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推案·宿缘
Π。?br /> 一直在龙泽县过着闲云野鹤般生活,看似与世无争的夫子,原来有着这么显赫辉煌的身份啊,您才是天易宫的主人!
不过,您却为了某个深密的原因,一直一直不肯正式暴露您的身份,躲在天易宗主的幌子后面,冷静残酷,狠毒阴辣地做着所有的计谋与决策。第一件,您利用静心灯的案子陷害的沈家第二代子孙沈杰书大人,然后接下来十几年,您筹划了一场又一场惊天大案,劫了江湖,乱了名门,您搜集培养一个个棋子,为您做着这一切。所有人,包括我和沈研,把一切的罪过全都怪在天易宗主的头上,让您嬉笑着躲在安全的背后,逍遥自得了。
哦,这么一算,真正恨着沈家,嫁祸沈家的,原来是您哪!不过——
您尽可以一直藏下去,您不自己暴露自己,没有谁能发现到您。可是您却突然奇怪地自己走来了洛阳,自己进了这个是非混乱的城市,自己又连续布了杀人的局,杀了荼糜,杀了颜青,害了雷逸云。这些都是您自己做的,如果您不愿意,没有人会这么快发现一切的真相,包括我,也许在回到沈家堡后仍然纠结着这个谜,沈研呢,怕是也会懊恼痛苦一辈子。
您为什么乐乐自得地要把自己摆出来呢?我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您不把自己摆出来,谁替你陷害天易宫呢?
呵呵,对不对,您只有自己这么做了。您既恨着沈家,还恨着天易宫。您利用宫陷害了沈家,现在必须利用我和沈研来暴露铲除了天易宫!
为什么?
我很笨,只能这么想,您或许是个追求完美,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天易宫已经腐败了,垃圾太多,杂草太多,您不能忍受了,所以您尽可以像抛去其他一样,也把您一手创造的宫给抛去消灭了吧。您这么想的,您这么厉害,看上去也不老,许是功力深厚,怕能活很久,尽可以再造一个神话般的地方,替你完成源源不断的欲望。
是这样吗?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这一个啊,我却怎么也想不通了。我总感觉,天易宗主是没有死的,你们抛却的那一个绝对不是真的。夫子,您是君怀慈的弟弟,既然您这么说,不会有假,您不可能是那个天易宗主。那么,您能不能说说,真的在哪?您,一定知道!”
唐清的身子前倾,她这么激动,完全想跳下地来,可是她刚刚被解了毒,腿脚虚浮得厉害。唐清为表探知真相的迫切,只能身子前倾。
她想她问得够恳切,现在在这个怪异的冰窖中,他们所有人倒反而陷入一个开诚布公的怪圈了,她想她马上就可以从闲散老人那儿获知真相了。不过,估计她之后再也不能走出这里了。她说了这么多,她也知道了这么多,她铁定在这个地方完蛋。既然早晚完蛋,那么接着揭晓的真相,再如何可怕,再如何悚心,她倒反而也能从容应对了。
那人啊,将脸颊肌肉抬一抬,对唐清的分析不置可否,只是僵僵怪怪地笑着,不由地伸了手,又去摸那个冰雕美人的脸,然后,并不吝啬自己的语言。
“她,叫君怀慈。我,叫君怀恩。我和她的妈妈,在生我的时候死了,所以我从小就是个罪人。同样是醉人的爸爸,天天打我骂我,把所有的爱和恨都发泄在我身上。哦,我大约统计了一下,五岁前,爸爸还活着的时候,我断过三次手,折过五次腿,撕裂过大大小小几十块皮,唯一的好处是,我后来练武,不知痛为何物。还有就是我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世上最爱我的是姐姐,我最爱的也是姐姐,那个时候,已经长成为青春丽人的姐姐。
五岁后,爸爸终于也死了,唯一的坏处是我和姐姐开始吃了上顿没下顿,我们天天乞讨,在大户人家,在江湖名门面前都乞过讨,希望得到收留,希望习得武艺保护自己,不过,那时我也清晰地认识到,人一有了财和势,便真的就会狗眼看人低了。我粗略地统计了一下,姐姐是一天总有三次会受到无端的调戏,我比以往更多地挨打挨骂。姐姐哭的时候,我就下决心,有朝一日要让所有的豪门富户,鸡犬不宁。
姐姐很漂亮,漂亮会惹祸,到底也能带来幸运。最大的幸运就是她碰到了那个男人,那个魅惑无穷,神秘怪异的男人。我不认为她后来嫁给沈傲天是什么幸福,虽然成了沈夫人的她,还顶着天下第一美人的头衔,其实已经丧失了真正的魅力了。最幸福的,最幸福的啊,就是陪天易宗主隐居山间,兴味学艺的日子。清儿,就像小时候的你和颜青。那时候,那个遥远深久的过往,正是我这辈子能回想起来的最大幸福。姐姐学武,他也教我,他还教我医术,星象,地理,占卜,所有的杂学。唔……想想,他也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啊!
