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宫—至今未解的连环杀人案
最后,是她首先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经常在这种地方兜风,向人提供帮助?”她戏谑地问道。
“当我帮了他们之后,他们就不需要任何帮助了。”男人回答说,音调陡然有了变化。此时他凝望着远方那一片片幽暗的树林。
凯瑟琳注视着窗外。阴森的树影从车窗旁飞速掠过,偶尔出现一座农舍,瞬息即逝。三十分钟过去了,陌生人突然转过头看着她,说:“知道么,你会死的。知道么,我会杀了你。”
“接着他又说,‘我要把这孩子扔出去。’”凯瑟琳告诉我说,“在那之前我还吓得魂飞魄散的,可就在那时,我从恐慌中清醒过来,开始不断地想,我该怎么做呢?我想,在需要你做出反应的时候,你就应当采取主动。他希望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知道,有时你不得不痛哭或是哀求什么的。就在那条漆黑的乡村公路上,他开车开了两、三个小时。”
男人的车载着他和这个受惊的女人游荡在如迷宫般曲折错杂的车道上。一路上,男人只是沉默不语,除了偶尔转过头来看她一眼,并重复着那句话:“知道么,我会杀了你。”或者“知道么,你会死的。”
凯瑟琳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的眼睛,”她心想,“冷漠,无情的眼睛。”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但仍努力把一切细节记在脑中。当车慢速行驶时,她注意到,男人的鞋擦得铮亮,车内的黄色灯光从鞋面上反射过来。“那不是普通的靴子,像是海军款式。仔细想来,他全身上下都是海军风格的装扮。”
他穿着一件深蓝黑色的尼龙风衣,一条毛料的黑色喇叭裤。一副黑色粗框眼镜稳稳地架在鼻梁上,还用一根从脑后绕过的细橡皮筋加以固定。他的脸颊上还有过去留下的痤疮疤痕。
“他的鼻子没那么小,”她告诉我,“下颌并不瘦削。他不是那种单薄柔弱的人,前额也不是很宽大。头发是棕色的,剪着海员式发型。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在一开始以为他是个服务生。他块头不大,约166磅重。”凯瑟琳本人身高5英尺9英寸。
“我有一种清晰的感觉,他可能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我觉得他甚至可能就住在我们家的旁边,也许此时他都不清楚自己是谁。很明显,他是个精神病。”
一轮满月悬在空中,月光照着凯瑟琳金色的头发和灰色的眼睛。她在竭力记住每个细节。
他开的是一辆美国产汽车,浅色车身,双门,款式较新,挂着黄底黑字的加州车牌。车内一片狼藉,前、后车座上甚至是仪表板上都散落着书报和衣物。那些衣物大部分是男式的,但其中也混杂着几件小号T恤,款式像是8到12岁的孩子穿的那种。
“他穿的像模像样的,可车里却是一团糟。”凯瑟琳心想。在仪表板上放着两块彩色的塑料百洁布——“本来是家居用品,却出现在车上,真奇怪。”她又看到,在百洁布旁边,是一支装四节电池的有橡胶握柄的黑色手电筒。
这是一辆有控制板的运动型汽车,在两个黑色的凹背摺椅之间是自动排挡变速器,其右侧特别内置了香烟打火机,前端还有一个烟灰缸。“似乎是这辆车的一部分。”
陌生人继续自言自语,听不出任何口音。“没有感情,”凯瑟琳告诉我。“既不愤怒,也不带感情,什么都没有,只是在叨念着那几个词。尽管他的语速不是异常的慢,但他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无误,那些词就那样冒出来,就那样。他只是说着,没有任何感情。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决定趁他下一个好莱坞式停车时,从车里跳出去。好莱坞式停车,你知道吧,就是在遇到红灯时不完全停下车而溜过停车线。”车陡然停住了,男人不小心开进了高速公路的一个驶出匝道。
凯瑟琳抱起小詹妮弗,跳到车外,冲到路的另一边。在那片田野的中央,有一条草木环绕的灌溉渠。凯瑟琳纵身跳了进去。
“那是葡萄园里的一个小集水沟,我趴在那儿,尽量放低身子。”她怕詹妮弗会大哭起来,便将她藏在身下。
她的心怦怦直跳,太阳穴处的脉搏也剧烈地跳动着,呼吸沉重而急促。而那辆车则停在原地,纹丝不动。现在她看见那个男人了,他握着的手电筒射出一道光,扫遍了田野的各个角落。他希望在某个角落可以瞥见她和孩子,他叫喊着要她回来。四周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蟋蟀发出的鸣叫声。男人晃动着手电光,慢慢逼近。
