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悬疑伤心至死.轮回 作者 鬼古女





图原稿本身就弥足珍贵,更不用说如此出色的绘图,虽然精确度还不好判断,但仅从对地名的标记看,就能看出作者是个严谨的人。”姚素云又开始从头翻看,爱不释手。

孟思瑶又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白纸——她回家后又将怪村地址的历史演变画了一遍——递给姚素云:“你再看这个,这一串黑点,就是刚才说的那个怪村的相对地址,相对这个原地不动的华西镇,怪村的地址似乎在沿着一条轨迹向深山里移动,好像每隔几十年,村址就会迁移一次。这种现象,是不是很常见?”

姚素云仔细看过,啧啧叹着,又想了想说:“当然也不是没有,游牧为主的少数民族,即便成了村定居,有时也会迁移,因为气候和环境的改变;还有些特例,各地都有,比如经历战乱或大型瘟疫,有时候整个村镇都被席卷,幸存的居民重建时,选的村址会稍稍偏离原地;甚至远远避开原址,为的是躲开坏风水和冤死的鬼魂。但像这样每隔几十年就挪一地,而且离开不远,渐渐移向深山,我能给出的解释,大概还是是村民越来越封闭,不愿和外界接触吧。”

孟思瑶觉得姚素云的分析合乎情理,想到那个必定和怪村有着某种渊源的雨衣人,总用雨帽遮住脸,是不是也是种自我封闭的表现呢?还有那个性格外向叛逆的少年陈麒麟,他不正是向往外面的世界,因而和怪村格格不入。

怪村为什么那么封闭?

陈麒麟的解释是:外面的世界令人伤心至死!

谁能告诉我,这个“伤心至死”和悬棺洞的“伤心至死”,有什么关联?

孟思瑶在出神的时候,姚素云又将那手绘的地图看了一遍,问道:“如果可能……你能不能把这本地图册留在我这儿?我想拿给几位专家看看,只要一周的时间,下星期这个时候,你要是能来,我就还给你。”

孟思瑶说了声“没问题”,又再三谢过了姚素云。因为知道下周还会来,她在图书馆里转了转,借了几本小说,准备下周顺便还过来。看看天色已经暗下来,她又想起钟霖润早点回家的嘱咐,便离开了图书馆。

钟霖润有些过虑了,虽然那诡异的雨衣人有可能真的在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但她相信他不会直接伤害自己。她是雨衣人精心设计的游戏中的主角,他只想看到自己伤心至死,先经受一种心理上的慢性折磨,然后在一个不经意的事故中猝死。否则,那天在拾夕洞里,他就可以轻易地下手。

当然,钟霖润对于自己的关心,源自那份纯纯的爱。这点,她再木讷,也能体会出。

 

大雪覆盖的江京,地铁是无与伦比的交通工具。孟思瑶往返市图书馆,都是以地铁“代步”,当然,这“步”代得并不完全,下了地铁绿坞站后,还至少要步行十五分钟到家。

车厢里塞得满满的,从进入车厢的一刻起,孟思瑶就觉得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借那几本小说——捧着书,感觉人突然臃肿了起来,到处“碰壁”,还很难腾出手去抓车中的吊环或者去扶栏杆。

然而,即便是在这拥挤的车厢里,她还是感觉出,有一双眼睛,似乎在注视着她。可恶的第六感,你真的回来了吗?

她转过头,并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人,可疑的目光。

也许,只是个在偷看美女的小伙子。

孟思瑶不愿被这种感觉困扰,便开始艰难地向另一节车厢移动。由于抱着一捧书,车厢里的空间又几乎为零,她一路走去,招了不少白眼。

管不了许多了。

她终于在另一节车厢里站稳了脚,车到站一停,上车下车,人来人往。

当火车再次启动的时候,那道目光又出现了。

是不是我太敏感,或者说,精神又在分裂?

孟思瑶再次四下张望,还是看不到可疑的双眼。

为什么每次在列车启动的时候出现这种感觉?是否因为流动的列车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一定是自己幽闭恐惧的心理在作怪。游书亮在上次的治疗中,努力让我回忆幽闭恐惧的由来,为什么我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如果仅仅是因为感觉游书亮治疗的方向不对,我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更礼貌,更婉转。

也许,这正是游书亮治疗上的成功,让我暴露出了最真实的情绪。我的焦躁不安,会不会是一种逃避和缺乏自信?逃避对往事的回忆。

是啊,究竟什么使我产生了幽闭恐惧?

