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缉令





  楚凝雪趴在地上听,听不见脚步声了才抬起头:“厉姐,你刚才真的很像猫。”
  陈剑侠刚才也这么觉得,只是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还不便明说。
  “你才发现呀。十年前就有人说过这话了。”
  “十年前?姐夫?”
  “那你以为第一个叫我‘波斯猫’的是谁?”
  “波斯猫也会抓老鼠吗?”
  厉冰心做出要抓她的样子。
  一提到周天冀,厉冰心好象就年轻了起来,不是处处照顾他们的“大姐”,不是指挥大局安排各人各司其职的“军师”,而是个会闹会笑会撒娇的小女孩,这让陈剑侠看得多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到周天冀,又想到楚凝雪那天来找他时骗他中催眠术的话。“我是不是长得很像厉姐?”像,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她们确实长得挺像。“蜂王”虽然都是姐妹相称,只有她们像亲姐妹。
  确定敌人走远以后,各人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
  “大家都没事吧?”
  除了楚凝雪崴了脚以外都没事。陈剑侠带着追踪器回过家也到过“蜂王”的大本营,这两个地方都不能回去了,楚凝雪的脚伤不能多走路,只有露宿一夜。
  篝火旁,厉冰心忙着给楚凝雪检查伤势,发现只是拉伤肌肉,没有伤到骨头,松了口气,怕奥丁也受伤了,也要给他检查。
  “我不会有事的。”奥丁连忙缩回脚。
  “听话。很多伤等你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让我看看。”
  “哦。”奥丁看似听话地伸过脚给她看,厉冰心却怎么也碰不到他,“我不想碰到的人或物都碰不到我。”
  “大姐,甭瞎操心咧。咱找着他时他除了个脑袋以外都躲在地底下,像在水池子里似的,伤不了。”
  厉冰心放下心来:“说得也是,主神奥丁大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受伤?”
  “我不是奥丁。俱乐部里的神都是假的,我也一样。丹尼尔才是我的名字。”丹尼尔努力回忆过去,让悲哀的神情尽量真实,“我是被威利从挪威骗到这里。”
  “从挪威?!”
  “对,从挪威沿海离北冰洋最近的一个小渔村。”
  往事仿佛又历历在目。
  那是三年前。
  “来,丹尼尔,爸爸带你去钓鱼。”高大健壮的北欧汉子带着十岁的丹尼尔去海边,与高大的父亲相比孩子更显得小。
  “这次我能钓到鱼吗?”
  “只要你有耐心,一定可以。”
  于是丹尼尔真的耐着性子等鱼上钩,总算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浮标下沉了,丹尼尔去拉鱼杆,结果自己差点被拉下去。
  “是个大家伙。”北欧汉子连孩子带鱼杆一起抱起来往后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上来,确实够大的——是个人。
  “越是艰苦的环境下人越是善良。就像在沙漠水比金子还贵,但是没有人会拒绝讨水喝的旅人,在我们那儿只要遇到人就有救了。我们见他还有气,就带回家里好好照顾,让他养伤,待他像家人一样,他却……”泪水不知不觉地滴落,“那时就该让他饿死、冻死、被北极熊吃了才好!”
  厉冰心搂过他:“那人是谁?”
  充满母性的举动让丹尼尔感觉像触电一样,赶紧把这份感动硬压下去:“是威利。他说他是北极考察队的队员,一场风暴毁了他们的营帐,其他人可能都遇难了,只有他侥幸遇见我们。暴风雪在我们那里是很常见的天气,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奇怪,就让他留下。村里人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子,不知人心险恶,对他也从来不隐瞒什么,包括——我有特异功能的事。威利知道以后就经常给我讲故事,讲阳光下的沙滩、百花盛开的花园、霓虹灯、烟火……”
  “那些东西很稀奇吗?”楚凝雪在上海长大,这些东西早已司空见惯,不常见的是树枝上的积雪,那雪还是过一夜就会化的,能堆个巴掌大的雪人就很了不起了。
  丹尼尔有点哭笑不得:“我们的生活和爱斯基摩人差不多,还和我们的祖先一样过着没有任何电器的生活,我是随威利到美国以后才知道在冰天雪地之外还有这么一个世界。”
  “你为什么要跟他来呢?”
