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缉令

　　可怜教官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她这一脚上去，他这辈子都别想有孩子了。
　　知道自己酿成的严重后果后，凌允儿还专程去看望被她踢成残疾的教官：“看开点，就当为中国的人口问题作贡献。”教官当场气绝。
　　厉冰心唯一欣赏军人的就是对上司绝对服从，她也喜欢听她话的孩子，头脑简单的凌允儿就是典型例子：“完美的后备力量。”
　　和楚凝雪同一届的学生是幸运的，一到他们军训的时候，老天就不停地下雨，下得暗无天日，下得水漫金山，而且他们的军训场地改到哪里雨就下到哪里。好不容易雨停了，已经该开学了。
　　“她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统筹大局的人。”
　　干爹当然知道厉冰心说的这个人是谁：“对你的能力我从没怀疑过。”他为厉冰心请的杀手师父也说这个孩子适合做群众首领而不是孤胆英雄。
　　“军队不过是政府的表面文章，现在科技发达了，一颗原子弹过去再多功夫再好的兵也没用，科技战取代肉搏战只是早晚的事，到那时侯千军万马就仅仅是给政客壮胆的摆设。但是科技再发达，机器的创造力也不会超过人类，高新技术可以让杀手的手法更完美，却永远无法代替人全权包办暗杀工作，所以杀手这个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职业之一存在至今，以后也会继续存在下去。”
　　“真的吗，师父？”厉冰心觉得师父从杀手的角度评论军人难免有失偏颇。
　　“我尤其看不起中国的军人，特别是陆军中的士兵和低级军官，没文化没素质没教养还特别自以为是。”
　　出于四分之一的民族自豪感，厉冰心那时还有些不服气，后来军训时亲自和受师父鄙视的人打交道，亲眼看见他们随地吐痰、乱扔垃圾、出口成脏、点名之前要查一夜字典都不能保证读对每个学员的名字、犯了低级错误经学生指出还强词夺理，终于意识到自己冤枉师父了。
　　朱元璋的座右铭是“能屈者能伸”，师父教她的座右铭是“敢舍者敢得”。厉冰心在军训时对这些都忍了，表现出色，深得教官喜爱。
　　“教官，去开点氟哌啶醇吧，这病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别忘了要和小剂量的罗拉西泮或氯硝西泮联合应用，可以减轻氟哌啶醇的副作用。症状减轻后还要用锂盐进行长期治疗。”军训结束时厉冰心这么叮嘱教官。
　　教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不过很多病都是患者察觉时已经太晚了。多懂事的孩子，有医学院的学生真好，只是记不住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药名。厉冰心给他们开方子时教官没注意到药学班的学生已经笑成一团，大家都很期待他们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躁狂病是一种精神病。躁狂患者常常表现出欣快，但有时会出现烦躁不安、易激惹或对人抱有敌意。坚信自己非常优秀、对疾病缺乏自知力、活动能力过强，使得他们遇事缺少耐心，喜打抱不平和好管闲事。思维增快（又称意念飘忽），注意力易分散，可随境转移。患者可对自己的财富、能力、发明或其他才能产生病态的信念，可出现短暂的妄想，如坚信自己是万能的上帝等。锂盐可以缓解躁狂症状，但需经4～6天才会发挥效应，因而须同时选用起效快的药物，如氟哌啶醇可以用来控制躁狂症的思维活跃和行为增多。但氟哌啶醇会导致肌肉强直和异常运动等副反应，应与小剂量的罗拉西泮或氯硝西泮联合应用，既可以加强氟哌啶醇的抗躁狂效应，又会减轻其不良副反应。）
　　“冰心，你可想清楚。暗杀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泄密的机会也就越多，而且如果众人心不齐，或者任何一个人出错，那就是全军覆没。”
　　“但如果不合作，我们一定还没上战场就会因为不够优秀被你处死，让我们试一试，或许在死前还能完成几个任务。”
　　“好吧，不过我先说清楚，即使是没任务的时候我也会不时派人去杀你们，要是你们有谁被杀了，别怪我。”
　　“放心，干爹，这场杀手游戏我们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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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GAME　OF　KILLERS
