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与线





车站出现了。
  三原支着腮部,把这个表看了几十遍。看着看着,他发现了一件奇特的事情。
  北海道厅官员稻村,自称是在车过小樽车站以后,才会见安田。据说安田是从另外一个车卡走到石田司长那里去告辞,而车过小樽车站之前,安田却一次也没有去过,这事情多少有些奇怪。
  石田司长、稻村和安田辰郎三人,搭乘的车卡不同,却部是在函馆上车的。稻村一直过了小樽车站之后,才看到特地过来向石田司长大献殷勤的安田,其道理何在呢?
  三原取出时间表。从函馆到小樽,快车需要走五个钟头。安田既然向司长奉献殷勤,为什么在这五小时中毫未露面。而且,按理说,安田一定要设法同石田司长同坐在一辆车卡来,谈笑风生,以慰旅途寂寞。也许是一步之差,两人未能坐在一起,可是五小时内都不过来一次,简直没有理由。
  稻村是严正的第三者。这位稻村先生自称过了小樽车站才看到安田——“安田辰郎是不是在小搏车站才乘上‘球藻号,快车呢?”
  三原的脑海中掠过了这一念头。果真如此,则稻村在车过小樽车站之后才看到安田乃是顺理成章的事。由于所坐车卡不同,他是看不到安田从小樽车站上车的,这一点也可以讲得通顺。他在火车离开小樽车站之后,才悠悠地出现在召田司长和稻村面前,使稻村有了这个人也是从函馆上车的印象。
  三原深吸了一口气。在面前的重重厚雾中,三原似乎已经隐约看到了案情的轮廓。
  四
  可是,安田不可能从小樽上车。如果那样做,他就必须在“球藻号”快车离开函馆之前,先到小樽。从时间衔接来看,他能做得到吗?
  反复推敲安田能不能在小博上车的问题,倒使得三原自认为在思索上有了发展。至于原因是什么,却无法知道。现在虽然不知道,却似乎已经接触到底细。这个关节一定隐藏着真象。
  三原把手中已冷的红茶一饮而尽,走出食堂。好像梦游一般,下意识地走下楼梯。
  “安田为什么要从小樽车站搭乘“球藻号”快车呢?为什么必须从小樽车站上车呢?——三原心里像练曲一样,反复敲打这一问题。
  如果他是从小樽车站上车,则有可能利用“球藻号”快车前的班车。“球藻号”前面的班车是“槐树号”,十一点三十九分从函馆开车。再往前推,则有两列慢车、和一列早晨六点几开的快车,但都不可能为他利用。
  三原一再推想,怎么样才能安排得让安田能够在二十号夜晚十点钟到十一点钟之间出现在九州香椎情死案的现场。理由何在,不妨将来再考虑。现在则尽可能要设法把安田的时间安排在那一地点。如果他真在现场,那么,他从博多转往北海道,就只能搭乘第二天清晨七点二十四分开行的前往东京的火车。无论怎样说,他搭乘这班车就不可能赶到北海道。
  “安田又没有翅膀,他怎能在那时刻赶到北海道——”
  三原口中无意识地念着这句话,不觉从楼梯的最后两阶突然滑下。眼前大亮。
  啊呀——他几乎叫出声来。这些天怎样始终想不到这件事情呢。耳朵高鸣起来。
  他急急忙忙跑回办公室,把时间表翻到最后一页。这是“日本航空公司”时间表。为了慎重起见,特别翻到一月份的飞行时间表。
  福冈八·零零…》东京一二·零零(三零二号班机)
  东京一三·零零…》札幌一大·零零(五零三号班机)
  “有了。”三原深深吸了一口气。耳鸣还未停止。
  照这样看,安田是早晨八点钟离开九州博多的,下午四点钟到达札幌。过去为什么一直没有注意到飞机的问题呢?由于始终认为他一定坐火车,固定了观念,便认为他无论如何也要搭乘七点二十四分自博多车站开出的“萨摩号”快车,因此也就到不了北海道。自己的头脑真是太笨了。
  三原打电话给日本航空公司办事处,询问长途汽车从札幌的千岁飞机场到市内所需要的时间。
  “大约需要一点二十分钟。从那里徒步到车站还要十分钟左右。”那边回答说。
  十六点加一点零三十分钟,那是十七点三十分。这个时候,安田辰郎就能够在札幌车站上出现了。“球藻号”是二十点三十四分到站,他还有三小时的富裕时间,他在这时间到哪里去了呢?
