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





  陈毛又从二楼走了下来,看到了我,奇怪地道:“郭先生还没有下来?”   
  我道:“是啊,他上去已经很久了,为什么这电梯的灯不着?”   
  陈毛向电梯看了一眼,皱着眉道:“又坏了,唉,经常坏,真讨厌!”   
  我在大堂中来回走着,直到第二支烟又快吸完了,我才道:“不对,陈伯,只有一 
架电梯?”   
  陈毛道:“是的,整幢大厦,只有一座电梯!”   
  我忙道:“后电梯呢?”   
  很多大厦,尤其像这样华贵的大厦,通常是设有后电梯的,所以我这样问。   
  陈毛却摇着头:“没有,或许这就是卖不出去的原因,很多人都问起过,没有后电 
梯,顾客不喜欢!”   
  我又看着电梯,用力按着钮,同时,将耳朵贴在电梯门上,我彷佛听到一点声响, 
那像是电梯的钢缆在移动的声音,如果我的判断不错,电梯不是在上升,就是已经开始 
在下降。   
  当然,电梯下降来的可能性大,因为小郭已经上去了那么久,自然应该下来了。我 
耐着性子等着,可是,叁分钟又过去了,小郭还没有下来。   
  我向陈毛望去,只见陈毛睁大眼睛望着我,他的脸色很苍白,看来,神情也格外诡 
异。   
  我大声叫了他一声,他征了一征,我道:“我现在由楼梯上去找郭先生,要是郭先 
生下来,你千万记得,要他等我,别再上来找我!”   
  陈毛瞪着我:“先生,二十几楼,你走上去?”   
  我没有理会他,已经奔向楼梯口,我急速地向楼梯上奔上去。   
  普通人,用我这样的速度上楼梯,我相信到了十楼,一定已经气喘脚软,但是我是 
受过严格中国武术训练的人,可以坚持更久,我一层一层奔向上,每奔上一层,我就走 
出去,看着电梯在哪一层。   
  仓惶间没有带电筒,所以我只好用打火机去照看,每一层的电梯数字电灯,全都不 
亮。   
  当我奔到了二十楼的时候,开始气喘,这真是极长的旅程,但我只剩下最后两层了 
,我又奔上一层,大叫道:“小郭!”   
  没有人住的大厦中,响起了我的回声。   
  我再奔上一层,已经到了二十二楼了,我再大叫道:“小郭!”   
  仍然没有回音,我用力推那扇门,门锁着,我用力打着门,一点回音也没有,我大 
声叫着,又拍打着电梯门,因为我想小郭可能被困在电梯内,但是仍然一点回音都没有 
,在这时候,我只感到全身发凉,我再奔上一层,又大声叫着。   
  仍然一点回音也没有,我亲眼看到小郭走进电梯,而且一直注视着大厦的大门口。 
绝无可能小郭出来而我看不到,但是,小郭却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当然最可能还 
在电梯中,我感到自己太笨了,我应该打电话叫电梯公司的人来。我一想到这里,立时 
又返身奔下楼去。   
  连续奔上二十几层楼,那滋味,和一万公尺赛跑,也不会差得太远,当我奔到大约 
是第四五层的时候,我已经听到下面,传来陈毛的声音,他在叫道:“郭先生,你怎么 
了?”   
  我又听到小郭发出了一下极不正常的叫嚷声,接着,是好像有人撞中了什么发出来 
的声音。   
  当我听到了这些声音之际,我连跳带跑下楼。   
  到了大堂,看到陈毛倒在靠信箱的那一边墙上,正在挣扎着想站起来。   
  我连忙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同时,我也看到,电梯到了底层,门打开着。   
  我忙道:“郭先生呢?”   
  陈毛指着外面,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我立时抬头向外看去,只见小郭正拉开了 
车门,进车子去。在那一刹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不过从他的动作来看,就像是 
刚杀了人,有上百警察在追赶他!   
  我大声叫道:“小郭!”   
  我一面叫,一面向外奔去,我奔得太急,一时之间,忘了推开玻璃门,以致“碰” 
地一声响,一头撞在玻璃门上。   
  那一撞,使我感到了一阵昏眩!   
