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缉令





冲进来。
  “姬妍,我知道错了。”
  姬妍根本不听他解释,双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陈剑侠以为挨几个耳光或几下拳头再加一顿臭骂就完了,却感到自己的双脚正离开地面:“姬妍!”
  “陈剑侠,你是做侦探的还是拉皮条的?”
  原来她气的不是他引来杀手,而是给她介绍对象。“我也是关心你。既然你对乔治 琼斯没感情了,朱俊对你一往情深,所以我想……”
  “你凭什么这么想?”姬妍大有“说错话就杀了你”的架势。
  陈剑侠看出自己命悬一线,可实在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凭直觉说了实话:“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你赢了钱,结果别人来抢劫我们,是他出手相救,可你对他说话像陌生人一样。看到你被欺负,他都气疯了,你对他却像个陌生人。这还不能说明你对他没感情了?‘谢谢你,先生。’听到你这么对他说话,他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我都为他伤心。”
  已经有实验说明直觉比患得患失的深思熟虑更可靠,事实证明理论是对的。“那次救我们的是乔治?”姬妍失神地松开手,一寸多的自由落体运动让陈剑侠一个踉跄,“难怪我觉得他身上的气味熟悉。原来是乔治,他果然还爱我……天哪,我那么对他,他一定恨死我了。怎么办?”
  姬妍还是出门时的酷行头,却双手捂着脸,像个第一次在男生书包里塞情书,正坐立不安等回音的怀春少女。陈剑侠第一次看见姬妍这副表情,觉得有些可笑。
  “他会恨我吗?”
  “不会,男人可不象女人小心眼。他对你用情很深,对他说清楚,他会谅解的。”自己安全了。
  姬妍终于不再满房间地转,放心地坐下:“太好了。”
  不过她怎么会不知道救命恩人就是丈夫?“姬妍,你有事瞒着我。”
  “什么事?”
  “我也说不上,就是觉得从你戴上墨镜开始变得有点怪,到底是哪里怪我就说不清楚了。”应该是眼睛的问题吧,可她还是神枪手,如果瞎了她怎么瞄准?
  瞒不下去了。姬妍摘下墨镜:“你看我的眼睛。”
  陈剑侠第一次盯着姬妍看,她的眼睛一点神采也没有。莫非……陈剑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不用晃了,再晃我也看不见。小时侯还在山里时还能看见如此纯净的黑夜,真的很容易让人犯困。”
  陈剑侠一惊:“既然你看不见,怎么知道我用手在你眼前晃?”
  “这是确认一个人的眼睛是否看得见最常用的方法,迎面而来的风以及你的关节运动的声音也表明你是用右手在我眼前晃。”
  “是左手。”
  “你说谎。”
  “你怎么知道?”
  “你的心跳快了。”
  怎么觉得她瞎了以后反而变得更厉害。
  “原本我也不知道‘睡美人’中毒后期会导致失明,刚开始很怕,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没有练出灵敏的听觉,我们已经被你招来的杀手杀了。”
  难道她去赌场、用老鼠当枪靶都是为了练听力?“对不起,我该早些发觉的。让你受苦了。”
  “是我有意瞒着你。我比较习惯靠自己,而且如果不‘受苦’,恐怕我们都没命活到现在。”
  陈剑侠知道自己错了。
  “知道错了?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陈剑侠连忙点头。
  “我们的行李里面有一个金色的小包,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逃亡时姬妍连手机、汽车都扔,惟独不扔这个精致的小包。陈剑侠一直好奇里面是什么,出于礼貌才一直没打开看看,也一直没机会问,这下可以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了。打开以后包里的东西让他大跌眼镜——里面尽是唇彩、腮红、眼影之类的化妆品。
  “我无法分辨颜色,以后给我化妆就是你的工作了,具体的化妆技巧我会慢慢教你,要经常练习才能进步得快。”
  这保姆做得……对堂堂七尺男儿简直是奇耻大辱。
  “很多职业化妆师都是男的。”
  职业化妆师学的不是化生活妆吧?
  “是谁要将功折罪来着?”
  欺人太甚!
  “再烦信不信我送你去化妆师进修班上课。”
  他一定是上辈子欠姬妍的,不止上辈子,再上辈子也欠她。
  “我不是故意刁难你。允儿不在,我只能靠化妆品来易容。”
  “易容?”
