现自己对奥莉芙有意思后,便立刻停止与罗伯———”他思索着应该如何措辞,“有亲密往来。不过我们仍然是朋友,绝交太残酷了。” 
  “狗屁!”黑尔义愤填膺地说,“你只是不想被人发觉。我猜你同时和他们交往,而且左右逢源,乐在其中。你竟然敢说你毫无责任!” 
  “我为什么要负责?”克拉克先生打起精神说,“他们都没有提起过我。难道你认为,那件悲剧是我造成的?” 
  罗莎轻蔑地笑了笑,“难道你从没想过,罗伯·马丁在案发后为什么都不再与你交谈?” 
  “我想他是伤心过度。” 
  “如果是你发现你的情人勾引了你的女儿,我相信你所感受的应该不只是伤心。”她讽刺地说,“克拉克先生,这件悲剧当然是你造成的,你自己也心里有数。可是,你宁可眼睁睁看着马丁全家都家破人亡了,也不肯挺身而出,以免危及自己。” 
  “那有什么不对?”他为自己辩驳,“他们可以把我卷进去的,可是却没这么做。就算我挺身而出,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吉宛和琥珀一样不能复生。奥莉芙也一样得坐牢服刑。”他转向黑尔,“我对和他们家人的交往觉得很懊悔,可如果是我和他们的关系造成了悲剧,我也真的没办法负责。我并没有从事任何不法行为。” 
  黑尔再次望向窗外。“你为什么要搬家,克拉克先生?是你自己决定的,还是你太太决定的?” 
  克拉克先生又把双手夹在双膝间。“是我们共同决定的。我们两人都觉得,住在那边很不好受。我们常看到鬼魂。换个环境似乎是惟一的理智选择。” 
  “你为什么不让人知道你搬到了哪里?” 
  克拉克先生懊恼地抬起头,“以免没办法摆脱过去。我一直为此苦恼。”他望着罗莎,“总算能把这些和盘托出,也算是松了口气。这一点你或许不相信。” 
  罗莎淡然一笑,“警方在凶案当天曾找你太太做笔录,她说你和罗伯去上班后,她在门口还看到吉宛和琥珀。可是我前几天过来时,她说那是她说谎。” 
  “我只能把那时告诉你的话再重复一次,”他疲惫地回答,“陶乐丝得了老年痴呆症。她说的话你不能信以为真。大部分时间,她连今天星期几都搞不清楚。” 
  “几年前她说的是实话吗?” 
  他点点头。“如果你指的是在我去上班时她们都还活着,没错,她说的是实话。琥珀在窗户旁往外探视,我自己也看到她了。在我和她招手时,她就藏到窗帘后了。我记得当时还想,她的反应怎么这么奇怪。”他停顿片刻。“至于陶乐丝有没有看到罗伯出门,我就不得而知了。她说她曾看到,而且我知道罗伯的不在场证明相当明确。” 
  “你太太有没有提过她看到了尸体,克拉克先生?”黑尔随口问道。 
  “老天,没有。”他似乎大吃一惊。 
  “我只是在想,她为什么会看到鬼魂。她和吉宛与琥珀相处得并不是很好,对吧?我想,你经常到马丁家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她或许因而与吉宛及琥珀处不来。” 
  “我们附近的人都看过鬼魂,”他漠然地说,“我们都知道奥莉芙对那两个可怜的女人做了什么事,所以只要有点想像力的人都会看见鬼魂。” 
  “你记不记得案发当天早晨,你太太穿的是什么衣服?” 
  他注视着黑尔,对这突如其来的话题吃了一惊。“你问这个干什么?” 
  “有民众提供线索,说看到一个女人在案发当天曾经去过马丁家的车库。”他不假思索便编出这套谎言。“依照这位民众的描述,那女人身材瘦小,不可能是奥莉芙,不过,虽然看不清那女人是谁,却很确定她穿的是黑色套装。我们想追查她的下落。你认为那个女人会不会是你太太?” 
