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鬼惊魂
小妮:“你怎么这样多嘴。”
“方丈要求我对待顾客要热情,让顾客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从而对本寺留下美好印象。”
小妮:“切。”
“请注意夜间活动范围不要超出招待所周边的院子,也别到大雄宝殿及其周边,更不可以进入僧人的生活区。”售票窗口内的人说。
武天拉着她赶紧走进大门去。
琵琶天王
站到四大天王脚下,武天感觉轻松了许多,仿佛已经得到了某种隐秘的保护,自身安全成为现实,可以缓一口气。
回头再看台阶下面,那些跳舞的奇怪老头和老太太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寂寥的水泥路面和树丛,黑夜里看过去一片朦胧,有些模糊不清,仿佛缺乏色彩的梦境。
城市的灯光很亮,映得天空成为了黄色,就像一片灯火的海洋,远处高楼上的霓虹不停地闪烁,有时出现一个比基尼女子的形象,有时又出现一列字,好象是‘仲马夜总会’。
小妮掂起脚尖,伸出手想拨弄琵琶天王手里那把巨大乐器的琴弦,却无法摸到,于是要求武天帮忙把她举起来。
武天:“如果让和尚看到恐怕会被批评。”
“没人。”她小声说。
他弯下腰,抱起她的双腿,把她举到空中。
她伸手抓挠了几下琴弦,沮丧地发现是粗铁丝做的,根本不可能弹出任何声音来。
从表情看,她显得很失望。
他觉得有必要安慰她一下,于是说:“所有的庙里的琵琶天王抱着的琴都这样,只是用来看看,仅有象征意义,不可能弹出声音。”
她站到地上,摇了摇头,露出一丝顽皮的笑容:“我小的时候很想摸摸那把大琵琶,但是爸爸不许,妈妈又没办法把我举到那么高,所以从来没有摸过,我当然知道这把琴是假货,是纤维板和泥土加上一些钢筋和铁丝制作成的,但是不亲手摸一下的话,总存在一个奇妙的幻想,老是猜疑,夜里没人的时候,这位天王会不会活动一下腰腿,从神坛上跳下来,抱着这把琵琶高歌一曲‘我爱山京天桉门’什么的。”
“现在幻想打破了。”他说话的同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感觉很顺滑,就像刚洗过澡晾干了皮毛的西施犬。
她:“如果我是修筑庙宇的工匠,我就要去买一把真正的琵琶或者大提琴要不就是大号吉它放在琵琶天王手里,并且调较准确,只要有人伸出手指弹动,就可以弄出一些悦耳的声音。”
他:“以后如果我们有幸改变命运,混到成功阶层当中,就捐助一些钱,让工匠把琵琶天王手里的东西换成真正的乐器。”
庄严和悠扬
武天牵着小妮的手穿过寂静的庭院,走过假山和桂花树,来到昏黄的灯光笼罩下的招待所楼下。
一种奇妙的温柔情感洋溢在他心中,让他觉得很幸福,情不自禁地盼望此刻时间停止流动,好让这一切永远持续下去。
她的手掌温暖而干燥,不时还伸出手指轻轻抓挠他的手心。
旁边相邻的某处,有僧人的吟唱声传来,由于距离较远,声音已经很细微,必须用心聆听才能够察觉。
吟唱声超乎寻常地庄严和悠扬,非常悦耳,让人感觉到安宁和平静,似乎尘世的喧嚣已经被彻底隔离开。
武天突然觉得,如果可以的话,一年当中抽空做半月和尚也挺好。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觉得像泰国和缅甸的和尚那样挺好,少年时代可以选择到寺院里接受教育,成年之后可以随时想当和尚就去当,想走就走,来去自由。
如今这旮旯许多方面都讲究与国际接轨,为什么僧侣们既不像鬼子国的和尚那样生活不受限制,可以娶妻生子,也不像南亚的同行那样自由和轻松,想来颇为奇怪,干嘛非得维持表面上东西?
