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缉令





  “猜得真好。”陈剑侠没好气地“称赞”了一句。
  “只是一点很简单的逻辑推理。我所了解的陈警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于是我又想到你会不会是爱上了厉小姐,毕竟我们的大小姐太迷人了。我担心我们会成为情敌,就请我的一个私家侦探朋友去打听,才知道陈警官辞职后到纽约做了个默默无闻的私家侦探。因为担心,我也过来了,原本想登门拜访,想不到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两位。”
  “以你的推理能力不当侦探真是可惜。”
  “当侦探吗?以前想过,上中学的时候。不过现在有一份更好的工作,就不再想当侦探了。从小就有固定的志向是好事,不过小时侯想做的职业总难免欠考虑。”
  “欠什么考虑?”
  “私家侦探的生活是不是很刺激?不过老了就做不了,而且收入很不稳定,这对恋爱方面也会有影响。”
  其实私家侦探远没有小说里说的那么刺激,如果展少华真的有私家侦探朋友,应该很清楚这点,陈剑侠又该谢他给他留面子了:“是啊,不象律师,只要脸皮够厚、舌头没被割掉就能做,而且越老越吃香。”
  “其实如果会手语,不会说话也能当律师,只要头脑够灵活。”展少华语气上好象根本没听出陈剑侠话语中的不友好,内容上的反击可一点也没手下留情。
  厉冰心对这两个当着她的面对放冷箭的男人不理不睬,托着腮摇晃手中的矿泉水。都追到这里来,看来一味地逃避下去不是办法,得想办法对付这家伙。厉冰心又想了几遍乔治给他的短信。乔治说朱莉叶的首领好象随时可以要他们的命,躲在他们背后的首领一定是个冷血的人。这种方法听起来像《天龙八部》里天山童姥的“生死符”。天山童姥是因为不信任她手下的那些人,所以要在他们身上种下“生死符”以便随时牵制他们,要时刻把他们的命捏在手里才能保证手下不会叛变,莫非朱莉叶的首领也是因为不信任自己的手下才会要时时威胁他们的生命?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厉冰心突然想到阿拓告诉她周天冀再也不会回来时痛苦的样子,他捂的是心脏,莫非那就是“生死符”?她有办法对付阿拓了,可是一想到从小照顾自己的拓叔竟然转而帮别人对付她,厉冰心就觉得心寒。她相信拓叔是被逼无奈的,可敌人就是敌人,不对敌人残忍就是对自己残忍,而且第一个必须除掉的就是能读透她的心思的拓叔,心再痛也得下狠手。
  “你来纽约干什么?”
  “当然是怕我的心上人被别人抢走。”展少华看看他们,“幸好来得够及时,再来得晚一点是不是就要喝你们的喜酒或孩子的满月酒了?”
  好一招欲擒故纵。展少华看准了陈剑侠和厉冰心的关系处于比朋友多一点比恋人少一点的微妙关系,大势上还是陈剑侠单相思,厉冰心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接受他。在这种情况下把他们看成已经是一对,厉冰心极可能因为姑娘家的矜持极力否认,这一否认就会碍于面子不得不与陈剑侠保持距离,展少华就能趁虚而入。当然这也有危险性,如果厉冰心干脆直认不讳,就该展少华彻底退出,再也没有机会,不过一般人出于本能都会立刻抵赖,这种可能性极小。
  可惜厉冰心不是一般人。出乎两位先生意料,她没有给出任何回答,只是蹙着眉头表情很严肃地像振荡试管一样振荡连瓶盖都没开的矿泉水,好象在做很精密的实验。
  两个人打了个平手。
  “看来我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展少华不忘文质彬彬的笑容,“一起努力吧,不论最后谁获胜,我都愿意把你当成知心朋友,也希望你能把我……至少不当敌人。”
  “不用担心,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陈剑侠也做出很有风度的样子,“放心,我向来对失败者很宽容。”
  “还没分出胜负,你怎么知道赢家一定是你?”