  克拉克先生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不会。她从来没穿过黑色套装。” 
  “那她当天会不会穿着什么黑色的衣服?” 
  “不会。她穿的是有花纹的罩袍。” 
  “你的口气很肯定。” 
  “她每天早上都是穿着那件衣服做家务。在家务做完之后,她才会换上其他衣服。星期天除外。她星期天不做家务。” 
  黑尔点点头。“每天早上都穿同一件?如果弄脏了怎么办?” 
  克拉克先生蹙起眉,为这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满头雾水。“她还有另外一件,是淡蓝色的。不过我确定在案发当天,她穿的是有花纹的那一件。” 
  “那她在案发后是穿的哪一件?” 
  他紧张地舔舔唇,“我记不得了。” 
  “是淡蓝色那件,对不对?而且我猜,此后她一直穿着那件淡蓝色的,直到你或她买了另一件来替换。” 
  “我记不得了。” 
  黑尔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她那件有花纹的罩袍还在吗,克拉克先生?” 
  “不在了,”克拉克先生低声说,“她已经很久没做家务了。” 
  “那件罩袍哪里去了?” 
  “我记不得了。我们在搬家前丢掉不少东西。” 
  “你哪来的时间丢东西?”罗莎问,“海斯先生说,你们是有天早晨突然不告而别的,三天后才有一家搬家公司来帮你们搬家当。”   
  《女雕刻家》二十(3)   
  “或许我在搬家前先把要保留的和要丢弃的分门别类打包,”他有点慌乱地说,“都已经过了那么久,我记不清楚了。” 
  黑尔摸着下巴。“我们在马丁家花园内的焚化炉找到一件花纹罩袍的余烬,”他平静地说,“你太太指认说,当天早晨吉宛穿的就是那件衣服,你可知道这件事?” 
  克拉克先生面无血色,脸如土灰。“我不知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那些余烬都已拍照存证,而且仔细保存,以备日后如果对衣服属于何人有疑问,可充当证物。我相信,海斯先生应该可以指认那到底是你太太的衣服,还是吉宛的衣服。” 
  克拉克先生无奈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她告诉我,她把那件衣服丢掉了,”他辩解道,“她说是衣服被熨斗烧破了一个洞。我相信了她。她常常会作出这种事。” 
  黑尔置若罔闻,继续平静地说:“克拉克先生,我非常希望我们能找到充分的证据,证明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你太太杀了吉宛和琥珀。我希望看到你被判刑,因为你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孩去坐牢,而且她还是被你恬不知耻地诱拐利用的女孩。” 
  当然,他们找不到确凿的罪证,但是他看到克拉克先生被他吓得满脸惶恐,也略感安慰。 
  “我怎么可能知道是她?我怀疑过———”他的声量大了些,“我当然怀疑过,可是奥莉芙都俯首认罪了。”他可怜兮兮地望着罗莎,“奥莉芙为什么要认罪?” 
  “因为她被吓坏了,因为她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她母亲死了,也因为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保密。她以为她父亲会救她,可是他却没有,因为他以为真的是她做的。你本来可以救她的,可是你却见死不救,因为你担心外人异样的眼光。威尔斯跑得远快递公司那个女职员原本也可以救她的,但她也没出面,因为她不想被牵连进去。奥莉芙的法律顾问如果心地善良一点,原本也可以救她的。”她瞄了黑尔一眼,“警方如果能对她的自白有那么一丝的怀疑,原本也可以救她的。不过,那是六年前的事了,而在六年前,”她比了个OK的手势,“只要招供就算OK了。不过我不怪他们,克拉克先生。我怪的是你。一切都要怪你。因为太太令你厌烦,所以你和罗伯发生同性恋关系,然后你又勾引性伴侣的女儿,以证明你自己不是他所想像的性别倒错。”她鄙夷地望着他,“我在书中就要把你这副嘴脸忠实地描述出来,也可以借此让奥莉芙无罪获释。我真看不起你这种人。” 
  “你会毁了我。” 
  “没错。” 
  “那是奥莉芙想要的吗?把我毁了?”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