“就在那时,”凯瑟琳后来对我说,“一辆旧双轮拖车从高速路上开过来,车灯射出的光线可能照到了那个男人,因为司机恰好将那笨重的车停在了那里,跳出来,喊道:‘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于是那个男人冲进车里,飞快地溜走了。”
陌生人的车在漆黑的公路上加速远离,车后留下盘旋着的灰色烟尘。卡车司机朝凯瑟琳的方向走过来,她惊恐万状。
“又来了一个男人!他从坡顶往我这个方向走下来。我一直没敢出声,直到一个女人路过,让我搭了她的车。但是接下来,当我们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小镇之后,她把我撂在了警察局门前。我于是走进了那间肮脏破旧的小办公室,见到了里面的老警官。我把事情经过讲给他听,他霎时脸色惨白。我估计在这么一个小镇子里,这种事不是每天都能碰得着的。嗯,接着他拿了个表格给我填,让我详细描述一下那个男人和他的车。”
就在与警官谈话的时候,凯瑟琳环顾四周,发现墙上贴着许多张通缉令,都是长时间积攒下来的。突然,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公告板上,她大惊失色,尖叫起来,
“哦,我的天啊!是他!就是他!”
在公告板上,贴着杀害保罗·史坦恩的凶手的合成素描像——十二宫杀手的合成素描像。
“当我告诉警官那人就是画像上的那个家伙时,他一阵惶恐,慌慌张张地要带我离开那儿,因为他猜想那个人可能会找回来,然后把我们两个都干掉。那天只有他一个人值班,最后他把我带到一个已经打烊的餐车饭店,让老板开了门,然后我就可以待在那儿,而不必待在他的办公室里。我有点恼火,心想他应该是觉得和我待在那儿不安全吧。
“我坐在昏暗的餐馆里,向他解释我停车的位置,”凯瑟琳说,“就是ARCO服务站那个地方。治安官去查看过,但却发回报告说那里没有车。他们于是继续寻找,不久之后,有报告说车找到了,但是在另一条路上,而且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
他们发现,陌生男人为了将凯瑟琳的车移到132号公路的拜尔德路段上,不得不将车轮重新装回车上。
“车里面已是一片灰烬,我来到被烧毁的车前,因为我宝贝女儿的所有东西都在那儿。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抢救出来的。没有,车里的东西全被毁掉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托奇让凯瑟琳看了一组嫌疑犯的照片,他们的年龄都在28到45岁之间。后来我问过凯瑟琳此事。
“是啊,他通过斯坦尼斯劳斯郡的治安官把照片送到我手上。但我觉得嫌疑犯应该比这些人年轻,不在那里面。不过,如果我再次看到他,我会马上认出他来。”
凶手在将近午夜时试图对凯瑟琳和她的女儿行凶,那天是周末,又赶上月圆之夜,并且那个男人穿着海军模样的衣服,梳海员式发型,所有这些事实都使我相信,她的确是从十二宫的魔爪下逃脱的。除此之外,陌生人戴着黑框眼镜,说起话来声音单调冷漠,这两点所有幸存者也都提到过。
如果凯瑟琳真的遭遇到了十二宫杀手并得以逃脱,那么,在所有受害者中,她是近距离面对杀手真面目时间最长的一个。
而且,她还活了下来,把整件事情讲给我们听。
10 十二宫杀手(1)
1970年4月19日,星期日
在海湾街和内河码头之间的街角处,停着一辆新款金属顶盖式汽车,车里的男人似乎被旧金山的犯罪率困扰着,正一条条列举着那一年在城里发生过的三十五起谋杀案,说个不停。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走可不大安全,”他对客轮乘务员克里斯托弗·爱德华兹说,“想想那些罪恶的勾当吧,抢劫,凶杀,强奸。”爱德华兹本来是要步行前往渔人码头的,途中停下来向那个男人问路,从见到这个陌生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个男人自称是一名在旧金山已居住了十年的英国工程师,并提出可以开车载爱德华兹一程。爱德华兹婉言谢绝了,不过倒是耐心地听完了他对那些凶杀案的长篇大论,只是他没有提到那几起盘踞在人们心头的案件——十二宫系列谋杀案。
陌生人避而不谈“十二宫”的事实一直萦绕在爱德华兹的脑海中。他刚到达码头,就报了警。不久之后,在中心警署,他指着一张十二宫杀手的合成素描像说,就是他。
那么,十二宫杀手会不会是一个英国工程师呢?