　　天亮了吗？姬妍躺在床上努力睁开眼睛，可眼前不是天花板，而是一片漆黑。天还没亮？“现在是上午九点。”闹钟的智能人声用极标准的英语毫无感情地报出时间。姬妍把手伸到眼前晃了晃，看不见。为了确定手的位置，她把手放在眼睛上，眼睛确实睁着，眼皮还不舒服地跳了几下表示抗议，再把手往前推，继续摇。手肯定在眼睛前面，可她看不见。会不会是闹钟坏了？明知道在不夜城纽约一年到头都不可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姬妍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就听见“全职大侠保姆”陈剑侠来敲门：“姬妍，起床了吗？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姬妍无力地任由自己的手重重摔回床上，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有些可笑。陈剑侠不是习惯早起的人，闹钟没问题，太阳更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自己的眼睛。
　　终于完全瞎了。几天前刚开始觉得眼睛有些看不清，姬妍还以为是睡得太多的问题，后来雾里看花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她才意识到是“睡美人”毒发前的征兆。这条烂命终于要到头了吗？已经辛辛苦苦地熬了这么多年，姬妍甚至还挺期盼死神的光临，唯一的遗憾是再也看不见乔治了。不，她还不能放弃，大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他需要她。从那时起姬妍就开始注意培养自己的听力，想不到视力减退的速度比她想象的快，才几天就全瞎了。
　　陈剑侠在外面听了半天都没动静：“姬妍，我近来喽。”说着就打开门。
　　“出去！”姬妍抓起枕头朝声音的来源扔过去，就听见“喔”的一声闷响，接着就是赶紧关门的声音。听起来打中了，不过这仅仅说明她没记错门的位置。再试试还记得房子的哪些结构。姬妍穿好衣服，从手边开始摸起。床旁边是床头柜，里面有闹钟、手表、和乔治度蜜月时的照片……姬妍一边感受手边这些东西的形状一边与记忆中的物品联系起来，都在，可惜对一个瞎子而言都是再也不需要的东西。接着是墙，再走五步左右应该是门……很好，房间里她记得的东西都摸到了，没记错它们的位置。都确认以后姬妍才走出房间。接着是走到饭桌旁，速度不能太慢，不许用手摸索着前进，要是撞到东西就说自己还没睡醒。决定以后，姬妍把双手插进口袋免得自己忍不住想靠触觉前进，勇敢地迈开步子，速度慢了点，但只有本人才感觉得出来这点小变化。走过让她觉得不比一光年短的几步路，终于顺利到达桌边坐下，没有撞到任何东西，太好了。
　　“这么晚起床还不饿吗？”
　　“对你的手艺没信心。”陈剑侠甚至都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姬妍心里暗暗得意。
　　“都吃了那么久，还没信心？”陈剑侠的自信心大受打击，尽管他觉得饭做得好不好不该是男人争的问题。
　　“从来不曾有过信心。”姬妍坏坏地顶了一句，满足地把涂好黄油的面包塞进嘴里，“瞧，黄油没涂匀吧。”
　　“你要求别太高！”
　　姬妍不理会他的抗议。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陈剑侠算是领会到孔圣人这句话的精髓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姬妍，这次……”
　　姬妍不等他开头就打断他：“任务？”
　　“当然。”
　　“不接。”
　　“为什么？”
　　“没心情。”要她现在这样去接暗杀任务和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一段时间的沉默以后，姬妍听见一厚叠纸落在桌子上的声音，震动顺着桌子传过来，瓷茶具跳跃发出的碰撞声告诉她茶杯的位置，拿过来一掂就知道是空的，于是很大方地拿着茶杯往“震中”的方向递过去要陈剑侠帮她倒。不过这是新买的茶杯吗？把手摸上去有点怪。
　　“我说你懒也该有个限度吧？”陈剑侠无奈地拿过姬妍拿倒了的茶杯，——茶杯都是倒扣在盘子上的，她拿过来时都懒得翻一面，——倒满茶再放回她手里，“拿好了。”
　　“这不是懒不懒的问题。”姬妍继续享用她的早午饭，“姐说要我出去接任务，其实是要我藏起来，别让对手找到。如果接到不大动干戈解决不了的任务，与其这样暴露行踪不如干脆放弃任务。不用担心生活费，我们不缺钱。”
