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佛之宴 备宴(上)
村。关于这一点,并没有太大的歧义。”
“为什么?”
“因为这一带实际上就有一个十八户、五十一人规模的村落啊。不过现在只剩下十七栋屋子,七户十二人。只有名称不同而已。”
“H村……拼音首字母是H的村名吗?”
“没错。某某村这样的叫法,在颁布市町村制度以前就存在了吧?换句话说,它不一定是地址的正式名称,说穿了只是村落的俗称、绰号。这个菲山村里面,也有多田、长崎、田中等等称呼,仔细想想,只有这座山上的村落没有名称也很奇怪。所以或许在以前,它是以首字母H的俗称来称呼的。因为和其他聚落相距遥远,所以加上村来称呼,而现在那个名称已经失传了。”
“原来如此。”
这倒是有可能。
“所以我们先把这篇报导中的H村当做这前面的村落吧。十五年前,磨刀师阿辰去了前面的村落,偏偏没碰见半个人,所以他便放出了奇妙的风声——有可能是这样。如此一来,问题的范围就缩小了。”
总觉得渊茫芷疵疵匕盐侍饫约壕幼〉氖澜纭?br /> “什么叫做范围缩小了?”
“光保先生曾经被派遣到那个H村,对吧?这件事刚才已经确定过了,为了方便起见,暂且把它当成事实。在那里,应该发生了如同光保先生记忆中的事。”
“你是说,也有佐伯家?”
“暂且当做这样吧。”
“可是……并没有佐伯家。”
“不,不能说现在没有,以前就没有啊。磨刀师阿辰曾经提到,这篇报导里头也写了,所以有可能发生了像是连夜潜逃,或是全家自杀这类事情吧。传染病或大屠杀实在不太可能,所以十之八九是连夜潜逃吧。佐伯家和其他人家连夜潜逃了——在光保先生出征以后。”
“连夜潜逃?”
“没错,潜逃,跑路了。”渊茫袷窃谒蹈约禾?br /> “可是渊茫壬衷谧≡谀抢锏奶焐郊液托芴锛遥切┤擞质谴幽睦铩俊?br /> “他们没有一起逃走啊。”
“可是光保先生并不认识那些人啊。”
“关键就在这里……”
渊茫牧艘幌孪ジ恰!啊乜谙壬昧耍獠⒉皇鞘裁锤丛拥奈侍猓皇枪獗O壬徊糠值募且溷@胂质蛋樟恕7凑芴锛液吞锷郊掖右郧熬妥≡贖村——我不晓得那是蛇村还是蜥蜴村,只是光保先生记错了……”
“怎么可能……”
“就是这样啦。”渊茫僖淮闻拇蛳ジ恰?br /> “关口先生,光保先生那个人,容貌是不是和年轻时差很多?”
“这……”
他说他变胖了,年轻时应该也还有头发。我这么回答,渊茫懵愕氐阃匪担骸熬褪锹铩K谀抢镏淮瞬坏揭荒甑氖奔浒桑啃芴锵壬牵淙换共恢劣诶夏瓿沾簦暇挂采狭四昙停峭枪獗O壬恕N侍庠谟诠獗O壬伞R蛭獗O壬餐嵌苑剑虑椴呕岜涞谜饷垂忠臁T偌由险睾途鹩際村相关的记录都丢失了,才会搞得这么复杂,如此罢了。”
“唔……”
渊茫档拿淮怼?br /> “如果没烧掉的话,佐伯家的人也……当然或许不叫这个姓,因为这是光保先生的记忆嘛。可是,相当于佐伯家的人的记录或许还保留着。不,或许只是姓氏不同,其实记录还保存在什么地方。一定是这样的,所以……”
“渊茫壬氲纫幌隆D愀詹潘怠∫弧?br /> “是二选一啊。”
“什么东西二选一?”
“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什么村落消失、居民消失这类不可思议的事情。村子还在,人也住在那里。所以不是光保先生记错了,就是村落的居民全都在说谎……不是吗?”
“居民全都在说谎?”
“不过这不可能啦。如果现在还在那个村落的十二个人全部串通起来说谎,当然就会变成这种状况啦。可是光保先生会来访,是碰巧的吧?他们不可能事先串通好。而且她们也没有理由骗人吧?所以选项只有一个……”
渊茫氖持钢赶蛭摇!肮獗O壬翊砺伊恕!?br /> 是这样子吗?