  “你试试就知道了。”姬妍把脸伸过去,“放心大胆地画,画坏了我也不会知道。”
  陈剑侠忍着屈辱的感觉照姬妍说的做,就当是小时侯上美术课在石膏人脸上画京剧脸谱。可化妆和画脸谱的感觉差太多了,看着一个美女在自己的笔下渐渐成型,陈剑侠觉得自己像上帝在细心地为亚当造美丽的夏娃。
  全部完成以后,陈剑侠为自己的作品惊叹:“姬妍,原来你这么漂亮。我知道为什么你丈夫要娶你了。”要不是她平时不修边幅的样子看得实在太多,陈剑侠真怕自己也会被她迷住。
  “长得漂亮就可以了?男人看女人除了外表以外什么都不关心吗?”
  “这个……很多男人都觉得只要女人长得漂亮,笨一点没关系。”陈剑侠说得吞吞吐吐。
  “是漂亮女人一定要笨吧?不笨的女人怎么会看上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姬妍走进卫生间,一阵水流的哗哗声,出来时已经变成平时的样子。
  陈剑侠很心痛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毁于一洗”:“化着挺好看的。”
  “也很难受。”
  “是吗?”陈剑侠把粉底液涂在自己手上试了试,“还可以。”
  “化在脸上和手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陈剑侠傻呼呼地“噢”了一声。
  “你要不要也试试?”
  看她带着一脸坏笑逼近,陈剑侠连连后退:“姬妍,已经十点了。是不是该睡了?”
  姬妍总算放过他:“你睡吧,晚上我来值班。”
  身为堂堂男子汉,晚上居然要一个女人替自己值夜,陈剑侠觉得不太好:“会不会太辛苦你?”
  “没关系,现在对我而言白天和黑夜唯一的区别就是周围的声音多点少点。”姬妍收起化妆品,“白天我可以睡得比你更久,而且暗杀者一般都是晚上来,在缺少光线的环境下我比他们占优势。”
  “日夜颠倒的生活对身体不好。”
  “生活没规律大不了少活一两年,如果生活有规律,我连活过明天的命都没有。”
  “至于吗?”
  姬妍放好化妆包:“杀手按水平也分三六九等,猜猜怎么分。”
  陈剑侠记得在《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看到过:“新手用远程步枪,越熟练就可以到离目标越近的地方出手,能用短刀的就是专家。”
  “确实离目标越远逃起来越容易,但为了炫耀自己的技术故意冒不必要的险去接近目标的绝对是白痴。”
  “那你说怎么分?”
  “很多新手都是从杀资深老军人开始,杀政务要员或商场上老板级的金领人士其实比杀小职员容易,最高水平的杀手杀别的杀手。”
  “为什么?”
  “还不明白?你在条子学校都学了些什么?”
  “我上的是警校,不是杀手学校。”隔行如隔山,自从和“蜂王”在一起,陈剑侠就觉得自己像个傻瓜,现在连前同行们都被一起鄙视了。
  “说得也是。如果条子学校会教这些,军人就不会以有规律的生活为荣。”
  有规律的生活!
  “对,这就是关键。新兵入伍就被要求过极有规律的生活,老军人更是已经习惯成自然,生活刻板得像时钟一样,一切都极有规律,只要观察最多一个月,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出现都能摸得一清二楚,安个定时炸弹或者找个地方埋伏好守株待兔,很容易就能得手,是新手完美的实习材料。”
  陈剑侠深为前同行感到悲哀。
  “身份重要的政客和企业的大老板生活未必有规律,但他们很忙,所以助手、秘书前一天就制订好详细严格的日程安排,暗杀的唯一难点就是如何弄到他们的日程表,知道以后再多的保镖也挡不下不知从几公里外飞过来的一颗子弹。”
  陈剑侠为各国领导人捏了把汗。
  “最难的是杀别的杀手,因为杀手知道暗杀的所有诀窍,会有意避免种种破绽出现在自己身上。暗杀杀手要成功,如果对方的实力比自己弱很多,可以用光明正大决斗的方法解决。不过光明正大一对一决斗向来不是杀手的作风,所以暗杀杀手很多时候只能靠目标的一时疏忽,而这一时疏忽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或者根本不会出现,恐怕连本人都不会知道。”
  自大!自吹自擂!
  “不服气?”
