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缉令
“说不定我还有别的值得‘蜂王’稀罕的东西。”
两个人才到法院门口就撞见陈剑侠。
“陈警官,这么巧。”
“我恭候多时了。”陈剑侠气呼呼地与厉冰心握手,“祝贺你,无罪释放,但我早晚会抓到你们的犯罪证据。”
“我很期待。”厉冰心还保持着平和的微笑,“但要保持平常心,经常动怒对身体不好。”
陈剑侠没好气地扬长而去,厉冰心正好借机摆脱展少华。
“(陈剑侠好象很有正义感,确实很适合做警察。)”
厉冰心不回答。
“(展少华其实也挺不错的。我们毕竟不能在一起了,你不用太顾虑我。)”
厉冰心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还是不说话。
“(不理我了?)”
厉冰心始终一言不发,随便上了一辆很挤的公交车以后抓住周天冀的手用手指轻轻敲:陈剑侠确实有些莽撞,但他不是傻瓜,刚才在我身上安了窃听器。别再提展少华,我觉得他是敌非友。
“(可他背后一个鬼魂也没有。)”
你也没看见他身后有鬼魂?多防着点没错。你先回去告诉大家我们在警方的监控下,尽量做出普通人的样子,再去干爹那里告诉他,我们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接任务了。
正如厉冰心所料,陈剑侠除了安窃听器以外还派出很多便衣警察监视他们,可怎么看都是很普通的一家子。新婚夫妇虽是女主外男主内,极度的阴盛阳衰,却很恩爱;小神童楚凝雪虽然已经工作了,还是小孩心理,好象不知道自己屁股后面跟着一大群警察一样经常去文庙淘盗版碟片,每次都买回大量卡通帅哥的海报贴在自己的房间里当糊墙纸;凌允儿平时和三五好友逛街、泡吧,有时偷懒了就翘课,和普通大学生一样,到休息天就是她的武术老师的末日;邹骏仁真的一点功夫也不会,在学校被女生欺负,在家里有点小吵小闹他就算想置身事外也总是跟着一起倒霉,到休息天就去公园看老头下棋,在那里遛鸟的老人都认识他;厉冰心的表现就是一个好老师、好主妇,偶尔去公墓看看出车祸死的男朋友,送上一束白玫瑰。陈剑侠还去学校问过,四姐妹以前都在淮南大学时经常与其他人接触,只是寒暑假会一起出去旅游,谁都别想找到她们。“蜂王”只在寒暑假接任务,可在校学生在寒暑假出去旅游完全可能,一切在普通人看来确实是再普通不过的平民。
这段时间陈剑侠苦于找不到“蜂王”的破绽,厉冰心却是苦于展少华的纠缠。
“上次我妈妈送我回学校时遇见厉冰心,她居然叫我学她做个淑女。”
“你妈妈也这么说?我妈也说过。我就对她说做淑女有什么好,厉冰心就是个淑女,快三十岁了连男朋友都找不到,淑女不就是老姑娘吗?我就对她说要是她想我嫁不出去,我就做淑女。”
“就是。我对我妈说厉冰心有间歇性精神病,哪天我要是变得像她那样,看谁急。”
无意间听到学生的这些话,厉冰心有点哭笑不得,原来她已经成为“恋爱宝典”中的典型反面教材了。
“不觉得难过吗?学生这么说你。我愿意为你打破谣言。”
厉冰心都快保持不住淑女形象了,展少华怎么就能无所不在:“你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现在我是贵校法律系的讲师,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当然,我的主要目的你应该知道。”
“这里是学校,是给学生读书的地方,不是追女人的地方。”厉冰心十分十分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做出可能毁了她“好老师好姐姐”形象的事。
“好男人就该工作女人两不误。”
这话好象在哪里听到过。厉冰心想起来了,《钢之炼金术士》里那个包子脸大佐说过同样的话。(《钢之炼金术士》中穆斯唐大佐抢了下属的女朋友自己却不知道, ——不排除明明知道故意装傻的可能,——听到女友被夺的下属说打算为了工作放弃女人时这么说过。)“你就那么想追到我吗?”
“对。”
“哪怕知道和我在一起的男人会不得好死?”
“没关系,我也去算过命了,我是克妻命,我们不妨试试谁先克死谁。”
“哪怕你知道我有先天性的间歇性精神病?”