  “因为我离终点比你近一半。”
  “但我相信以我的实力很快会超过你。”
  “是吗?我看不出你和我相比有什么优势。”
  “很多适合做恋人的人不一定适合做配偶。我有一份稳定而丰厚的收入,可以承担家庭生活的支出。当然厉小姐的‘兼职’收入也不错,不过要靠一个女人来养,至少我觉得太丢脸了。男人就应该在外面有一份好工作让妻子和家人享受舒适的生活。”
  “我会努力工作的。”
  “可是私家侦探好象生意不上门再努力也没用。没名气的侦探没什么人会委以重任,微薄的收入恐怕维持自己的生计都不容易,做出点名气以后大大小小的委托会让你忙得顾不上家。而我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有晚上和休息日陪家人。”
  陈剑侠无言以对。
  “另外,律师是一份很体面的工作,像我这样已经事业有成的属于金领。私家侦探的社会地位好象就不那么高了。我记得中国刚出现私家侦探时接到过不少告私家侦探侵犯隐私权的案子,委托人愤怒的神情真是让人难忘。当然我相信陈先生不会是这种人。”
  “私家侦探不一定像你说的那么不堪。”
  “是啊,夏洛特 ;福尔摩斯就是个不错的私家侦探,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也能做到他那样,只是时间问题。”
  陈剑侠气顺了点。
  “可是需要多久呢?”
  年轻人开始热血沸腾了:“最多三年,就算做不成福尔摩斯,我也会成为知名的私家侦探。”
  “三年?比我想象的快。年轻人很有志气。”展少华仍不忘很绅士的笑容,“不过恕我直言,以厉小姐的年纪还有时间等你三年吗?”
  陈剑侠被说到语塞。
  “别说‘我会努力’之类的话,我再说一个你努力不了的。”
  “你说!”陈剑侠已经有点火了,他就不信世上有什么是努力不来的。
  “我知道你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但是你觉得厉小姐会喜欢比她年长几岁会照顾她的成熟男人,还是思想单纯容易冲动的大男孩?”
  这一点确实陈剑侠再努力也没用,但是只要厉冰心不表态,他就还没完全输。
  厉冰心还是什么都不说,专心致志地摇晃矿泉水瓶,对两位先生充满期待的注目礼视而不见。
  陈剑侠忍不住了:“厉冰心,你在干什么?”
  厉冰心一点反应也没有,等他们叫了几遍才抬起头。
  “你在干什么?”
  “哦,”厉冰心这才注意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做实验震荡试管、锥形瓶习惯了,看见有小口的容器就想晃。”
  两位先生无言了,他们在她面前互相拆台拆了半天,她居然根本没在听。
  “实验做出什么结果了吗?”展少华先恢复过来,很好地保持风度。
  厉冰心指给他们看配料表:“上面说里面有钡离子和硫酸根离子,我在找硫酸钡沉淀。”
  两位先生都有绝倒的冲动。
  “怎么了?”厉冰心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里面又有碳酸根离子又有硫酸根离子,硫酸钡和碳酸钡都不溶于水,所以里面应该有沉淀。钡离子有毒,不把里面的钡离子都沉淀掉我可不敢喝,可是晃到现在都没出现沉淀。”
  这就是传说中大小姐的职业病吧?陈剑侠很想说不认识她,展少华却做出感兴趣的样子:“钡离子有毒吗?”
  厉冰心很认真地点头:“所以做胃镜的钡餐用的是不溶于胃酸的硫酸钡,而不是会和胃酸发生反应生成游离钡离子的碳酸钡。”
  “不愧是医生。”
  “做胃镜的钡餐用硫酸钡还是碳酸钡是高中化学考试选择题中最常见的题目之一。”
  另外两个早把这些知识都还给老师了。
  展少华的表情让厉冰心很满意。硫酸钡和碳酸钡不溶于水只是指溶解度很小,还是有极小的一部分会溶于水。硫酸钡和碳酸钡都是电解质,溶解的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这部分会完全电离成钡离子和碳酸根离子、硫酸根离子,但能溶解在200毫升水里的这点钡离子根本不会对身体健康造成伤害,这都是高中的知识。连高中时学的那点和化学有关的东西都忘了,他对专业的医学知识肯定更加一窍不通,那就好对付,但是自己也得付出代价。
  为了让自己下定牺牲的决心,厉冰心逼自己主动进入正题:“展少华,你来纽约干什么?”
