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川次郎-淡淡的幽灵





    来到久米谷家前面时,亚季讶然一惊。
    屋里亮了灯。有人在里面!
    向井好像没有特别意外的样子,从大门走了进去。
    一定有什么蹊跷。老师藏着什么秘密……亚季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回头走。
    大门虚掩着,亚季不声不响地走了进去。踏前庭,暗想总不能从玄关进去。有无其它入口呢?
    想了一下,记起厨房还有一道门。
    在黑暗中静悄悄地走动时,亚季觉得很有趣。
    被石子绊了一下,差点喊痛,慌忙捂嘴巴,在枯树下蹲下来。
    好不容易循路走到厨房后门前面。
    抬头一看,大呼不妙。厨房亮着灯,显然有人在。
    怎办?亚季迟疑一下,站起来。立刻听到后面咯哒一声,什么东西倒下来了。
    亚季吓得跳起来。
    厨房传来响声。有人出来了!
    亚季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突然被人捉住手臂,还没有得及呼吸,嘴巴已经被人捂住,拖到幽暗的草丛去了。
    死定了!亚季想。不要杀了像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吧!
    “安静!”耳边有声音说。“是我啊!”
    “片山先生!”
    “嘘!”
    厨房的后门打开。出现一个人影。
    “什么人?”
    向井老师的声昔。
    “喵!”远远传来的猫叫声。
    “没事。野猫罢了。”向井对着厨房里头说。
    门又关了。亚季呼一口气。
    “吓死我啦。”亚季说。
    “我也被你吓死了。”片山说。“你在这里干吗?”
    “彼此彼此。”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哦。”
    “晴美小姐也来了?那么刚才那只猫——”“当然是福尔摩斯了。”
    “真的吗?”亚季不解地侧侧头。“叫声好像不太一样。”
    “因为福尔摩斯是侦探猫呀!”片山说。“它使用别种的音色。”
    “喵!”亚季钦佩地睁大眠睛。“我是跟踪向井老师的。”
    “是吗?完全一样。”
    “你说谁?”晴美说。
    片山漠视她的质问,顾左右而言他。
    好几个人在客厅里。可惜不能偷看到是些什么人。
    “他们在干什么?”亚季看着厨房方向问。
    “我想他们在商量。”
    “商量什么?”
    “商量应该怎么办——因为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柳泽会被警方逮捕。”
    “我也吓了一跳。片山先生,真是柳泽杀了迫口吗?”
    片山看着亚季。“你想呢?”
    “我认为——不可能。可是,假如是‘人’杀死迫口的话。只有他做得到。”
    “那可不一定。”片山说。
    “骗人!”亚季大吃一惊。
    “真的。假如我的想法不错,厨房里的人应该包括的你的老师和电视台的昌沼。”
    “昌沼先生也在?”亚季想了一下。“好,我去看看。”
    “什么?”
    片山呆了,根本来不及阻止,亚季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急急走到后门前面,用手咯咯敲门了。
    “谁?”向井的声音。
    “老师的爱徒。”亚季清晰地回答。
    片山潜身在暗处,叹一口气。傻女孩……“中内同学!你——”门开了,向井惊讶得很。
    “我跟踪老师来的。你在干什么?——哗,昌沼先生。工藤先生也在呀!”
    亚季窥望室内,故意大声喊出几个人的名字。
    “等等——进去再说。真拿你没法子。″向井开门让亚季进去,门又关上。
    “她不会有事吧!”晴美说。
    “嗯,他不像那种会危害小妮子的人。”
    “怎么办?”
    “我想来个现场验证。”片山轻轻敲一下福尔摩斯的头。
    “找找看,那里有路可以上到二楼。”
    “喵!”福尔摩斯叫一声,表示放心,然后快步行走。
    “它想从哪儿进去?”
    “不知道,总之跟去看看。也许还有隐蔽的出入口。”
    “可是——”晴美欲言又止。
    “怎样?”
    “没什么,横竖马上就分晓了!”
    “喂!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片山为难地说。
    晴美忍住笑声。“我就知道可能是这一招。”
    “可是……福尔摩斯,你是猫,我是人哟,替我设身地想一下好不好?”