这车厢里充满了人,为什么我还会害怕?

前几个月的经历告诉我,身边的任何人都不是完全可靠,更不用说这些陌生人。

她本来希望,这样的胡思乱想可以冲走那困扰自己的第六感,冲走那若有若无的窥视的目光,但她越这么想下去,越觉得自己无助,越觉得自己随时都会“伤心至死”,至少会被这种恐惧感压垮。她甚至想大声地叫“停车”,想冲出这闷罐子般的车厢。

无论是谁在窥视,无论是谁布下了“伤心至死 ”的游戏,你们成功了,我虽然看似坚强,在和未知的命运较量,其实在转瞬间就会崩溃。

霖润,你一定会笑我没用。

袁荃,你一定会说我软弱。

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一点力量,哪怕是站直,也要靠着身边的栏杆,呼吸似乎已不能自主,要格外用力。窥视的眼睛,你看个够吧,我认输,还不行吗?

“阿姨,你身体不舒服吗?”旁边一位素不相识的小女孩看出孟思瑶的异样神情。女孩的母亲忙轻声喝止:“不要瞎说。”

小姑娘没看错,这种无助的感觉,都是幽闭恐惧带来的症状,我并非软弱,并没有放弃,我是需要被挽救的人,而霖润、游书亮、张生甚至陈麒麟、姚素云,都是我的救星。

地铁列车停停走走,孟思瑶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周遭的人,脸上都带着新年将至的喜庆和憧憬,他们提着购物后充盈的手袋,精神和物质一样的饱满。

看来真正要战胜这种恐惧的心理,只有正视自己的病情。

也许,应该再和游书亮约见一次。

孟思瑶的心平和下来后,呼吸也不再那么艰难,脑中越来越清醒。

但她还是能感觉那双眼睛。

难道刚才心情的大起大落都毫无用处吗?

还是真的有一双窥视的眼睛?
14.伏击(3)

 

终于到了绿坞站。

孟思瑶匆匆走下车,特意在站台上等到火车开走,确定身边没有可疑的人在守候,这才快步走上长长的台阶。

在地铁站门口,她又四下看看,只见附近出了站的人,等公交的、开自行车锁的、步行而去的,唯独没有在闲逛的——这寒冷的冬日傍晚,的确不会有人在闲逛,更证明了并没有可疑的跟踪者。

看来,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

现在最想的,是立刻回到家,再给霖润打个电话,告诉他,我更相信你以前说的,我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一定尽力配合好游书亮大夫,找到疾病的根源。

皮靴踩在人行道未铲去的雪上,咯吱咯吱地一路响去。十五分钟,如果我再小跑,大概十分钟就可以钻进温暖的小楼。可恶的是颇有些“根底”的皮靴,固然好看、固然暖和,却不适合跑步。

天光已全部暗下,更是在提醒孟思瑶快些到家。

咯吱咯吱声越来越疾。

咯吱咯吱声越来越响!

这怎么可能!难道还不止自己一个在雪地上行走?

窥视的眼睛,如芒刺在背。

孟思瑶又停步,四周一片寂静。渐渐的,耳中传来一阵轻微的“突突”声,像是引擎。

她回过头,只见一条灰白色的的马路上,隐隐现出一个黑影,慢慢向前移动。越来越近了,能看清是辆摩托车。

那摩托行驶得极为缓慢,仿佛是害怕铲过雪的路面仍会打滑。

也许只是个过路人,这附近有摩托车的人家不在少数。

但孟思瑶知道,这辆车是冲着自己来的。黑色的摩托,黑色的骑者,车速慢得惊人,其实是在和自己一同漫步。

他(她)想要什么?