  这一耽搁,已经迟了,当我推开玻璃门时,小郭已经发动了车子,车子发出极其难 
听的吱吱声,急转了一个弯,向下直冲了下去!   
  我追出了几步,小郭的车子已经看不见了。   
  有一件事,我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小郭的心情,一定是紧张、惊慌到了极点, 
因为他在开车向斜路直冲下去的时候,根本没有着亮车头灯!   
  其实,不必有这一件事,他的惊惶,也是可以肯定的了。因为他似乎根本忘记了是 
和我一起来的,就那样一个人走了!   
  当时,我呆立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才好,直到陈毛也走了出来,我才转过 
身来。   
  陈毛的神色也很惊惶,他不等我开口,就道:“郭先生怎么了?”   
  我道:“我正要问你,他怎么了?”   
  陈毛哭丧着脸:“我在下面等着,等到电梯门打开,他走了出来,我就想告诉他, 
你上去找他了,可是我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一下推开了我,我叫他,他大声叫着,又 
推了我一下,将我推倒,就奔了出去,那时,你也下来了。”   
  我道:“他什么也没有说?”   
  陈毛摇着头。   
  我又问道:“当时他的神情怎么样?”   
  陈毛翻着眼:“很可怕,就好像……就好像……”   
  他迟疑着没有讲下去,但是我却立时接上了口。“就像上次那位罗先生一样?”   
  陈毛听得我那样说,连连点头,我不禁由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和罗定一样,那也 
就是说,当他一个人上电梯的时候,电梯一直向上升去,从时间上算来,电梯上升了几 
千米而不停止!   
  我迅速地吸了一口气:“陈毛,你搭过这架电梯没有?”   
  陈毛也现出了骇然的神色来:“先生,别吓我,我一天上上下下,不知要搭多少次 
!”   
  我望着他,明知这一问是多馀的,可是还是问道:“可曾遇到过什么怪事?”   
  陈毛不住地摇着头。   
  我又向大厦的大堂走了过去,陈毛跟在我的后面,推开了玻璃门,来到电梯门口, 
我跨了进去,陈毛想跟来,我挥手令他出去。   
  我按了“二十二”这个掣,电梯的门关上,电梯开始向上升,电梯的速度相当快, 
一下子就到了十楼,接着,继续向上升。   
  在升过了“二十”这个字之际,我的心情变得紧张起来。   
  可是,我紧张的心情,只不过维持了几秒钟,一到亮着了“二十二”字,电梯略为 
震动了一下,就停了下来,门自动打开。   
  我走出去,那是一个穿堂,我刚才曾经奔上来过,刚才是那样子,现在还是那样子 
。     
我略呆了一会,再进了电梯,使电梯升到顶楼,又使电梯下降,到了大堂。   
  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陈毛就站在电梯的门前,他骇然地望着我,然后才道:“先 
生,没什么吧?”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电梯很正常,根本没有什么 
。   
  可是,一个叫罗定的人,曾在这电梯里遇到过怪事,小郭显然也遇到过什么,那是 
为什么呢?   
  我低着头,向外走去,快到玻璃门,我才陡地想起一件事,转过身来,向仍然呆立 
着的陈毛问道:“刚才我上去的时候,这一排小灯着不着?”   
  陈毛点头道:“着的。”   
  我推开门,走出去,这一带很冷僻,我要走下一条相当长的斜路,又等了足有十分 
钟,才截到了一辆街车。   
  当我在等车子的时候,我才知道刚才我在玻璃门上的那一撞,真撞得不轻,额上肿 
起了一大块,而且还像针刺一样地痛。   
  上了车,我对司机说小郭的住址。   
  十来分钟之后,我一手按着额,一手按门铃,来开门的正是郭太太。   
  郭太太一看到我,就高兴地叫了起来:“太欢迎了,好久不见!”   
  一听得她那样说,我心就一沉,因为这证明小郭还没有回来。   
  我忙道:“小郭呢。”   
  郭太太笑道:“请进来坐,他这个人,是无定向风,说不定什么时候回家!”   