    “喃!”福尔摩斯好像是说,不想来的话不要勉强。
    福尔摩斯就在头顶上。换言之,它在一棵树上。
    那是一棵坚实的大树,枝桠也很祖大。起码可以让片山一个人爬上去。
    “问题是怎样爬到上面去。
    “那我先上了,”晴美率先爬树。
    小学生时代,在“特技”一栏里,晴美写的是“爬树”,吓得老师瞪大眼睛。可见她的技术了得。
    晴美很快就爬到福尔摩斯坐着的枝桠根部。
    “哥哥,快点!”
    片山的弱点很多。除了怕血和女人之外,还有惧高症。
    “我先进去啦!”
    “知道了。”片山叹息。“我只是不想死在这里……”奸不容易攀上粗树下,问题在枝桠部分。
    福尔摩斯从树枝轻轻一跳,一把抱住久米谷淑惠的房间窗口。
    窗口竟然轻溜溜地打开。
    “她替我们开窗了,好极了。”晴美说。
    “什么?”
    “她在注视我们那!”
    “这有什么好的!”
    晴美双手勾在枝桠上,两脚搭着窗口。呼一声就滚到窗子下面的睡床上。
    “轻而易举。哥哥,上来吧!”
    片山跨着粗树枝,战战兢兢地往前进。树枝变得愈来愈细,他的两手捉住枝桠……“哇!”
    片山一下子失去平衡,翻个筋斗,好不容易紧紧捉住树枝。只有右手而已。
    “不行了!”
    另一支手放松的话,纵然不死,也会折断一支脚!
    树枝比外表脆弱得多,发出嘎啦嘎啦的破裂声。
    完了,快要坠落地面了——片山正在这样想时,突然被一支无形的网托住似的,一下子把他抬起来,转眼就使他从窗口滚了进去。
    “我怎么啦?”片山甩甩头。
    “她助你一臂之力。”晴美说。“好惊人的气力。”
    “确实……我觉得身体轻飘飘地浮起来了。”
    见过幽灵现象的人不是没有,像这样“被抛”的经验肯定稀罕。
    “喵!”福尔摩斯叫了。
    “哥哥,你看!”
    片山终于发现了,迫口被杀时的惊人场面,跟今天看到的情景同样惊人,却是相反的。
    这个房间一度乱成那个样子,现在竟然收拾得干干净净,恢复原来的井然有序。
    书桌上又摆着笔记簿和铅笔。
    “这些——全是你收拾的吗?”片山问。
    铅笔敏捷地移动。“是埃”然后又写道。“为什么从窗口爬进来?”
    “哦……有点苦衷。”片山说。“不过,刚才你救了我的命。你的力量可以达到外面么?”
    “因为窗口打开了……那是界限了。”
    “原来如此。”片山点点头。
    “你想做什么?逮捕我吗?”淑惠写道。
    “不,我又不能替你扣手铐。”片山说。“况且,我想没有这个必要。”
    “怎么说呢?”
    “柳泽先生被逮捕了。”
    房间的空气震抖了,仿佛受到冲击。
    “为什么?我是——”
    “我知道,柳泽不是凶手。”片山说。
    “那为什么逮捕他?”
    “喵!”福尔摩斯叫了一声,看着房门。
    “对了。现在昌沼、向井、工藤等人在厨房聚集,应该是商量柳泽被捕该怎办。”
    “即是说……”晴美打岔。
    “可以猜想得到这班人一定会聚集。即是表示迫口吉是如何被杀的答案。”
    “迫口——不,泽田守是我杀的。”淑惠写道。
    “我认为不是。”
    “哥哥,当时我们在电视的监视器上看到的呀!薄翱吹绞裁矗勘ё磐范自谇浇堑钠瓤冢鞔蛑惺保倨鹗秩サ玻贾彰挥刑鹆忱础!逼剿怠?
    “意味着什么?”
    “出现在电视画面上的不是迫口本人。”
    “那么是谁?”
