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随形
签名的笔迹不符。
陈志宇的血型正是B 型。但DNA 检验结果与王敏案中查出的几种DNA 结果均
不相同。
但两项否定的检查结果,并不代表完全否定普克对陈志宇的推想。“希望工
程”捐款人与陈志宇就算不是一个人,对案情的分析并不造成过多影响。陈志宇
可能会在没被任何人发觉的情况下去过灵山。而且笔迹的鉴定具有相对的灵活性,
有判断失误的时候,还有另一个可能性,就是写字人非常擅长改变字体,或者改
变左右手的写字习惯。
DNA 检验结果与王敏案中查留的结果不同,也不能完全说明陈志宇没有去过
王敏家。因为这些DNA 的结果来自于从王敏家浴室下水管道中取出的不同毛发,
但当时在王敏卧室里没有找到毛发,极可能说明凶手做过仔细的清理。王敏虽然
死在浴室,并不代表凶手一定在浴室洗过澡,所以浴室下水道中残留的多种毛发
里,很有可能并不含有凶手的。
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是,十二年前,陈志宇在市商业局一个下属的经济开发
办公室任副主任。这一点与李爱华案件中所留线索形成吻合。
对郑美云在外省姐姐的电话调查,结果在普克、彭大勇意料之中。郑美云姐
姐说自己离开家很多年了,平时和家里很少联系,对妹妹早年发生的不幸没有丝
毫了解。郑美云案件中的惟一线索就此断了。
普克更加坚持自己的判断,连彭大勇都没有改变对陈志宇的怀疑。只是这种
检查结果相对削弱了证据的力度,使得他们暂时没办法以此作为依据,让领导同
意对陈志宇展开正式全面的调查,会给普克、彭大勇下面要进行的调查增加难度。
这些天来,随着案情调查的进一步深入,对陈志宇的怀疑显得越来越有力时,
有一个问题在普克脑海里出现的越来越多。那就是,如果陈志宇真的是这些案件
的凶手,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从事业上看,陈志宇42岁就已高居副局长之位,算得上年轻有为,前程远大。
从婚姻上看,陈志宇有一个三口之家,妻子叶小宁在本市电信系统工作,10岁的
儿子陈笑天正在上小学四年级,双方父母均在外省,都是知识分子家庭,都有自
己的稳定收入。
就一个普通人的眼光来看,陈志字应当算是一个比较成功的男人,无论是在
哪方面。
这样一个男人,有什么理由会一次又一次地去杀人呢?
他的作案动机会是什么呢?这一点,让普克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晚上米朵告诉普克自己与陈志宇出去吃饭的整个经过。米朵描述得很详
细,从她出去开始,她就把自己当做一个录影机,为普克完整客观地记录下陈志
宇的所有动态。
米朵当然也表述了她自己的主观感觉。她向普克描述了陈志宇眼中那种隐约
的暗示,陈志宇对她含蓄的恭维,以及在出租车里,陈志宇似乎有点回避深谈以
前在部队的那种态度。
“你说是不是很奇怪,陈志宇竟然只吃素食!如果他说的是实话。不过,点
菜时,他给我点了鱼,但他真的连鱼都不吃一口。我问他原因,他不肯说。你想
想,一个男人,既不是生理原因,又不是宗教信仰问题,怎么会只吃素食?”
米朵对这个问题似乎感到很好奇。
普克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原因,问米朵:“你为什么不吃肉呢?现在才想
起来,我们每次在外面吃饭,你虽然也点了这类菜,不过好像都是专门为我点的,
没看见你吃。”
米朵笑着说:“其实我小时候很喜欢吃肉,是上医学院后才不吃的。”
普克问:“不会只是因为解剖过死人吧?那别的医生呢?