“你发起病来不就是‘见鬼’吗?我是个无神论者。”
厉冰心快受不了了:“你是不是属蛇的?”
“不,是龙。”
“长腿的蛇也差不多。”
“什么意思?”
“无毒的蛇杀死猎物的方法就是缠到猎物窒息为止,做法和你很像。”
“对,我就是一条缠住你的蛇,你是我的猎物,在你投降以前我决不会放过你。”
展少华故意喊得很大声,很多学生都听见了,于是这段话成了《淮南恋爱宝典》中的经典表白之一。竞争激烈的淮南女生中有不少见有此先例,开始学厉冰心做淑女。教师中那些以给年轻老师说好听点是牵红线说难听点是拉皮条为乐的老太婆甚至一些学生都劝厉冰心接受展少华。厉冰心只觉得再也无法抬起头来做人。
因为有陈剑侠监听、监视,厉冰心还是得常去公墓“看”周天冀。周天冀坐在自己的墓碑上朝她扮鬼脸,让厉冰心憋住笑都憋得很辛苦,更不用说做出伤心的样子,幸好陈剑侠只听得见声音,厉冰心只要避免笑出声就行了。
另一束白玫瑰轻轻放到厉冰心的那束旁边,厉冰心回过头,就看见一双锃亮的皮鞋,往上是笔挺的黑西装,看到这些就不用再往上看了:“展少华,你别太过分!”
“我做了什么对死者不敬的事吗?”展少华蹲下透过周天冀的脚踝看墓碑上的照片,“这就是让你念念不忘的人?看上好象很幼稚。”
周天冀不禁向他投以异样的目光,尽管知道他看不见。
“这就是他的可爱之处。”
“他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牵肠挂肚。”
“他会包容,会关心别人,他的开朗能给人勇气,而且家务做得不错。”厉冰心是看着周天冀说这些话。
“再好的人也去世那么久了。”
“那又怎么样?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丈夫,我只忠于他一个人,爱上别人对我而言就像犯重婚罪。你还是死心吧。”
“他还是人吗?”
厉冰心狠狠地瞪他。
“活人嫁给死人,那是什么年代的事了?你是在国际化大都市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教授,不是闭塞的小山沟里目不识丁的村姑。”
“你说够了没有!”厉冰心终于压不住怒火,“结不结婚是我的自由。”
“当然,《婚姻法》上有这条,我无权干涉你的婚姻自由。那么周天冀,你已经不能和厉冰心在一起了,为什么还死缠着她不放,让她无法摆脱你的阴影?你觉得你这样是爱她吗?两位慢慢讨论吧。”展少华还算知趣,不用厉冰心赶他就自己走。
“天冀,别放在心上,我愿意一辈子守着你。”
“(不,我介意的不是这个。)”展少华刚才说话时确实是对着墓碑的方向,但他看的高度比墓碑高太多了。“(他好象能看见我。)”
展少华离开公墓以后开车到一家大饭店,饭店最上面的三层都被一个大手笔的商人包下了,而他就是到那里。
还没开门就听见里面凄惨的猫叫声。展少华掏出钥匙打开门,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松了松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像在自己家一样往沙发上倒,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丹尼尔,别欺负伊莲娜了,小心楚爷怪你。”
叫丹尼尔的男孩就坐在长沙发旁的单人沙发上。他只有十三四岁,一头几近白色的长发披着,冰蓝色的眼睛带着孤傲得与世隔绝的寂寞,散发着阿拉斯加的雪一般冰冷的气质。他抱着一只白色的波斯猫,像神的孩子渴望与凡人孩童嬉戏一般希望和它像亲密的朋友一样一起玩耍,却摆脱不了出身造成的无法跨越的鸿沟。猫都能感觉到这样的差距,不接受他的爱抚,硬挣脱他的怀抱逃出来。丹尼尔不去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进入冥想状态,猫竟从地面飞起,飞回他的膝盖上。波斯猫似乎宁愿被他弄死也不愿意接受他的友情,为了逃走不惜给了他一爪子。“连你都不愿理我。”丹尼尔从心底叹出一口气,不再去抓猫,再次进入冥想,等他睁开眼睛时猫爪留下的血痕已经完好如初。
“整天就想着玩,你还好意思叹气?我可是忙了一整天。”
“那我们的工作换换?你做得了我的工作吗?”