    “工藤。”
    “可是工藤分明跟我们在一起——”晴美说到一半,恍然大悟。“我懂了。监视器放的是录影带重播。”
    “不错。昌沼告诉亚季录音带没转动,但若他也有份的话,当然会撒谎。”
    “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迫口是在那之前被杀的。”片山说。“记得吗?当大家知道迫口就是泽田守,即是逼死久米谷淑惠的人时,全体都像冻僵似的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石津上来呼喊你。”
    “我们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留下来的是迫口、今田公子和向井。”
    “昌沼也在外面。”
    “当然了。今田公子被迫口玩弄,后来决定跟工藤在一起,却再度遭受迫口侵犯。
    然而公子得悉迫口就是逼死久米谷淑惠和她双亲的人。当她怒火中烧时,房里只剩下她和迫口两个——那时向井大概也到走廓了。”
    “那么……难道是公子干的?”
    “应该是的。”片山点点头。“公子刺了迫口一刀,然后摇摇晃晃的出到走廓。恰好这时我们从客厅奔上来,工藤、向井、昌沼三个人发现被公子刺倒的迫口……”“工藤当然维护公子了。”
    “向井老师曾经教过久米谷淑惠,可想而知很疼她。至于昌沼……”片山说到这里,走到门边,一下子打开房门说:“进来吧,昌沼。”
    3
    昌沼微笑着摇摇头。
    “片山,你跟从前的确不同了。了不起的家伙!”
    向井和工藤也站在走廊上。
    “你听到我们的谈话?”
    “嗯。透过监视器。”
    “什么?”
    “我装了窥听器。顺手而已。”
    “原来这样。”
    片山催促昌沼进到房里,间:“你认识淑惠?”
    “是的。”昌沼说。“我曾游说她做艺人。”
    “原来如此。”
    “我在路上遇见她的,可是她拿不定主意。她的父母大加反对,一直不答应。不久——发生了那件事。”
    “你早就知道久米谷夫妇没死?”
    “有一天,他们突然来电视台找我。老了很多,起初认不出他们是谁。”
    “那时泽田守——”
    “不是那回事。他们夫妇在死亡线上挣扎良久,终于定了下来。他们表示:自己已经跟死掉一样。能够活下来,是神的怜悯,上天要天罚那个逼死淑惠的男人。他们没他可以信赖的朋友,想到了我,因此来找我。”
    “他说得不错。”走廊上响起一个声音。
    一对年迈夫妇,在亚季的陪伴下出现。
    向井干咳一声。“我把他们窝藏在学校里。这是我一人的责任,别人毫不知情。”
    “老师!了不起!我对你重新估价!”
    亚季一把抱住向井,在他的脸蛋上吻了一下。
    “喂喂,你干什么……”向井满脸通红。
    “后来,我帮他们寻找那个对象人物。”昌沼说。“花了不少时间,终于探听到‘泽田守’的名字。仿佛似曾听过的名字。”
    “后来知道那是迫口吉郎的原名。”
    “嗯。”
    “然后你就策划了那个节目?”
    “不错。看到迫口的反应,就知道他是当事人。”
    “可是,他的经理人宫田……”晴美说。
    “那人等于是泽田的党羽。”久米谷惠说。“他时常奉命来叫淑惠出去。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却认得他的脸。”
    “我也是。”昌沼说。“我没想到迫口的经理人是他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换句话说,今田公子刺死迫口时,留在这里的全是认为迫口该受惩罚的同党。”
    片山说。
    “当然。”工藤说。“他是罪有应得的。不应该判公子的罪。”
    “于是我们紧急开会商量。我们希望设法做成不是公子做的。”
    片山对昌沼说。“想出这个主意的多半是你吧!”
    “嗯咛。”
    “工藤急忙脱掉迫口的上衣穿上。幸好他的背部没有沾到血。他弄乱头发,尽量做到跟迫口相似。然后走进房间,将迫口的尸体移到镜头照不到的地方,工藤自己则蹲在墙角,尽量避开不让镜头照到他的脸。”向井说。
    “我在外面看着监视器,使用遥控器操纵镜头,拍摄工藤被各种物体打中——”昌沼一一道来。
    “若想杀他,为何把房间搞得乱糟糟?只要用刀刺他不就够了吗?”片山说。
    “那是我们做成凶手是在房里而上演的戏。”
    “不是幽灵现象?”晴美说。
    “不,我和昌沼在房里捡到什么就丢什么。”向井说。
    “我设定了镜头位置,让录影带任意转动。然后跟向井两个从角落上丢东西打工藤。”昌沼说。
    “大概很痛吧!好可怜。”亚季说。
    “当然痛啦。”工藤苦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