  三原的手指在火车时间表函馆铁路线上搜索。
  十七点四十分有一列慢车从札幌开出。手指再向下移,该车是在十八点四十四分到达小樽。
  然后再往下看。十四点五十分从函馆开出的“球藻号”快车,不是在十九点五十一分到达小搏吗?这其间还有一点零七分的时间。安田在小樽车站稳如泰山般等待“球藻号”入站,成为它的乘客。他上了火车,重新回头,折返札幌。果然不错,稻村就是在此之后看到他的。
  安田辰郎直到火车过了小樽车站之后才出现在稻村面前,理由也不解自明了。他并没有在札幌浪费三小时的时间。从飞机场出来的长途汽车到了终点,他立刻大踏步赶往车站,赶上了十分钟后离站开往小樽的慢车。
  在札幌十分钟,在小樽一个钟头,他把仅有的一点点时间作了最大的利用。这也可以联想到他曾在东京车站上利用了四分钟的时间,啊呀,安田辰郎这个人真是时间上的天才啊……三原惊叹!
  三原走到笠并科长的办公桌边,把时间表拿给他看。说话时,声音充满了兴奋。
  “真行啊,你。”科长听完,直望着三原的面庞,双眼光芒照耀,兴奋已极。“好,做得好!”喉咙里不自觉地再度流露出赞美声。
  “这样一来,安田不在现场的证据就完全崩溃了。可不是,硬说不在现场,多怪!”科长停了一阵,又说道。
  “不,并不奇怪。有了这个证据,我们就消除了安田在情死时间并不在现场的条件。”三原这样主张,其实也是他的信念。
  “不在现场,这个条件不存在?”科长的指尖敲打着桌子。“你是说,有在现场的条件?”
  “对的。”三原昂然答道。
  “这一次,须要你来证明这理论了。”科长说着,重新凝视三原。
  “现在还说不上来。请你给我一些时间吧。”三原苦着脸说。
  “不了解的地方,还有很多吗?”
  “是的。”
  “例如,安田不在现场的崩溃,也可以说还没有十分把握吧。”
  科长表情微妙,二原立刻了解了含意。
  “你是指石田司长的事?”
  “嗯!”
  科长的眼睛与三原的目光相接触。两方对望了好一阵。还是科长先把视线移开了。
  “石田司长那方面好办。交给我去办。”科长说。这两句话包括着重大而复杂的意思。三原很容易知道用意何在。
  提到这方面的事,现在最好是尽在不言中,等将来再谈。两人间的气氛传达了这样的想法。
  “在其他方面,还有好几处不能推翻的证据呢!旅客表怎么办?这不比一般人们的证言可以修改。这是绝对有力的物证啊!”
  这话不错。听他这话,他分明知道三原在函馆车站的调查曾遭大败。可是,三原现在并没有败北感。面前的坚固墙壁虽然还未崩塌,但绝不像过去那样,使人觉得威压过甚了。
  “我也要把它推翻!”
  听了三原这句话,科长笑了起来。
  “有勇气!同你到北海道出差后回来的时候,完全不同了。好极了,就拜托你!”
  三原刚要离开办公桌,科长稍一伸手,把他拦住,说道:
  “喂,石田司长过于关注这件事,岂不是反而露出破绽来了!”