他还很会享受生活,他喜爱一切静的雅的趣味,就像画画,他曾经为我和姐姐画过一幅——我依偎在她身边,她无限亲昵看着我,我们的身后春花摇摆,彩蝶翩翩。
姐姐过后还题词,好像是“慈心一片向君心”什么的。那时候,她也许满足地以为,她一辈子也不会离开她的恩人的。
他不会喜欢我,他喜欢的是我姐姐。我也不会喜欢他,因为我也……
我们,小小年纪的我,和成熟稳练的他,很恰到好处地利用了各自。
我们只有一个目的,把君怀慈牢牢拴在那个山间,不要她的美,她的好,再流于人间。
就算,她到底不愿嫁他,我到底不能一辈子拥有她。我和他,也甘心那么做。我们从没正式商量过,可我看得懂他的眼神,他就是和我一样想的。那时候,我才觉得,我和他,是特有缘分的。这一点,在那次决斗后,更被证明了。
姐姐是含着戚戚哀哀的眼神来找我。那时候,我已经选择了龙泽山,气她嫁给沈傲天,决定好好隐居,再也不理她。虽然无数个夜晚,紧咬着嘴唇,撕裂着心胸,可是还是决绝地不愿再理她。
姐姐来找我,说不忍心,说一辈子还不了恩已经很痛苦,不愿看着那人那么离开,让我给想想办法。她一定是瞒着沈傲天来求我的。沈傲天那个男人,有时臭脾气执拗得厉害,固执起来连姐姐的温柔也说服不了,总之,我是很不看好他的。
姐姐想救那个人,倒不是由着什么隐秘难言的情感,只因为她就是一个好心的人。姐姐不敢救,因为顾及着她的夫君,于是,我就跑了去了。我倒不是对那人不舍,我早就说过,我与那人没有感情。我在雪山谷底发现了伤痕累累,气若游丝的他。他再怎么厉害,气急而战的时候,到底失了冷静与机智,失了这两样,又怎么赢得了决斗。沈傲天虽然实在不算厉害,在我眼里是属于很不入流的角色,可他满怀情感,心思单纯,意志也算坚定,有了姐姐这样的后盾,他又怎会赢不了决斗?
我看着躺在龙泽山陋室的床上,撕开衣襟,灼烧伤口,吃力呼吸,苟延残喘的他,没有伤感,没有愤怒,没有绝恨,只是平淡地感到,他是一个可怜人。
他风云天下,英挺有为,聪敏智慧,才干非凡,却到底为了一个情字,把自己逼到那般地步。我,就与他不一样,我也舔渎无法释放的情感,我也火烧着郁闷烦躁的内心,我也狠狠恨恨地想要报复一切,可我就是与他不一样。我,可以等,等待最佳的时机,酝酿好了,来实现原本无法实现的,获得原本无法获得的……
我用他教给我的医术,来救他。正好那时候,我已经研究出了一个令人振奋不已的结果……
我开始为他炼血,不,应该说是和他一起炼血。第一年,每个月我都与他炼一次,那时候,他的呼吸已经平稳,可并没有意识。然后连续五年,我每隔一月与他炼一次,他慢慢地能睁睁眼,耸耸鼻,撇撇嘴,牵动一些细微的表情,可仍然没有意识。再五年,我每隔两月与他炼一次,他可以侧侧头,弯弯手,发出简单的词语,简单地表达他的喜与悲。五年啊,又五年,我乐在其中,山中不知日月,两耳不闻世事,只觉着是晃出一个太阳,腼腆地摇出一个月亮,一天天执迷于和他的炼血中,其他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姐姐去世不知道,沈家堡换了小主人了也不知道。直至某一天,我无意中照了照镜子——我的年龄照例在增长,我的头发却没有变白,黑亮得耀眼,我的眼睛炯炯有神,比年轻的时候更加凌厉,我的肌肤越来越光滑,仿佛从来没有受过岁月的雕琢。然后,我一回头,看了看床上呆呆愣愣,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他——在他身上的效果更明显。我还在衰老,只是速度缓慢,人家用五十年的时间,我或许要用一百年。可是,他不在变老,他保持着他受伤前的年轻模样,他仿若失了速度,在他体内的变化似乎停滞,我用一百年,他,怕是不死……
我还是高兴,我成功了。我早就研究出,我是阳性,极端的阳性体质,他是阴性,百年难得一遇的阴性。这种身体,我一辈子只见过两个,一个是他,一个就是沈大当家的表妹了。
那天我还记得,我回头笑咪咪咂摸有味地看他,他愣愣地问我一句,“我是谁?”我怎么告诉他呢?难道说你是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的天易宗主?难道说恭喜你,这辈子你怕是想死也死不成功了?难道说,不仅如此,你心爱的女人,却会随着命运的车轮,最终凋谢了生命?我难道能这样说?不,我不能这样说,因为我造了他,我给了他新生,我还要他为我完成大业呢!我只是说,“你是我救的,就像我的孩子。我们一辈子相濡以沫,形影相随了!”