孟思瑶仍是原地不动,等着那辆摩托的到来。

近来江京的治安一直是个大大的问号,几起抢杀大案正将这问号拉直成一个惊叹号,其中有许多抢劫案,都有骑摩托的歹徒。

也许这只是个抢劫犯。

摩托车已经将要开到近前,孟思瑶已经能看见那人一身皮衣皮裤,还有头盔下的那双眼睛。

一双熟悉的眼睛,也许只熟悉了一个小时,但刻骨铭心。

这正是那双地铁里窥视的眼睛。我的“第六感”还从来没有错过。

此刻,那双眼睛对孟思瑶的纹丝不动觉得无比诧异,也盯向她的双眼,看见了愤怒和鄙视。

骑者的双眼开始泛红,不是伤心哭泣的那种晕红,温湿的红,而是暴怒或要杀人前眼白里密布的凌乱血丝,冷酷的红。

忽然,摩托车的油门被踩到了最大,原先轻微的“突突”声变成了轰鸣。

摩托车箭一般向孟思瑶冲去。

刹那间,孟思瑶终于明白,骑者不是个寻常的劫匪,更不是个寻常的路人,他甚至不是个寻常的杀手。

他是个一击必中的杀手。

这时她也才明白,自己的所谓勇敢其实是一种愚蠢的固执,可惜此刻想逃已经晚了,摩托车会毫不留情地撞倒自己,也许,再来回碾几下,确保自己失去所有的生机。他可从容地完成这一切,这条路上本来人烟就稀少,更何况这个冷酷的冬夜。

车上人的双眼更冷酷。

她想起钟霖润,也是在这条路上,被撞成重伤。不久前的历史又在重演?

无处藏身,无力回天。

就在要撞上孟思瑶的刹那,摩托车猛然停住了,车轮发出了“吱”的尖叫。

也许是刚才紧张到了极点,孟思瑶只觉浑身的力量在慢慢失去,她软软地倒了下来。

 

黑色的摩托车骑者,扛着昏迷不醒的孟思瑶,向树林深处走去。这是绿坞世家外缘的一片密林,是昭阳湖边难得的一片原生地,天然长成的树群,没有人工的痕迹。这里离大路和昭阳湖的泳区都颇有一段距离,人迹罕至。

来人仍沉浸在那一段跟踪、恐吓、以及最终用迷药迷倒孟思瑶的过程所带来的兴奋中。接下来是比较乏味的体力活。

在预先选定的位置上,已经有一柄铁锨埋在草里。

他将黑色的皮夹克脱去,搭在旁边的一棵小树上,提起了铁锨。所幸泥土没有完全冻上,经过几天来雨雪的浸淫,松软湿润。没费太大的功夫,一个近两米深、一人长的坑已经挖好。

这是处理尸体的最好办法,更确切说,是杀人的最好办法。

孟思瑶仍在昏迷中。挖坑人借着树林里微弱到极点的夜光,盯着她清丽的脸看了一阵,轻轻吹了声口哨,算是叹息,将她的身体扔进了坑中。

只要将土埋上,就算大功告成。那笔钱,够他逍遥一阵了。
15.活埋(1)

 

这是种窒息的感觉。胸口处不堪重负,也许是肺里已经没有了气息。因为这个小屋,冰冷压抑的小屋,刹那间就变得滚烫,周遭的烟、灼热的空气,正在吞噬着一切生气。

奇怪的是,一瞬间,从难耐的火热煎熬又转成了寒意逼人。

如在冰窟的感觉。

原来真的在冰窟里。

孟思瑶在零下十度里苏醒过来,刚才的恶梦还绕在眼前,又是那个近来常做的梦,被桎梏在一个没有出路的小屋,经受着烈火的的煎熬。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深的土坑里。她依稀记得,那个跟踪自己的摩托车先是迅猛地冲来,又嘎然而止,然后,自己就失去了直觉。为什么会醒在荒郊的这个土坑里?谁挖了这个坑?看大小足够埋下一个人。

想到此,孟思瑶打了个寒颤。

她站起身,正准备走到坑边爬出去,脚忽然被绊了一下。她低头看去,顿时惊叫出声。

那是一只手。

从地底下伸出的一只手。

在恐惧的鞭笞下,她捂着胸口哭叫了一阵,在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已成疯癫。

 

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副队长童树下车后,替孟思瑶打开了警车后座的门。孟思瑶走下车,童树立刻给她披上了一件警用的棉大衣。

“就在那里,”孟思瑶一指前面那片树林,声音还在颤抖,还带着哭腔,“我知道你们破案需要保持现场,所以没有仔细看,但我几乎可以肯定,坑里埋着一个人……死人,附近的树上,还搭着一件皮衣,很像那个跟踪我的人穿的。”

童树用步话机招呼已经齐集而来的警方专业人士跟着自己和孟思瑶,又吩咐属下刑警分散在树林各处勘查其他可疑线索,然后率先进了树林。

不久前,孟思瑶走出树林,看见了停在树林边缘的那辆摩托车,在车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拨了110,并告诉接线员,她曾是两起大案的受害者,市局的童树负责过她的案子。

孟思瑶等在大路边,赶来的警车里果然坐着童树。

坑里的尸体挖出来,孟思瑶努力保持着镇静,看了一眼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