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白与黑





  志村刑警露出一脸悻然的表情。 
  “然后呢?” 
  等等力警官催促道。 
  “那是一场匆促的婚礼,婚礼完成后,我们展开为期三天的旅行。一直到十月一日的傍晚,我突然接到洋子打来的电话。说她急着要见我……我当时感到很惊讶,甚至有点害怕,因为这跟她以前的约定不同,再加上我才刚结婚,于是我回答她现在不方便见面,她却说:‘你跟谁结婚都与我无关,可是我现在有危险,而且这种危险可能会波及你或你的太太,如果你爱你太太的话,就跟我见一面。’” 
  “简直就是威胁嘛!” 
  山川警官苦笑着说。 
  “她平常都很温顺,只是一碰到事情比较容易激动。” 
  “因为她是金毛九尾狐狸吗?” 
  志村刑警的讪笑,再度让一柳忠彦皱起眉头问道: 
  “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志村,你闭嘴!一柳先生,接下来呢?” 
  等等力警官急忙转移话题。 
  “她要我决定见面的地点、时间,我一时之间想不出来,于是跟她约定明天再联络之后,便挂上电话。后来我向朋友打听消息,第二天早上她一打电话来,我就指定横滨的‘临海庄’旅馆,约好隔天中午一边吃饭一边谈。” 
  “于是你依约前往‘临海庄’旅馆和洋子夫人见面?” 
  “我在旅馆前下计程车,她正好也走到那里,我们便一起走进旅馆。” 
  “跟洋子夫人久别重逢的感觉如何?” 
  金田一耕助一插嘴,一柳忠彦立即惊讶地转头看他。 
  他觉得有点不安,但还是冷静地说: 
  “找先前就在‘日出社区’看过她……我觉得她很可怜。” 
  “你不禁悲从中来吗?对不起,警官,请你继续。” 
  等等力警官狐疑地看着他们俩对话,突然被金田一耕助催促,于是慌忙说: 
  “然后呢……洋子夫人找你有什么事?” 
  一柳忠彦不安的眼神往金田一耕助那里看去。 
  “事情是这样的。她没说出名宇,只说有个男人在威胁、勒索她,那个男人好象还不知道洋子的来历,只猜到片桐恒子不是她的本名,以及她应该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那个男人到处调查洋子的事,如果任凭他继续这样下去可能会给我带来困扰,因此她跟那个男人谈过,那个男人答应如果她愿意给钱,他就不再提起这件事,所以洋子希望我能把她先前留下的遗产还给她。” 
  洋子说的“威胁者”一定就是伊丹大辅。他已经拥有不少财产,居然还做这么丑陋的事情! 
  “你怎么说?” 
  “我说如果答应那个男人的要求,以后会没完没了的,洋子对这一点也很清楚,可是她想先封住对方的嘴,当时她也乱了方寸……” 
  这个固执、坚强的女人竟然会乱了方寸,是不是伊丹大辅的性爱技巧无耻至极,因此她愿意提供金钱,只求能尽快逃离他的魔掌? 
  “原来如此。” 
  “她要我先给她十万,要是现在没现金的话,希望我帮她筹到这笔钱,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谈。感觉上,她似乎已经有心理准备,届时搞不好会有很大的损失,说不定又要躲起来……” 
  “那你怎么办?” 
  “我当场就把身上的五万元给她。” 
  “剩下的五万怎么办?” 
  “三天后,十月七日晚上,我又在涩谷的电影院交给她五万元,那是我们在横滨旅馆约定好的,同时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洋子。” 
  “可是……” 
  等等力警官还来不及说完。就被金田一耕助打断了。 
  “你有对洋子夫人提到根津先生的事情吗?” 
  “我没说。不过我有写信给根津,希望他帮我调查是谁在勒索洋子。” 
  十月十日晚上,根津伍市看到“蒲公英”的后门开了一道缝便进去察看,这也是因为接受一柳忠彦的委托。 
  “根津先生有跟你报告过威胁者的事吗?” 