  五
  三原自忖,安田阴谋策划的“球藻号”假说,这次可以打破了。下一项行动,必须是求得证实。他把心里的计划写在纸上。
  ——到日本航空公司打探,一月二十一日八时从福冈起飞的预约旅客姓名,同日十三时从东京飞往札幌的预约旅客姓名。
  想到此处,三原心中不觉暗叫一声“等一等”。安田自称,他在二十日十九时十五分在东京上野车站搭乘“十和田号”列车,前往青森,那么,他在二十日下午之前,一定还留在东京。为了免干事后追查,他必然尽量在东京活动,或是在公司,或是在别的地方,让人家看到他的踪影。既然要这样做,再在二十日下午乘火车前往博多赶到香椎现场,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够时间了,因此,他一定也是坐飞机去的。——三原再翻阅日本航空公司的时间表,果然有一班末班机,十五时从东京起飞,十九时二十分到福冈。去东京羽田机场的汽车,如果开得飞快,半小时可以到达。安田可以矮称要到上野车站去乘火车,在下午两点钟稍过的时候,离开公司,别人也就不会引以为异了。
  推想到这里,他将安田所能利用的飞机和火车都一一排列出来,写在纸上。
  二十日 一五·零零 自东京羽田机场起飞…》一九·二零
  到达福冈板付机场。
  (然后,大概前往香椎,又回到福冈市住了一夜)
  二十一日 八·零零 自板付机场起飞…》一二·零零
  到达东京羽田机场。
  一三·零零 自羽田机场起飞…》一六·零零
  到达北海道札幌千岁机场。
  一七·四零乘普通慢车离札幌火车站…》一八·
  四四 到达小樽火车站。
  一九·五七 乘“球藻号”列车离小樽火车站
  …》二零·三四 到达札幌火车站。
  (在札幌火车站候车室,与河西会面)
  二十一日、二十二日、二十三日宿札幌市内丸物旅馆,回东京。
  “搞出来了,”三原心想。前前后后把这份表研究了几十次,突然又发现一处疑点。
  “安田为什么打电报要河西在札幌火车站候车室见面呢?”
  安田既然在小樽火车站上了“球藻号”列车,如果命令河西到月台迎接,让他亲眼看到自己从火车下来,效果岂非更加有力。但是,他计不出此,却特地指定要在候车室见面,道理何在呢?
  像安田这样万事周密安排的人,既如此做,就必定有他的道理。道理是什么呢?三原思考了各种答案,也未能解决这一疑团。
  哎,这个问题留待将来再说。现在先从这些工作着手。
  (一)调查日本航空公司当天的旅客名单——而且要调查载搭安田去东京羽田机场的汽车,从福冈板付机场到福冈市内、从札幌千岁机场到札幌市内的机场送客巴士。不过,后者已经过了相当时日,或有困难。
  (二)搜查安田在福冈市内住的哪一家旅馆。
  (三)寻找在札幌到小搏的普通慢车内曾见过安田的旅客。在“球藻号”列车到达小傅火车站前的一小时内,曾经在车站看见安田等车的人。
  证明方法大致如此。其中,第三项不可能有什么期待,关键只在第一二两项。
  三原做好准备工作,走出警视厅。外面阳光洒地,熙来攘往。也许是光线太强,人的脸色都是白色的。
  进了日本航空公司,三原会见国内部旅客组人员。
  “一月份的旅客表还有吗?”
  “今年一月?有的。我们一向保存一年。”
  “预定一月二十日三零五次去福冈的班机、二十一日三零二次回东京的班机,还有从东京飞出去的五零三次班机的人,我想知道他的姓名。”
  “是同一个人?”
  “是的。”
  “这个人可真够忙啊。这样的例子少见得很。马上可以调查出来。”
  办事员捧出旅客登记簿,翻到一月二十日处。这班飞机是飞到大阪的,到福冈的客人共四十三名。二十一日,从福冈飞回东京羽田机场的旅客共四十一名,当天十三时从羽田飞札幌的旅客共五十九名。这三份名单中,既没有安田辰郎的姓名,也没有一个重复的姓名。
  安田当然是化名搭机的,这一点没有问题,只是三份名单中竟然没有相同的姓名,这倒使三原愕然吃惊。所有一百四十三名旅客的姓名,个个不同。
  这道理有些讲不通。
  “旅客当天购票,能当天起飞吗?”
  “就是前一天购票都有困难。不是三四天前预定机票,就休想能搭乘指定的班机飞走。”
  就安田来说,他必须搭二十日三零五次班机从东京飞福冈,二十一日搭三零二次班机从福冈飞回东京,再搭五零三次班机从东京飞往北海道札幌。如果赶不上这几班飞机,他就不可能在那二天坐到“球藻号”列车上。要想确实搭上这三班飞机,他就必须在三四天前预订机票。虽然是化名,也必须在三张旅客表上有同一姓名才对啊。
  “真是多谢了,不过,我想借用两三天。”
  三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