  我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郭太太可能也看出了我神情有异,她神情变得惊讶,望 
定了我,我吸了一口气:“刚才,我和他在一起。”   
  郭太太更惊讶了,我又道:“我和他一起到那幢大厦去看房子,你记得,就是上次 
,有一个冒失鬼从斜路上冲下来,撞了你们车子的那幢大厦!”   
  郭太太点头道:“当然记得,他怎么了!”   
  我苦笑着,我没有时间对郭太太多解释什么,因为我怕小郭会有什么意外,我还要 
去找他,我只是道:“我们是一起去的,可能发生了一点意外,他独自驾着车,急急地 
走了,我现在去找他!”   
  郭太太急叫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已奔到了楼梯口,转过头来:“我没有时间向你多作解释,因为他驾车冲向斜路 
的速度,比那个冒失鬼更快!”   
  我奔下楼梯,还听到郭太太在叫我,我抬头大声叫道:“随时联络!”   
  我下了楼,又截停了一辆街车。这一整晚,我就指挥着那街车司机,在街上兜着, 
当然,主要经过的道路,都在那幢大厦和小郭的住所之间。   
  每逢有电话亭,我就下来打电话,问郭太太,小郭回来了没有,可是总是郭太太惶 
急而带有哭音的回答:“没有!”   
  街车司机几乎将我当成神经病,我又不断打电话向警方询问,是不是有车祸。大城 
市中,每一晚上,都有车祸,这晚也有几宗,但却不是小郭。   
  我又希望能在街上看到小郭的车撞在电灯柱上,可是却也一直没有发现。   
  一直到天快亮,那街车司机道:“对不起,先生,我要休息了!”   
  我付给他车钱,下了车。   
  小郭到哪里去了呢?现在,我已不关心他在那幢大厦的电梯中,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我只是关心他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应该立即回家,要不然,就该回事务所去,然而这两处地方,我都曾不断地打电 
话,一处的回答,是郭太太越来越焦急的哭泣声,另一处,根本没有人听。   
  在我和郭太太通了最后一个电话时,已经是早上八点钟,我建议郭太太去报警,我 
实在已很疲倦了,但是我还是再到郭家,陪着神情惟悴的郭太太,一起到警局去报案, 
报告小郭的失踪。   
  警局里我的熟人不少,几个高级警官都和我打招呼,我没有心情回应他们,等到问 
完了所有的话,一个警官走过来,道:“有一辆汽车,浮在海边,我们正在打捞,车牌 
号码是4086。”   
  他说出了车牌号码,我陡地呆住,而郭太太张大口想叫,可是未曾叫出声来,已经 
昏了过去。   
  接下来的忙乱,真叫人头昏脑胀,郭太太被送进医院,我赶到海边,海边拥满了看 
热闹的人,一艘水警轮停在海面上,一艘有起重机的趸船,正将一辆汽车,在海中慢慢 
吊起来,海水从车身中涌出来。   
  我也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要是小郭在慌乱中开车,直冲进海中,就此淹死,那实在 
是太可惜了!   
  由警方安排,到了这船上,汽车已经移到了甲板上,里面没有人,车子的门,关得 
好好的。   
  那位警官透着奇怪的神色,伸手去开车门,车门竟全锁着,看来,好像是小郭将车 
子驶进了车房,锁好了所有的门,然后才离去一样,但是事实上,车子却是在海中被捞 
起来的。   
  我也觉得很奇怪,同时,心中也不禁一阵庆欣,因为从这样的情形来看,车子堕海 
的时候,小郭不在车子中!   
  因为决不会有可能,连人带车,一起跌进海中之后,人有办法离开车子,再回头将 
车门一一锁上的。   
第叁部:离奇的失踪   
  那警官回头,吩咐他的手下,立即通知在医院中的郭太太,郭先生在车堕海的时候 
,不可能在车上,我走向前去,看那辆车子。   
  这辆车子,就是由小郭驾着,和我一起去到那幢大厦的那一辆,车中全是水,车匙 
也不在车内。   
  我无法想像车子怎么堕海,而且,这也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我所关心的是,小郭究 
竟到哪里去了?   
  我所关心的这一个问题,叁天之后,成了报上的头条新闻,也成为许多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