1970年4月19日,星期日
在圣弗朗西斯科大酒店后面,也就是史蒂文森大街754号的一个雅致的工作间里,四十岁的著名灯具设计师罗伯特·塞勒姆的尸体被找到了。他的身体残缺不全,头部几乎已被砍掉。凶手(或者是凶手们)用一把薄刃的长刀试图砍下塞勒姆的头,但未能成功,因此只好割掉死者的左耳并随身带走。凶手蘸着死者的血在墙上写下了几个字:撒旦的拯救。接着,是一个被钉于十字架之上的人形符号,上面还流淌着血迹,在它旁边,几个大大的字母赫然在目:十二宫。在塞勒姆的腹部,凶手留下了同样的符号,也是蘸着死者的鲜血画出的。显然,凶手在行凶时没有穿衣服,受害者的血沾满他的全身并滴落下来,因而在工作室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条条血迹。
调查员古斯·科尔里斯和约翰·福蒂诺斯认为,这绝不是十二宫的“杰作”,只不过是一个模仿者而已。
当警探们继续调查塞勒姆的案子时,真正的十二宫杀手正在别处忙着自己的事。他找来了一张型号奇特的信纸和一支蓝色标签笔,开始写下一封信——他的第九封信。
信封上写道:“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旧金山纪事报,编辑收”。上面贴着两张水平倒置的六美分罗斯福邮票——是所需邮费的二倍,似乎写信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收件人看到他的信。之前,他时常会选择贵一些的“伊顿”证券纸,但这次所用的信纸却极为廉价,上面甚至没有任何用于标记生产商的水印。
信是用手写印刷体夹杂着草书体写成的,内容很简单:
我是十二宫
我说,上次寄给你们的那份
密码有没有破解出来啊?
我的名字是——
在这下面是一行符号,共有13个:
这可是最挑逗人的一条线索,十二宫声称用这13个字符可以拼出他的名字。
每个人都试图以不同的方法探究这些符号。瓦列霍的警探们尝试着将那三个画圈的数字8以各种方式相乘或相加。三个数字夹杂在一行密码中,显得很不协调。十二宫杀手以前从未使用过数字密码。除了数字8,它们会不会还代表其他的意思呢?
这些符号也可能不仅仅是一组代位密码,也许它们可以直接照字面读作:“KAEN MY NAME(卡昂,我的名字)”赫伯·卡昂是《纪事报》的主要专栏作家之一。
或者,杀手在说他的名字叫做凯恩(Kane)。“杀手凯恩”?那个身材粗壮的杀手到底是在寻开心,还是真的最终透露了他的名字?我们能从密码中找到答案吗?
信的内容接下来是这样的: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们在
我这颗脑袋上到底压了多少钱。
希望你们不会以为是我在警察局
用炸弹摆平了那个“蓝色小气鬼”6。
虽然我说过要给上学的娃娃们送上一颗的。混到别人的地盘上去那可不成。不过干掉一个警察倒是比弄死一个小家伙牛气得多,因为警察会朝你开枪。到目前为止,我已经杀了十个。要不是我的汽车炸弹成了个废物,死的人就不止这些了。
几天前的那场雨差点儿把我淹死。
十二宫杀手提到了谋害警察的事情,这是在暗指2月16日发生在金门公园警察局的爆炸案,在那起案件中,警官布赖恩·麦克唐奈尔遇害,还有其他八名警官受伤。
信左侧的空白和字行都整齐笔直,应该是用尺子比着写下的,而且从字体的大小也可以看出杀手在写这封信时的极大耐心。这种笔体会让人联想到一名学生或者科学家。其中表示“我”的大写字母I写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就像是罗马字母I。
信的第二页以这几个字开头:新炸弹是这样安装的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