寺院里的招待所是一幢很旧的两层楼,修筑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从前是僧侣们的住所,如今僧侣搬到更好的新房子里住,这儿就腾空出来对外营业。
他牵着她的手,上到二楼,找到今夜属于自己的房间,打开门,弄亮了灯。
里面只有三张床和一张漆成黑色的桌子和一只椅子,棉被和床单看上去还算干净,窗户玻璃烂了两块,用塑料布蒙上。
看来经营者对于招待所的设备并不怎么用心,他由此想起曾经见过几次这里的和尚嘴里叼着烟、开着轿车在附近街上转悠,估计用在业余生活的心思明显更多一些。
小妮在房间里到处查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他问她为何如此,她说得认真检查一番,据说有些小旅馆会在房间里安装摄像头偷拍,此事不可不防。
他觉得她说得有理,于是与她一同展开搜查。
没有找到可疑的设备,但是她认为不可掉以轻心,为了防备,最好钻到棉被里再脱衣服,无论如何不可让心怀不轨的人有偷窥的机会。
偷窥
凌晨三点,小妮用手指捅武天的背,把他弄醒,说要上厕所,不敢独自去。
武天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问小妮连鬼都不怕,为何不敢独自去厕所。
“这里是寺院,陌生的地方,我一个弱质女子,如果遇上坏蛋怎么办。”
“我陪你去。”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开始穿衣服。
夜风吹来有些寒意,他站在厕所外面,问她要不要陪着进去。
“当然不行,如果里面还有其它人怎么办?会把你当成流氓的。”她这样说。
“好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如果看什么危险的东西,你就大喊一声,我会立即冲进去。”他昂首说。
她进入厕所内。
这个寺院里的公共厕所是二十多年前建老式玩艺儿,后来经过几次装修,贴了瓷砖,大概由于年代久远,墙壁上居然有几条裂缝,令人担心如果发生一次三级地震,可能就会倒塌。
小妮进去之后仍在吹口哨,曲调是天佑米国。
这样的行为是想让守在外面的武天放心。
武天没事可做,站在门口四下张望,观看庭院里的花草和树林,还有稍远一些的竹林。
黑暗中大雄宝殿仿佛一头潜伏的巨兽,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高高的屋檐与背后寥落的晨星似乎浑然一体。
正当他放松身心,开始享受浪漫夜色之际,却听到厕所背面传来一声高亢而嘹亮的男声惊叫——啊——!
只见一道身影从厕所墙头上坠落地同,打了一个滚,然后急匆匆跑开,一路跌跌撞撞,扑倒了几只花盆,撞上一棵小树,在水池旁边摔了一跤。
因为小妮仍在若无其事地吹口哨,曲调毫无变化,就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所以武天没有追过去,也没有冲进厕所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很显然,刚才那位男子爬在女界墙头上偷窥,然后——似乎受到了某种教训。
小妮慢慢悠悠走出来,一切风平浪静。
他急忙问她刚才怎么了,她说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听到一声响,然后有谁大叫着跑开,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蜜月
早晨九点,武天和小妮在晨祷的钟声和僧侣的吟唱声中醒来,仍然不想离开温暖的床,而是继续躺着,手牵在一起,轻松愉快地闲聊。
“好舒服啊,真想永远像这样躺在你身边,什么都不必理睬。”她乐滋滋地说。
“我也想永远这样躺着,跟你在一起。”他说。
当然谁都明白,生活不可能永远在床上度过,迟早要离开这儿,回到人群和社会当中去。
他问:“为什么你如此勇敢,一点也怕那些怪东西?”
“爸爸在殡仪馆上班,我和哥哥从小在那里玩耍,什么停尸间,焚尸炉,死尸啊之类的东西看得再熟悉不过,我甚至觉得,有时尸体就像是比活人更可爱也容易接受,而且我有一点阴眼,见过许多次鬼,神经被训练得很大条,早已经不知道害怕,所以呢,昨夜那些怪东西根本就吓不倒我。”
“如果老像这样见鬼,慢慢我的胆量也有所增长。”他说。
“我们待在这里肯定没事。”
“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说这话的同时,他在心里快速地估算了一下,凭口袋里那点钱,在寺院里吃住的话,至多也就能支撑十来天。
离开这里会发生什么事?他不愿去想,先享受一段时间再说吧,管TMD。
“先休息几天,养养精神,就当咱们在度蜜月,稍后再作打算,看看到哪里比较好。”她说。
“过几天再考虑这事,现在应当好好享受。”
他的手指缓缓滑过她的腰,慢慢数她的肋骨,发现她似乎不怕痒。
他也不怕痒,被人挠痒痒根本没事。
她说:“还是起床吧,我担心会有人闯进来。”
他:“有棉被呢,反正看不到我们在做什么。”
她:“如果被陌生人看到我和你躺在床上,我会很羞愧。”
“被熟悉的人看到就不羞了吗?”