  “一个从没见过的童话故事般的世界,总想看看吧。威利把外面的世界说得天花乱坠,说服我的父母那个世界对我的成长更好,而且他会照顾我,连我的父母都被说得深为不能一同去感到遗憾,就把我交给了他。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我像金刚一样到处展览,表面上是什么神,其实不过是威利的摇钱树。”
  陈剑侠还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你……”
  丹尼尔故作惊讶:“你也是永久会员吗?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我就是‘比利 ;培根’,新加入的会员。你对我说‘救我’,我就来救你了。”
  明明听不懂他的话还好意思说,但丹尼尔还得演戏:“不可能!新来的是个白人。”
  “丹尼尔,你看我。”乔治拿掉面具,就像抹去了一张脸,下面还有一张。
  “太神奇了!”丹尼尔扳过陈剑侠的脸,确定他的脸皮再也撕不下来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长时间,冰蓝色的眼睛漾出笑意,“真的是你。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很可靠,给人一种正义感、安全感,就像是……警察。”看到陈剑侠得意的笑容时丹尼尔几乎冷哼出声,要收买他的心也太容易了吧。
  其实得意归得意,陈剑侠还没到忘形的地步:“既然你不是神,那么所谓的‘神迹’是什么?”
  “知道胸章里的文章你还以为那是‘神迹’?胸章就像套在每个永久会员脖子上的栓狗链,一旦发现有人‘背叛神’,就根据追踪器发出的讯号找到人,弄死以后再伪装成天灾,就成了所谓的‘天谴’。除了你看到的以外都是假的。除了可以随意透过任何东西,我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可是总是同一招,看到神也会有黔驴技穷的时候,再坚定的信徒也会动摇吧?”
  丹尼尔卷起袖子,伸手从楚凝雪耳朵后面摸出一枚金币,翻手间金币又没了:“我也是个很好的魔术师。”
  楚凝雪两眼放光:“怎么做到的?”
  丹尼尔想到了那个关于亚当和夏娃的笑话:亚当问上帝:“为什么夏娃如此美丽?”上帝说:“那样你才会爱她。”亚当又问上帝:“为什么夏娃又如此愚蠢?”上帝说:“那样她才会爱你。”看来他的“夏娃”也差不多,只不过不是愚蠢,而是孩子气。为了不显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丹尼尔故意往离她更远的地方挪了挪,还拉过厉冰心当挡箭牌:“那可不能说,说出来的话魔术师会丢饭碗的。”别的魔术师还有馅可露,戏法说穿了人人会变,丹尼尔可都是真本事。
  楚凝雪一副很失望的表情:“姐夫会变吗?”
  “当然不会。”乔治被这冷不丁的一问吓了一跳,“为什么问我?”
  “因为很多怪盗都是魔术师,像是贞德、圣少女、基德。要做怪盗的话果然还是他们比较厉害。”
  现实中的怪盗又被卡通们比下去了,DARK BLUE无言以对:“所以他们是卡通我不是。”
  姬妍居然还捧着笔记本电脑,说话时头都不抬:“有那样的特异功能你要逃的话很容易。”
  “我逃过,后来还是被威利追上了。他干脆带我回村子——或者应该说是村子曾经在的地方。那一带的景色我认得出,可已经没人了,只剩村子的废墟。我做梦也没想到他会为了断我的后路做得这么绝,那些可都是救过他的命的人……”
  “那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要是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我非死不可,只能先跟他回来,继续装神骗教徒的钱、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了不泄露‘神’的身份杀人……我不想再害人了!”丹尼尔把整个头都埋进双臂环抱的膝盖中,“抱歉,因为我害得你们也有家不能回。”
  “没事。”打字声停了,姬妍终于抬起头,“我刚切断所有发讯器的讯号,顺便给俱乐部的电脑里灌了点病毒,一开机就会死机。”
  “那他们会不会记得?”楚凝雪还有些担心。
  “放心。懒惰是人的天性,能用电脑记的就不会费力用人脑去记,更何况那么多会员的资料,谁记得过来?大虾又是新来的,不是看住他的人用心去记的话肯定没什么印象。”除非像姬妍以前一样能过目不忘。
  “懒惰是人的天性说的是你自己吧。”
  “谁像你工作狂。”姬妍抓了颗小石子朝厉冰心扔过去,厉冰心头一偏就躲开了。
  “姬妍,刚才太危险了。”
  姬妍抬眼看了看陈剑侠:“哟,大虾心疼啦?你以为她是文弱千金?姐进攻的本事是靠玩损招,逃的本事可是硬碰硬的真功夫,只要是我用徒手扔的东西瞄得再准也扔不中她。”
  陈剑侠更介意的是那个称呼:“能不能别叫我‘大虾’?”