　　陈剑侠无言了。他说她太懒的不是这个。
　　早饭吃完后姬妍打算开始一场大冒险——去街上走走。
　　“你要去哪儿？”
　　“散步。”姬妍已经决定了，就在这附近不超过五十米的范围内活动，看自己能在没有别人帮助的情况下走多远，要是迷路或遇到危险的话就找个警察送自己回来，但要是真的这么做，警察一定会叫陈剑侠好好照顾盲人妹妹，这是最后的下下策。
　　“要我陪你吗？”
　　“不用。”姬妍留下诧异的陈剑侠径自出去。
　　陈剑侠的侦探社在五楼，每两层楼之间有十二级台阶，每六级台阶后会有一个转弯的小平台。姬妍一手抓住扶手，在心里数着台阶往下走。在黑暗中这么一步步向下感觉就像步向地狱。数完六十级台阶，扶手也到头了，往前走十四步就是大门。姬妍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往前走去面对挑战，还没走上街就撞上门框。从楼梯口到门口不过几步距离距离，连这么大的门都瞄不准，这对神枪手而言可是奇耻大辱。不过现在是特殊情况，能撞到门框就不错了，姬妍这样安慰自己，迈出大门。
　　今天是个好天气，虽然看不见，身上温暖的感觉告诉她外面正是阳光明媚，心里也明亮了不少。无论她在哪里，太阳都会陪着她。
　　再往前走没几步就可以感觉到脚下的感觉和别的地面不一样，姬妍在心里暗暗感谢发明盲道的人。视力刚开始衰退时她到周围视察过，发现家门口就有盲道时心定了不少，这下她不用记走几步之后转弯，只要记左转右转的次序就可以了。那么先从右转开始。姬妍顺着盲道走，到转弯处就右转，四次转弯后又听见自己家公寓旁便利店门口的铃声，有人从里面出来。从对方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和散发的大量热量，姬妍认出是楼下体态臃肿的黑人老太太。
　　“妍，要出去吗？”
　　果然是她。“是啊，出去走走。”姬妍表面上对她，其实是对自己露出满意的微笑。
　　“我早就对你说过，户外运动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终于肯听话了。”
　　“你说得没错。”姬妍和她道别。她刚才还怕多嘴多舌的邻居发现她有什么异样，会去告诉陈剑侠。这下她可以放心了，那么进行下一项冒险——穿马路。再次走向同一个路口，姬妍在心里笑自己，眼睛瞎了以后在平时理所当然的一切都成了冒险。
　　脚下的感觉变了，这是到路口的标志，前面也可以听见车行驶的声音是横向的，而且和她在一起等的人还不少，周围都是呼吸声。汽车的噪音停了一下，接着改为纵向的声音，同时周围是旁边的人开始走动带起的微风，看来是绿灯了。如果盲道是直的，那么笔直走就能保证不偏出横道线，姬妍走起模特步，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上一步的正前方，好处是方向绝对可以保证，问题是这种步态太媚了点，结果是……听到旁边的口哨声，姬妍很想哭，这么热的天她已经穿得尽量保守了。
　　再次踩到盲道时姬妍有了一种归属感，过马路的大冒险成功，再试着走远点。第二次穿马路成功，再左转右转左转右转……一段时间的冒险后，姬妍觉得饿了。气温也开始下降，应该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左右，再不回去陈剑侠该担心了。可是怎么回去？好象是两个路口之后左转再一个路口之后右转再一个路口之后……按照记忆中的路才走了两个街区就觉得一路上听见的声音和闻到的气味与记忆中的越来越不符。姬妍终于想起来自己已经回到从前什么都不怎么记得住的时候。真是，有过一段能过目不忘的时候就得意忘形，现在能“过目不忘”也没用，她什么都看不见。那么到底是记错路线了还是记错路上的标志了？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迷路了。用下下策吧，让陈剑侠知道她瞎了总比再这么转下去遇到什么危险强。
　　看不见别人是不是穿着警察的制服，那么只能让警察来找她。姬妍一脸迷惑的样子在原地附近转了不知多少圈，终于有人叫住她：“小姐，迷路了吗？”和蔼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让人觉得很可靠。
　　“是啊。”姬妍等对方走近了，一把抓住他，抓到的不是警服浆得硬邦邦的面料，而是光溜溜的胳膊，“你不是警察？”
　　“你是盲人？”
　　姬妍感到正面有点风，对方一定正用手在她眼前晃。
　　姬妍没回答，对方也猜到答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