  “当然是追你追到这里来。我说过我就是一条蛇,不把你追到手决不放弃。现在我已经在这里站稳脚跟,立业已经做到,就等成家。”
  “好吧,我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
  “嫁给你啊。”
  “什么?!”这次展少华也保持不了镇定了,他是打算花上几年来慢慢赢得芳心。
  “哦呕,被反将一军。”丹尼尔在浴缸里对着洗澡水中的图象沉思,“她知道展少华是敌人还自投罗网,有什么阴谋?算了,等她回来以后一问阿拓就能知道。”
  “怎么了?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现在让你如愿以偿了,你反而不高兴?”
  “不,当然不是,只是……”展少华以为她对自己很反感才会为了完成任务不遗余力地追求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娶她,“我没想到你对我的看法改变得这么快,一下子有点兴奋过度。”
  “其实你们先前说的话我在听,”是展少华对陈剑侠使的欲擒故纵给了她灵感,“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已经是老姑娘了,再不结婚的话恐怕会得妇科病,已经没有资格对男人挑三拣四,更何况被一个条件像你这么优越的帅哥如此热烈地追求,是女人都会动心。”
  陈剑侠呆住了。辛苦了那么久,愿意为她吩咐的任何事牺牲生命,他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最后被排斥在外的竟然是他。
  “这个……厉小姐,我们毕竟认识的时间还不长,是不是应该先交往一段时间增进互相的了解以后再谈结婚的事?”
  “先前不是你坚决非娶我不可,现在我答应你,你反而不愿意了?莫非你追求我是另有所图?”
  这哪是谈恋爱的口气,分明是下战书。
  “怎么会呢?我只是因为爱你,不希望你以后后悔嫁给我。”
  “放心吧,不会的,(只会让你后悔娶我。)”厉冰心搬出最温柔甜美的笑容,“我相信你会是个好丈夫。你在纽约有房子吗?”
  “当然有。我是来娶你的,怎么可能连房子都不准备。”
  “你是要我结婚以后搬出去和你一起住吗?”
  “当然。”展少华可不敢和那么多会蛰死人的“蜜蜂”住在一起,对付厉冰心一个就够危险了。
  “那么婚礼最好安排在九月学校开学以后。我要先安顿好家里那些大宝宝,而且前一阵子我和陈先生走得比较近,他们可能有些误会,我需要时间说服他们接受你。”
  “误会”!陈剑侠的心彻底凉了。
  “没关系,我也需要时间为婚礼作准备。”
  两个人怎么听都像在谈生意。
  谈完“生意”以后展少华就找了个借口要提前离开。
  “展先生,谁请客的?”厉冰心提醒他。
  “哦,先帮我付一下,回头我再还给你。”
  厉冰心算是明白了:“算了,等结婚以后你的我的有什么区别?谁付都一样。”
  陈剑侠很勉强地忍到展少华从咖啡馆出去:“告诉我你有苦衷。”
  “有什么苦衷?我不过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你一直在听?”
  厉冰心毫不含糊地点头。
  “那他说的……”
  “他说错了吗?”
  陈剑侠心里的火焰熄了大半:“厉冰心,我知道我什么也没有,可我有一颗最真挚的心。”
  “小朋友,感情是不能当饭吃的,你希望结婚以后要我养吗?”
  “当然不是。”
  “那么每次出去都要我买单的人请闭嘴。”
  陈剑侠感觉像被人用冰水从头淋到脚:“你从来都不把我当回事吗?”
  “我答应过你什么吗?”
  她确实从没明确表过态。“你以前要我为你做的那些都只是利用我对你的感情?!”
  “算是。”
  “可你以前……”
  “我一直都只把你当成一个可爱的弟弟,以前我们出去的那些花费算是谢谢你救了‘蜂王’。”
  那桶冰水里的水也结冰了,冻得陈剑侠声音发抖:“你……”
  “我什么?”厉冰心这时的语气都温柔得残忍,“你看你,什么时候才能练到像人家那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
  陈剑侠气得拂袖而去。
  “等等。”陈剑侠真的停下脚步,希望听见的是挽留或后悔,厉冰心说的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别来,现在女人都不玩这手了,就算输也别输得这么难看。”
  “放心吧,你不配!我也知道我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