  “他还没来得及向我报告就发生命案了。” 
  接下来,等等力警官看着一柳忠彦说: 
  “请问你十月十日命案发生那天晚上的行踪,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那件事情反而让我拥有不在场证明。” 
  “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十月十日傍晚五点左右,我在宿舍接到一通电话;那个人故意改变声音说他在横滨的‘临海庄’看到我,还说他认识当时跟我在一起的妇人,希望跟我谈谈那件事情;他约我十日晚上八点在日比谷三光大楼的俱乐部组织见面,说完马上挂断电话。” 
  “什么是‘俱乐部组织’?” 
  山川警官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是战后政治家、企业家组成的社交团体,根据地就在日比谷的三光大楼。我并不是会员,不过我的朋友……东邦石油的立花隆治是会员,他带我去过两、三次,拥有进出那里的资格。” 
  “原来如此,于是你按照指示前往该地?” 
  “我去了,大约快八点的时候到达。” 
  “对方来了吗?” 
  “没有,我在那里等到十一点。” 
  “十一点?” 
  等等力警官重新审视对方的脸,然后将目光移向金田一耕助那边。 
  他发现金田一耕助好象知道“内情”,随即不愉快地皱起眉头。 
  “有人可以证明你在俱乐部吗?” 
  “应该有,因为我一直在吧台喝酒,或去撞球室打撞球,那里是使用传票制度,传票上会记录日期和时间。我去吧台两次,第二次是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十一点我便离开俱乐部。” 
  “这段期间你有离开过俱乐部吗?” 
  一柳忠彦的脸上浮现一抹倦怠的笑容回答: 
  “一次都没有,你们只要调查传票上记录的时间,就知道我没时间往返日比谷和‘日出社区’之间,何况我一直不安地等待‘威胁者’……” 
  “你认为打电话给你的男人,跟威胁你前妻的是同一个人吗?” 
  “有这种可能,他可能是我跟洋子‘临海庄’旅馆见面时,偷偷跟踪洋子,然后因为看到我而得知洋子的身分,因此心想与其勒索洋子,还不如勒索我比较有利可图。” 
  闻言,金田一耕助的嘴角又笑开了。 
  (唉!日疋恭助不小心做了一件罪恶的事…… 
  不过一柳忠彦也因此有了不在场证明,这对他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你离开俱乐部之后去哪里?” 
  “直接回白金会馆睡觉。” 
  “对于洋子夫人遇害一拿,你在看到报纸以前都不知道吗?” 
  “也不完全是这样……我本想天一亮就去找根津,结果反而接到根津的电话,那是十一日早上八点左右。” 
  “根津先生说了什么?” 
  “他向我报告命案的事情。” 
  “只有这样吗?他只说羊子夫人被人杀死了?” 
  只见一柳忠彦眉宇之间紧锁着,表情悲痛地说: 
  “当然不只是这样,他另外还说了一件事。我曾经对根津提过洋子说的话,她说:‘人随时都会因为意外灾难而死亡,不过我会死得让人不知道我是一柳忠彦的妻子!’可是洋子被人杀害时,却没有这方面的准备……根津向我报告他如何处置洋子的尸体。” 
  “就是用灼热的柏油把脸弄得无法辨识吗?” 
  “是的。” 
  “你以什么样的心情听他报告?” 
  这个问题让一柳忠彦难以启齿。 
  “这……我当时的心情实在无法用三言两语来说明,不过,那时我强烈地意识到:事情终于来了!早在在三十二年的船难事件发生后,我就有预感洋子会死得非比寻常,因此……” 
  “为什么你认为夫人会死得非比寻常?” 
  一柳忠彦喘了一口气之后说: 
  “洋子好逞强的性格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听完电话后,你怎么做?” 
  “根津说到中午就可以知道他的安排如何,如果我想知道结果,就到帝都电影公司前面的平原上,从那里可以用望远镜看到‘日出社区’,如果我看到脚上绑白色绷带的乌鸦在社区上方飞的话,就表示一切顺利。” 
  “可恶!啊!对不起……” 
  志村刑警瞪着一柳忠彦。 
  当“蒲公英”老板娘的尸体被发现时,大家都有看到那只乌鸦,而且那只乌鸦的脚上确实绑着白色绷带。 
  (原来白色绷带代表这个意思。) 
  金田一耕助想着想着不禁笑了。 
  一柳忠彦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说: 
  “是的,中午一过,我就来到指定地点,那里有一座隆起的小山丘,我从那里用望远镜侦察‘日出社区’的状况。” 
  “结果如何?你有看到绑白色绷带的乌鸦吗?” 