他以后还不断地问着我这个问题,刚刚也问过,他是谁?
我被逼得不耐烦了,只能为他另取一个名字,叫作……”
君怀恩笑意满满的视线,从唐清面前倏地射过去,不含半点感情,只有无尽的冷意与生硬的决绝,直直射过去,落到了颜色己近于死灰的原若虚脸上。
“叭”!唐清张大了嘴,莫非是……
沈研不打女人,他从没想过他这辈子打的第一个女人,是他曾经相依为命十几年的表妹。
他打了之后,看着云烟手捂通红的脸颊,闪着光的美丽眼睛雾雾蒙蒙,喉头哽咽不已,看着云烟这幅情态,他倒也有些微的不舍。可是,一转头,看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摊在床榻上的沈拓,沈研紧咬唇,绽得双唇发了白,用力甩甩头,看到沈拓这个模样,再心软的男人也会起了狠狠硬硬的念头。所以,他想,他打的云烟那一记,并没有错。
“表哥,出事了,阿拓似乎中了毒,昏迷不醒,大表嫂,大表嫂却失踪了!”
沈研从若虚别院戚戚惑惑地回来,第一个念头便是直接冲到他和唐清的房里,见着唐清,即使困惑未解,便也心安。不过,他一推门,看到的却是好整以暇坐着抿茶的云烟,她一抬眼,对于他的突然进来像是措手不及,忙不迭撤了茶杯,带了点狼狈地站起,他当时就想,她一定是在特意等他。照理这是属于他和唐清的房间,云烟虽是妹妹,也不应该在此处等他,而且她还说出上面那几句话。那话本是紧张异常,十万火急了,可云烟的音调从从容容,只是客观地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沈研一听,便本能地皱了眉头,既然——云烟说那话的时候,阿拓已经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生命垂危了,那么云烟为何会不管不顾,还在他沈研的房间里静坐喝茶呢?
沈研当时就想,阿拓的中毒,唐清的失踪,云烟脱不了干系。
阿拓武艺高强,唐清聪明机灵,比之柔弱纤细的云烟更能自保。
可是现在的事实是,那两个人安危未定,只有云烟一人完完整整,未受伤害,那么,她就脱不了干系!
沈研已是放着冷峻的厉光盯着云烟了,他缓缓问道:“你说,唐清现在在哪里?”
云烟一愣,随即勉强摆出如花笑颜,“大表哥你说什么,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我为什么问你?那你就要问问自己,为何到现在还对我不甘心了。我为什么怀疑你,能令阿拓和唐清毫无防备地上当受骗的人,只有你了!外人,绝对做不到!”
“嘿,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有什么本事害得了修为深厚的阿拓,和我那个智慧无比的嫂子呢?表哥太看重我了,表哥应该赶快去找那个带走大表嫂的人!唐清真是厉害,有那么多人对她孜孜不忘。她,只是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沈研是听一句惊心一句,云烟是说一句更冷情一句。
沈研喊,“那就要问你啊!我是不知道谁把她带去哪里,怕就是你下的毒,那个人那个地方,除了你,还有谁能知道?谁能知道啊!所以,快说!”
云烟水嫩白皙的脸庞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