“那样会更加难受,简直无地自容,无论如何不可发生这样的事。”
这时房间门被人用钥匙打开,一名五十岁上下的妇女出现,手持扫帚和拖把,一副清洁女工的模样。
小妮立即缩回到棉被当中,只露一块头顶。
清洁妇打扫地面的同时嘴里不停的嘀咕:“阿弥陀佛……罪过……”结束清扫工作之后,背对着武天说,“施主,我习惯了这么念叨,并不针对你们,请勿在意。”
武天说:“没事,谢谢你帮忙处理房间卫生。”
血迹
武天走出门来,看到清洁妇正在擦地板上一串点滴状深色污渍,仔细一下,发觉似乎是血迹。
这串疑似血迹的污渍分布极为广泛,每一滴之间的距离大致保持在五到十厘米左右,从楼梯下面的地板上开始,一直到楼梯上,然后出现在走廊,最终消失在一扇门前,看上去很连贯,如果谁有侦探天赋并且想刨根问底的话,这会是非常好的线索。
武天不禁猜测,这些血很可能是昨天从女厕所墙头摔下的那人所流,伤口则是逃跑过程当中撞到树或者摔倒时弄出来的。
当然也可能是其它人流出来,原因则是鼻子受伤,或者不小心削水果吃的时候弄伤了手什么的。
甚至有可能是一起凶杀案。
他的想象力由于一连串的疑似血迹而不断扩展,联想到无头尸体,黑帮仇杀,雇凶杀人,精神病人发狂……。
希望这些全都只是猜测,最好别发生,还是流鼻血或割伤手指比较好。
清洁妇仍旧在念叨:“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看上去她像是不怎么聪明,似乎脑子有些问题,总之不太灵光。
武天从刚拖过的地板上走过去,打算到寺院内的食堂看看,能否买到一些可以做早餐的东西。
寺院食堂已经关闭,一名僧人告之,往旁边走出去一些,有一家餐厅,里面什么都有得卖,只要付钱就可以吃。
武天回到招待所叫上小妮一起过去。
果然有这样一家餐厅,从门口的水牌上提供的菜单看,收费很低廉,跟城里同样的餐馆基本一致,令人叫绝的是,窗户上挂了一排腊肉和咸牛肉干。
考虑到这里与寺院其它部分相连,基本就在一个大院内,不禁有些令人生疑。
按照平时的饮食习惯,武天和小妮各要了一份大碗米线。
吃得正香,一位脸上缠着纱布的干瘦男子走进来,这厮一只眼睛乌青,另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小缝,就像前不久被黑社会海扁了一顿似的。
出乎预料的一幕出现,干瘦男子看着小妮,神色显得极为惶恐,一只手慢慢举起,手指颤抖,嘴唇也在颤抖。
小妮抬起头来,朝干瘦男笑了笑,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我模样长得与你某个死掉的亲戚很像?”
无辜
干瘦男子大叫一声,转头跑出去,撞倒了一张桌子,冲到门口的时候又撞倒了一名女性服务员,然后穿过花坛之间窄小的缝隙,一溜烟跑到转角后面,再也看不见。
武天从这家伙奔跑时的姿态和动作中看出,昨天夜里从女厕所墙头摔下并逃之夭夭的那位就是此人。
这家伙为什么这样大喊大叫?武天想不明白此事,转头看了看小妮,确认没有哪里不对劲,她像以往一样,漂亮可爱,笑容灿烂,牙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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