  金田一耕助一副戏弄人的表情,使得一柳忠彦的脸都红了。 
  “只看到一只很像乌鸦的小鸟,可是没看见绷带……” 
  在场所有人沉默了一会儿,等等力警官又转回原来的话题问道: 
  “你们夫妻为什么要采取那么激烈的行动呢?你明明有不祥的预感,为什么还答应洋子夫人做那种草率的事?” 
  一柳忠彦没有回答,他似乎不想回答这类问题。 
  这时,金田一耕助在旁边插嘴说: 
  “一柳先生,如果是我弄错的话,那我先道歉,我想请问……洋子夫人是不是同性恋者?所以她不想保持正常的夫妻关系。” 
  刹那间,一柳忠彦呆若木鸡、嘴巴张得老大,他看着金田一耕助的眼睛毫无生气,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白与黑”是这个意思吗?) 
  志村刑警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愤怒,他知道“玻璃圈”里习惯将女同性恋称为“白”,男同性恋则称为“黑”。 
  (难怪那些怪信总是指出受害者与性爱有关的把柄,道出“检查处女膜”……等下流字眼。水岛浩三欲求不满,他知道老板娘有同性恋人,却又跟男人一起进旅馆,所以才故意挪榆她:“你喜欢白的还是黑的?” 
  金田一先生一定发现到这一点,才会那么在意水岛浩三的去向,可能想从水岛浩三口中间出老板娘的同性恋人是谁吧?) 
  “请容许我把自己的妄想说出来……” 
  于是金田一耕助开始述说,平淡的语调像在念经似的。 
  “假设洋子是个同性恋者,除了跟同性之外,都无法得到满足;而且洋子不希望女儿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只是为了简单的理由就离婚,你们的女儿绝对无法接受,因此她干脆制造死亡事件,如此一来就可以满足自己的欲望。不过她也真是可怜,找不到身为女性的生存意义……” 
  “洋子……” 
  一柳忠彦茫然地自言自语着: 
  “她在‘日出社区’也有同性恋爱人吧?” 
  志村刑警再度在心里呐喊着: 
  (可恶!即使是同性恋,处女膜也会破……)  

第19章 最后一击



    
早夭的恋情

  在发现宫本玉树尸体的杂木林里,有些被砍断的树根之间放着小石头作墓标,那里是宫本玉树躺卧的地方。 
  宫本加奈子在石头上放一个玻璃杯,杯中插了两、三朵野菊花,细雨自树缝间落下,洒在石头和野菊花上。 
  从发现宫本玉树尸体的星期五那天开始,雨一直没停过。姬野三太坐在墓标前的树根上,双手抱头,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换过姿势。 
  姬野三太参加演出的“波涛的决斗”,今天(星期天)正式杀青。他的演技不俗,导演一直赞不绝口,制作人也肯定他的演技,前途相当看好,可是姬野三太却没有一丝喜悦的感觉。 
  树缝间落下的雨丝淋湿他的衣服,他吸着鼻子说: 
  “玉树,你为什么要死掉?到底是谁杀了你?” 
  姬野三太不断在心里重复呐喊着。 
  突然间,他听到一阵踩着落叶的脚步声,猛然抬起头来。 
  姬野三太慌忙擦干眼泪,回头看着脚步声的来处。 
  只见夏本谦作没拿伞走进杂木林里,他穿着长长的风衣,散乱的头发上沾满水滴,闪闪发亮,他直接走到姬野三太身边,对着小墓标默祷,然后俯视姬野三太说: 
  “三大,你跟玉树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 
  姬野三大的情绪像决堤的河水,心烦意乱地回答道: 
  “夏本,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跟女孩发生关系,我跟玉树发生关系……” 
  “那是几点的事?” 
  “那天晚上玉树跟我在一起半小时后就被杀了!” 
  姬野三太说完又呜咽出声。 
  夏本谦作坐在他对面的树根上说: 
  “三太!你把那件事情讲详细点好吗?星期四晚上你有见过玉树吧!你们在哪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