“陪猫玩吗?”展少华坐起来,弯下腰朝波斯猫拍拍手,“伊莲娜,过来。”等它过来以后却一脚把它踢开。
“不准你欺负我的朋友!”
“它把你当朋友吗?”为了突出这个“它”,展少华故意说英语。
丹尼尔这次没有闭眼睛,展少华在他的注视下像被人倒拎起来一样上下翻腾,房间里浓烈的杀气吓得伊莲娜赶紧逃出去。
“你们就不能安静点?!”一声怒喝传来。门打开了,开门的手上猫眼石戒指格外显眼,伊莲娜不断在主人的裤管间钻来钻去撒娇。
“楚爷?”丹尼尔回过头,对于展少华在失去他的控制后摔的狼狈样眼不见为净——不过对他摔下来时发出的巨响和惨叫丹尼尔并不想也“耳不听为静”,所以没有对减少噪音采取任何措施。
“展少华,怎么样了?”
“按照你说的那样,已经帮‘蜂王’洗脱罪名,那个叫陈剑侠的小子已经怀疑上他们,正在密切监视。其实不用我多费心,有周天冀在厉冰心身边,他们没有什么罪证毁不掉。”展少华爬起来,拍掉高档西装上的灰,坐回沙发上,“我真不明白,你要弄死‘蜂王’,为什么还要我去帮他们辩护?”
丹尼尔白了他一眼:“那样就能让陈剑侠那样的傻瓜注意他们,逼‘蜂王’自露马脚时才有观众,白痴。”
“臭小子,你嘴里给我放干净一点!”
展少华刚要站起来,一双纤纤玉手游上他的肩膀按他坐回去,接着红艳的嘴唇也贴上来。
“朱莉叶,我没心思和你闹。”展少华推开投怀送抱的白皮肤美女,“就你这骚样,难怪没男人要。”
“有本事心跳就别加快。”
“透视眼不是让你乱看的。”展少华嫌恶地让开。
朱莉叶半真半假地推了他一下,坐到沙发背上:“谁稀罕你!”
“那你刚才是在干什么?”丹尼尔还火上浇油。
“你……”朱莉叶恼羞成怒,掏出消音手枪对准丹尼尔的要害开了几十枪,唯一打中的一枪也像打中全息影象一样从他身上透过去。
“要练成这么臭的枪法也不容易,不比练成姬妍那样的神枪容易。哦,说错了,现在的是妍琼斯。”
“丹尼尔,你别太过分。还有你,史蒂文,我是荡妇,可也做不到像你那么不要脸,为了钱不惜和妻子离婚去追求别的女人。”
“你忠贞,可你的乔治琼斯不领情。”展少华嘲笑道。
“他才不是因为姬妍的枪法才要她。”
“就你这三围也没法和人家比。”
三个人之间充斥着极不友好的气氛。阿拓默默地进来,收拾完打坏的东西,默默地离开。
“给我闭嘴!”等他们全都闭嘴以后楚爷才继续说,“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不明白,‘蜂王’是你的人马,为什么你要消灭他们?”
“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有能力脱离我的掌控自己接任务。我从以前就很小心地让谍报人员和实战人员分开行动就是因为这个道理。”
“那为什么千叮咛万嘱咐不准我们伤害楚凝雪?”
“丹尼尔,你问得太多了。”
丹尼尔的表情像吃饱了的猫听老鼠对自己下命令,还是没再问下去:“暴露‘蜂王’的身份,闹得越大越好对吗?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厉冰心似乎是个好老师。找几个愿意用命换钱的人,叫他们去大闹毕业典礼,不怕‘蜂王’不暴露身份。”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学校又要送走一批毕业生。学校里举办的全年级型毕业典礼自然是味同嚼蜡,不少老师都觉得这种典礼是多此一举,尽管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按照传统,这种形式主义的走场必不可少。厉冰心和别的老师一样被逼在台下听无聊的校领导、优秀毕业生演讲,心里很羡慕姬妍和楚凝雪已经毕业了,邹骏仁和凌允儿还要过两年才会被逼听这些催眠效果极佳的话,而且他们只用听一次就够了,而她作为教师年年都得听大同小异的陈词滥调,还必须装出很认真地在听的样子,不象学生可以趴在桌上打瞌睡。
走完场子以后才是厉冰心最期待的师生单独的话别,问题是别的老师都只教一两个班,与班中的几个学生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