就算女的比较胆小,难道所有的女医生都不吃肉?“
米朵说:“别人是别人,各人性格不同嘛。我还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从第一
次开始解剖尸体之后,我就不想吃肉。
我们同学里的女生,开始也大部分跟我一样不吃肉,但时间长了,慢慢就没
事儿了。看我不吃,都笑我,说我当不了好医生。有一次,我就下定决心吃一次,
可才咬了一口,当场就呕吐了。从此以后,真的再也没吃过肉,不过鱼倒是吃的。
“
普克笑着说:“不能吃肉多可惜,看来你为事业做出了不小的牺牲呢。我想,
可能是你比较敏感的原因。”
米朵说:“很多人都敏感,也不像我这样。有时候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觉得
是不是因为自己内心太脆弱,对于以往的经历总是不能摆脱的原因。因为不光是
这件事,生活里其他方面,我也常有与这种情况类似的。”
普克关心地问:“是吗?还有哪些方面?”
米朵迟疑了一会儿,说:“猛地一下子,倒好像想不起来了。等想起来再告
诉你,正好你帮我分析分析,我看你调查别人时分析力很强呢。”
说完,又想起一个问题。“陈志宇不是从你那儿知道我的电话和地址的吧?”
普克说:“当然不是。我想这对他来说应该不难,上次他给我打电话,也是
自己查到的。那天在临水轩,他不是知道你以前在省人民医院工作,近来又辞职
了吗?到医院问问就可以了。至于住址,你们医院有人知道吧?”
米朵说:“哦,很可能是从医院问到的。我们科主任,还有几个同事都知道
我家。以前我在家里请他们吃过饭。”
他们又一起猜测陈志宇请米朵吃饭的真实目的,但却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说
法。
普克说:“我想他不会就这么算了,很可能会有下一次,我们再看看吧。不
过,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有情况就想办法立刻跟我联系,以后我会尽快回你的电
话。另外,不要……”普克本来想提醒米朵,不要被陈志宇的表面假象欺骗,但
随即想,这样说,好像有点个人的感情因素在里面,米朵听了会不会不高兴,米
朵是很敏感的。所以下半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普克便跟米朵讲了他从资料库里新发现的三起积案。米朵听时,眼睛瞪得大
大的。
“如果真是他,真让人感到可怕,那样的外表,居然……”米朵不禁打了个
冷颤。
普克说:“不然我怎么一再提醒你小心呢,这人的确是个危险人物。”
那天,两人又谈到将近正点钟,普克第二天还有很多情况要去查,尽管觉得
应该跟米朵一起多待一会儿,还是起身告辞了。
米朵送普克到门口,普克便要米朵回去。米朵微微笑着和普克摆摆手,扶着
墙站着,屋里的灯光从后面照射出来,衬托出米朵身体的轮廓,她的半边面颊被
光线染淡淡的光晕,显得非常柔美。
普克下了两级台阶,又停下来回头看,米朵仍站在门口看他。普克忽然有点
冲动,他返身上了两级台阶,走回到米朵身前。
米朵含笑地仰头看着普克,眼神明亮,像是荡漾着流动的波光。
普克很想低头去吻那含笑的嘴唇。可他心里挣扎得很厉害,终于,只是抬手
轻轻摸了摸米朵的头发,笑了笑,声音有点哑地说:“快回去休息吧,时间太晚
了,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然后,像是怕自己会后悔似的,很快下楼走了。
米朵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才进来锁了门。看看时间的确不早了,便慢慢洗
漱睡觉。做这些事时,米朵一直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躺在床上后,很久睡不着,
听见风铃在夜风里细碎地唱着,米朵忽然意识到,刚才她多么希望普克能够吻她。
米朵想,也许刚才普克也是想吻自己的,而到最后却又改变了主意。普克看
起来平静而坚韧,然而米朵现在知道他其实也和自己一样,有着脆弱与不堪一击
的地方。因为直到今天,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不能从旧日恋情的伤痛中脱出
身来,他依然告诉米朵,他需要时间来平复,需要时间清理自己的感情。
米朵又想到自己。刚才的谈话中,米朵对普克讲了因为解剖而再也不能吃肉
时,说自己在生活其他方面也有类似的事情。普克问米朵还有什么事,米朵有些
迟疑,终于还是没说。