  陈剑侠点头:“你说的都只是在理论上成立,有实际依据吗?”
  “有。有不知道哪个笨蛋每天不断暴露我们的行踪,我们还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陈剑侠知道自己错了,还不行吗?
  “行。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回纽约,还要长途驾驶。”
  “‘假’度完了?”谢天谢地,假期实在“刺激”得让人受不了。
  “为了摆脱跟踪我把手机都扔了,得再去问骏要一个。”
  说到底还是在怪他。
  “没怪你。晚安。”姬妍摸到灯的开关,轻轻按下去。
  “姬妍。”
  “?”
  “那盏灯原本是关着的,你刚才是开灯。该关的灯开关在门边上。”
  “蜂王”被拆得四分五裂半年后,黑虎帮已经壮大得令附近的帮派闻风丧胆,该是伊贺姐弟出场的时候了。
  姬妍去范家的饭店找邹骏仁和凌允儿,带她进去的是马丁。她居然还记得这个男孩,想装大人却还不够成熟的声音和口吻,还有一身厨房里的气味。
  “二姐!”一个人扑到姬妍身上,“你去哪儿了?我真想你。”
  是凌允儿的声音,千真万确,口吻和口音也一模一样,可姬妍总觉得眼前的人给她一种陌生感,好象不是凌允儿,尽管感觉到的身形身材都是她。
  “范大哥,干啥子?盯着咱家二姐流口水。瞅着咱家二姐身材好是不?”
  马丁被说得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马丁也认为这是凌允儿,可姬妍就是觉得不对。试试她?“允,出去时我遇见你的徒弟了。”
  “哪个徒弟?”
  “监狱里认识的那个。”
  “哦,朱俊啊。他功夫练得咋样咧?”
  是凌允儿。“现在在他父亲的公司里做副总裁,身边保镖多了,自己就疏于练习。由他去吧。骏在哪里?”陌生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呃带你去。”伊贺惠理悄悄松了口气。“蜂王”的二小姐,以前就听说过她的厉害了,见面后其实不怎么样嘛。想试她?潜进来以前就对关于他们的一切调查得清清楚楚,要是稍微一试就被她试出真假,岂不负了伊贺流忍者的盛名?不过她会有此一试说明自己的易容术还有不足之处,尚需改进。不过姬妍已经比邹骏仁厉害了,看出点端倪,而邹骏仁完全没有发觉。
  “骏仁哥,二姐来了。我给你们泡茶去。”
  邹骏仁等“凌允儿”出去以后才扶姬妍坐下。姬妍的心定了些,邹骏仁完全是她熟悉的邹骏仁。
  “骏,帮我再做个手机。我原来那个坏了。”确切地说是人为地毁坏到再也不能用才扔掉。
  邹骏仁点头:“练得怎么样了?”
  “有时耳朵比眼睛有用。”
  很快“凌允儿”就端着茶进来,放下托盘后邹骏仁朝门的方向偏了偏头,“凌允儿”乖乖地出去,关上门后靠在门上呼出长长的一口气。邹骏仁平时几乎不说话,有什么意思都是用习惯动作表示。真的凌允儿和他心有灵犀,伊贺惠理只和弟弟有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所以狸猫换太子后两个人总能错开真的邹骏仁和真的凌允儿见面的机会,却要花很长时间熟悉邹骏仁的身体语言,还要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喋喋不休,而且要用中国的方言,伊贺惠理的日子简直是每天如履薄冰。伊贺圣就舒服多了,只要每天享受凌允儿的服侍,话都不用怎么说。算了,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姐姐,要替弟弟多分担一点,尽管是只比弟弟大几分钟的孪生姐姐。伊贺惠理站直身子朝门看。两杯茶都下了毒,既然都是“蜂王”的人,帮老板多解决一个也好。
  姬妍端起茶尝了尝:“绿茶?没别的茶叶了吗?”
  绿茶?姬妍好象向来都是喝红茶的,凌允儿怎么会给她绿茶?邹骏仁警觉地拉过姬妍的手腕闻了闻她的茶,是乌龙茶,自己喝惯的铁观音,浓烈的香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盖住毒药的气味,可味道很苦,喝不惯的人会觉得像喝药,而姬妍喝红茶都要加糖。邹骏仁舔了舔自己杯子里的茶,味道不对。
  茶有问题,怎么回事?邹骏仁还在想,姬妍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