  “大螃蟹?”姬妍不假思索地回答。
  凌允儿和楚凝雪拍手叫好,陈剑侠缴械投降:“算了,还是叫‘大虾’吧。”
  “干啥子尼?‘大螃蟹’不挺好?”凌允儿坚决奉行“喜新厌旧”。
  陈剑侠差点没被她们气得昏过去。
  “绰号泛滥时就是他们把你当自己人时,你应该高兴。”厉冰心安慰陈剑侠。
  “是吗?他们对周天冀也这样?”
  “不,是对韶平。”
  陈剑侠辛苦了这么久,终于让厉冰心放下周天冀,又开始对郎韶平念念不忘。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篝火的另一边,乔治在抗议:“你对姐姐是知道扔不中才扔,对我就忍心真的下狠手,拿钥匙扔我,那瘀青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好。”
  “我什么时候拿钥匙扔过你?”
  “从图尔斯的冷冻仓库逃出来以后。”
  姬妍想起来了:“谁让你乱说话,活该!人家骏陪着你们遭殃都没叫,你叫什么?”
  二姐居然还记得他是受牵连的无辜者,邹骏仁很感动。
  “如果说实话就要倒霉,那我是罪有应得。”乔治不服气,“还有刚才跳车时,你居然先顾着电脑。”
  “你自己有手有脚,自己会走,它不会。再说它能帮我做黑客,你能吗?”
  “在你眼中电脑就那么重要吗?”
  “当然,它可是我的‘老公’。”
  乔治这次要真生气了:“那我是什么?”
  “侧室。”姬妍照样对答如流。
  乔治糊涂了:“我怎么记得中国古代是一夫多妻制,说后宫是什么‘三千佳丽’,那么多老婆皇帝还真摆得平。”
  “男皇帝三千佳丽,女皇帝照样三千面首。”凌允儿就是见不得二姐受欺负,哪怕一开始错的是她,“再说了,历朝历代皇帝没一个摆得平三宫六院,不然要皇后干啥?”
  “什么叫‘面首’?” 别说乔治不懂,在座的中国人中都有不懂的,倒是丹尼尔在心里笑这些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连自己国家的词都不懂,只是不便说。
  凌允儿不太好意思回答,朝邹骏仁看。“就是供贵妇人玩弄的美男子。”邹骏仁话才出口就招来丹尼尔一句:“原来你会说话。”于是闷葫芦更闷了——胸闷。
  “是这个意思啊?不是没做过。”乔治倒也不避讳。
  “贱。”姬妍就回了他这么一个字。
  “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在吃醋吧?”
  “想得美。”
  乔治捏着姬妍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Honey,你真的那么不在乎我?那我可要去找朱莉叶不要你了。”
  丹尼尔也有了和阿拓一样的感觉。不知为什么,听乔治这样说,他反而觉得要用朱莉叶拆散他们是不可能的。
  “你敢。”
  “为什么不敢?”
  姬妍摸出小手枪:“因为另一个‘侧室’我也带着。”
  这下乔治的委屈只能往回憋。
  “好了。电脑坏了可以修,枪坏了可以换,只有你是独一无二的。行了吧?真是,电脑的醋都要吃。”
  “因为我爱你。”
  坐得离他们近的人都像怕被感染上细菌一样呈退避三舍状。陈剑侠越来越觉得琼斯夫妇的性别对换一下会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一颗石子在他们开始接吻前飞过来,姬妍抓起一颗石子,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和“不明入侵者”一起落进火堆。陈剑侠看呆了。
  厉冰心清了清嗓子:“对不起,两位。虽然很不想打扰,我不得不提醒你们这里还有这么多‘爱迪生’(电灯泡),其中还有没成年的,请注意点影响。”
  “他才不会介意。对吗,丹尼尔?谁像你们这些中国人那么保守。”
  乔治说的是汉语。丹尼尔看出了他的用意,做出疑惑不解的样子看着他,直到他用英语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才点头。
  “大家都讲英语吧。”
  听到厉冰心这么说,丹尼尔自己才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