虽然渊茫绱硕隙ǎ胰次薹ň痛私邮堋R钦庋徒饩隽耍癫皇亲畛蹙徒饩隽耍乙膊换岽罄显杜芾凑庵值胤搅恕?br /> 渊茫仄鸬羌遣幔担骸盎八祷乩矗俏还獗O壬裁疵挥欣矗俊?br /> “那是……光保先生非常明白自己似乎陷入混乱了。换句话说,他极端害怕是自己的脑袋——精神失常了。他认为如果是自己异常,那么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可能厘清真相,所以才由第三者的我作为代理人来探究真相……”
“他很有自知之明嘛。”渊茫笊蚨衔业幕埃指葱θ荨!熬褡纯鲇形侍獾娜耍话愣疾换岢腥献约阂斐#还飧鋈说故呛苡凶灾鳌5牵率稻拖袼P牡哪亍!?br /> “可是……”
“光保先生需要的不是事实,而是修养。去泡泡伊豆的温泉,放松一下就好了。”
渊茫彻砣ィ桓薄笆虑榻饩隽恕钡奶取?br /> 我素手无策,又望向窗外。
——有人影。
一名男子悠然横越窗框而去。男子身穿和服,一件暗红色的薄料和服披风披在身上,前方敞开,轻柔地随风摇摆着。底下穿的像是作务衣(注:僧侣进行清扫作业等劳动时穿的衣服。上衣前面为交叉重叠式,底下则是窄管长裤。),不过应该是白色单衣(注:单衣是单层无衬里的和服,于初夏至初秋时穿着。)搭配黑色窄口宽裤裙。打扮就像个茶人或非局俳人(注:茶人指爱好茶道的人,俳人是指精通日本诗词“俳句”的诗人。)。男子手中提着一个老旧的行李箱,显得格格不入。
“啊。”
我叫出声来,渊茫赝贰?br /> “那个人……”
路过这前面了。
路过驻在所前面的人……
是亲属吗?——我一瞬间这么想。
我打开拉门,把头探出门外。
“请问……”
男子回头。
他的眼神仿佛会射穿他人,下巴厚实,眉毛笔直。
出乎意外地男子似乎并不年轻,但凌乱蓬松的长发,使得男子的年龄难以判别。
男子眯起眼睛笑了。“有事吗?”
声音洪亮。
“呃、那个,不好意思,你……”
“我要前往这个前面的村落,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
渊茫雍竺嫣匠鐾防础!安缓靡馑迹梢郧虢桃幌履阋プ鍪裁绰穑俊?br /> 男人闭下唇不语,笑意更浓了。“啊,你是这里的警察先生吗?辛苦了。这是盘问吗?”
“不、不是的……”
“没关系,这是你的职责所在。鄙人名叫堂岛静轩,至于职业……我在调查地方的历史和传说,算是个摇笔杆的吧。”
“历史……和传说?”
“是的。”男子——堂岛格外清晰地答道“我从几年前开始,就在整理这一带的乡土史。大前年我曾经拜访这上面的人家,采集了一些传说,但是在调查当中,发现了一些教人纳闷的问题。所以我想再次前往拜访,确认一些问题……”
堂岛说到此,压低声音。“……这有什么问题吗?”
“呃?”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渊茫徽庋晃剩蛭艺饫铩U庵肿纯隼碛τ晌依此得鳎钦饧略揪褪欠窀丛樱苣言谝皇敝浼虻ザ笠亟淮宄⒁埠苣严虺跏兜娜怂得鳌6叶晕艺飧鲇械闵缃豢志逯⒌娜死此担飧揪褪歉霾豢赡艿娜挝瘛?br /> 我含糊不清地蠕动嘴巴,发不出声来。
堂岛维持笑容,说:“我可以走了吗?”