当时,米朵比较明确想到的是左小兵的事。然后她不知为什么又想到了章子
群,但随即又意识到有些什么不对头。
虽然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爱过章子群,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里,基本是一
种平和稳定的气氛,即使最后的分手,也并没有给米朵造成伤害。
米朵觉得这么多年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是,她总是无法体验到爱的感
觉。一想到爱,内心里就有隐隐的不安、悲伤、焦虑,甚至恐惧。可在米朵的记
忆里,自己对爱的经验是一片空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无论如何也解释
不清。
不是因为章子群才不能爱,是因为不能爱,才会和章子群在一起。她知道自
己不爱章子群,而章子群也同样不可能真正爱她,她只是需要和章子群在一起的
那种相对安全、平静的感觉。她现在知道这个想法其实很自私,而章子群从未有
过了解。
米朵沉浸在对往昔的追想中。在恍惚的睡意中,她觉得过去像一片遮天蔽日
的巨大阴影,笼罩了她现在的整个天空,挟裹着她所不明确的恐怖气息,从无限
遥远的地方慢慢扑来,以梦境的方式钻入她的内心。在梦里,米朵再一次被一种
莫名的力量所控制、牵引,充满着哀伤地,一步步走向那栋老楼……
2
就在普克对陈志宇的调查进入一种暂时的停顿状态时,普克接到了答案酒吧
女老板林红的寻呼。
普克发现,虽然与林红只是一面之交,但林红却给他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虽然这种印象与刚认识米朵时那种有所不同,普克却也很难让自己相信,这种印
象中没有丝毫属于异性之间的那种好感。
普克想到,是那天在酒吧与林红做过游戏后,他从中受到了一丝启发,才使
得这些天来案情有了新的发展,虽然目前暂时又有停滞,但普克心里明白,这种
停滞只是在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而非陷入绝境。在这一点上,普克的信心远远
超过发现那三起积案之前。
普克还注意到,他和米朵谈到案情的新发现时,只说因为一件小事受到了启
发,却并没有说是什么小事,和谁有关。如果普克对林红的出现持完全无所谓的
态度,便没有必要做这种回避。因为普克知道,现在自己和米朵之间虽然还没有
发生过什么,也没有过承诺或义务,但他心里,已经将米朵看做自己可能即将来
临的情感生活中一个重要的部分。
普克不想对米朵有任何的伤害。
所以普克回避与米朵提起林红,一方面说明他不想给米朵带来不必要的不愉
快(普克深知米朵的敏感),另一方面又说明,普克潜意识里还是将林红与米朵
两个做过比较的。
普克有点犹豫是否给林红回电话。在犹豫时,第二个寻呼又来了。
林红在寻呼里留言: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也不是你所担心的那种人。这是
普克第一次见林红时,林红对普克说的开场白。
普克想,林红真是个机敏的女人。他给林红回了电话。
林红说:“你是不是有点怕我。”林红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且她说话常常
会出乎人意料的直截了当。
普克笑着说:“虽然欠了你两杯酒钱,我想总还是还得起。这几天单位里很
忙,不然会去回请你一次的。”普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林红讲话时,总是比
平常显得随便。
林红笑了,她的嗓音带着点沙哑的磁性,与米朵清润的声音有所不同。“有
没有空儿再来酒吧坐坐?”
普克略一迟疑,林红马上在电话那边说:“工作压力大的时候,适当的宣泄
会提高你的效率。”
普克便马上答应了。
这天晚上,酒吧的小乐池里有表演,普克进去时,一位男歌手正在弹着吉它
唱一首美国乡村歌曲。普克一下子想起以前在美国生活的时光。
林红坐在吧台的高椅上等他,或者只是在听歌。看到普克进来,并未起身,
只是向普克招招手。普克便走过去坐在旁边。
林红穿了件黑色的紧身衣,仍是高领的。她的身材很好,丰满圆润,十分性
感。
“嗨,喝点什么?”她自己面前放着一杯无色透明的液体,不知是什么酒。
普克笑着说:“比啤酒更便宜的是什么?”
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