然后他慢慢地行了个礼,朝上望着我们,就这样紧盯着我们直起身子,说了声“告辞”,转过身去。
“请……请等下。”我伸出手,只说了一句话。
堂岛只回过头来,隔着肩膀望向我。
“我也……一起去”
渊茫鹊赝盼遥缓笏懒诵乃频厮怠鞍Α摇惨黄鹑グ伞!?br /> 他牵起脚踏车。
但是,渊茫慕盘こ挡坏揭桓鲂∈本捅黄寐繁吡恕?br /> “这么说来,我都忘记了呢。”巡查埋怨道。
路程并不平坦。
虽然算是有路,但到处崎岖不平,或中断,或弯曲,有些上坡路嵌入木片或石板权充阶梯,有些坡道甚至垂吊着锁链,必须抓着锁链往上哦啊才行。
我在路上自我介绍。
然后将难解的状况,以难解的话语、难解的程序,难解地向堂岛说明。堂岛没有看我,只是“哦?”“嘿?”的应和,有几次难得转过头来,以极为清晰的嗓音说:“真不得了。”
从途中开始,渊茫尤胨得鞑⒔馐退岢龅墓獗4砺宜怠1凰刑醪晃傻卣饷凑恚一故窍竦谝淮翁绞蹦茄粝乱恢治薹ㄊ腿坏母泶瘛?br /> 约莫花了一个小时,才大略说明完事。
堂岛总算把整个身体转向我们,然后他用一种有些做作的口气说:“原来如此……,听起来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我点头,但渊茫⊥贰?br /> 堂岛接着问:“可是……关口先生,如果你知道真相,究竟打算怎么做呢?”
我还没回答,他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总不可能只是把它写成报导吧?”
我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只会……把它写成报导。”
“不,不可能。”
“不可能……?”
“你已经不记得失地想要知道真相了。你的口气听起来就是如此,你已经无法回头了……不对吗?”
“这……”
吱吱吱——山鸟的鸣叫着飞过。
堂岛背对着山壁站着。“例如说……”
他的眼神像要射穿人一般。
“这个世界就是把幻想与现实视为对立,才会变得莫名其妙。我们活在名为现实的幻想怀抱中,同时也怀着名为幻想的现实而活。一般而言,这个世上的现实与幻想是等价交换的。对人而言,幻想无法与现实切割、区别开来……”
那双笔直、端正的眉毛充满力量。
“……所以,世上的一切全是不可思议的。我身在此处,还有你身在此处,若说不可思议,也全都是不可思议。这么一想无论是一个村落消失了,或多少人消失了,都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就算过去全都消失不见,但我现在身在此处,你也身在此处,不是吗?”
“这……”
“不能接受是吗……?”堂岛说。“……不一定能接受吧。你想要身为你自己。就是因为这么想,你才会觉得不能接受。没错,人总是希望自己就是自己。对你来说,时间是只属于你的。所以你想要把自己和世界区隔开来,视自己是特别的。你想要区别他人与自己,正因为如此,世界才会充满不可思议。只要发现自己或许不是自己……,世界上就没有任何谜团了。”
“什么……意思?”渊茫实馈?br /> “何谓谜团?就是……不了解的事。谜团指的并非不肯能发生的事。因为世上的一切事象,都是普遍地实际发生的事。发生不可能发生的事,这是矛盾的。无论人类知晓与否,太阳升起是很不可思议的事,对于不知道地动说的人而言,是一个谜团。但是只要了解天体运行的原理,就根本不是什么谜团了,对吧?但是即使了解了原理,天体的运行也不会改变。因此所谓谜团,只不过是人类不了解的事罢了。只要没有人,也就没有谜团。那么所谓人,指的是谁?没错,就是你……”
堂岛看着我。“……因为有你……就有对你而言的迷。只要你不是你,就没有对你而言的迷了。”
“我……不是我……”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要照单全收,就没有问题了。人总是置身真实之中,却不承认这一点。若问为什么,因为人想要以自己为基准来揣度世界。因为先用自我这个狭隘的模子为基准来揣度世界,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事。只要领悟到一切都是不可思议,世界便属于你。但是想要维持自己,同时又知晓世界——想要解开一切谜团——就必须将自己这个容器无限扩大,直到与世界同大。这是件难事。所以……”
披风轻柔地飘动起来。
“……如果我会阻碍我们领悟真实,舍弃那种无聊的东西,岂不是轻松多了……?”
堂岛压低嗓音。“你还是想知道吗?”
“我……”
我到底在做事很慢?
……现在这种情况,是现实吗?
我是否只是被光保的妄想给吞没了?
这一切是否都是虚假的?
我……
我是我。
我豁出去了,然后开口:“我……想知道。”
堂岛眯起眼睛笑了。“这样啊。很好,我明白了。那么走吧,天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