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与线
。
安田出现在情死现场,是为了扮演某一种角色,这是无可怀疑的事,可是,现在又增加了一个女人,这倒反而复杂了。安田的工作显然是多方面的,所以需人帮手。要帮他什么忙,这倒可以揣摹几分。
照此看来,鸟饲所提出的、给佐山打电话的女人并非阿时的说法如果成立,则出现在两个香椎车站的四名男女,必是佐山同阿时、安田同X女人。
而且,三原对于安田在东京车站安排佐山同阿时一起登车的目击者一事,始终感到兴趣,看那情势,其目的是使别人确认他们两入之间的恋爱关系。为伺要经此确认呢?——实在来说,这样做也就意味着佐山同阿时之间并没有任何恋爱关系。正是因为没有关系,才硬要使第三者得到一种印象,要他们看到佐山同阿时同乘一辆火车。而且,两人情死在“朝风号”列车终点站博多市的近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都是情死,毫无疑问。但矛盾就在这里了,没有恋爱关系的人,会情死吗?在这一矛盾之中,也难免有安田辰郎的影子闪烁其中了。
疑问在于阿时由于什么理由,中途在热海或静冈下车?这件事,主要是由鸟饲探员根据餐车“客人,一位”的餐票推断出来的。鸟饲按照男女间的微妙心理,作此推断,但只是属于臆测,而无确实证据。老探员眼光固然锐利,同时也有困难。现在搜查案情到处碰壁,如果要调查同时在热海或静冈下车的行动,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三原愁眉苦脸地饮着咖啡,正思索到这里,突然旁边出现了一个人影,原来是对面座位上,有一个青年坐到那少女的身边。
“真是来晚了!”青年说道。刚才还无精打采的少女,现在露出笑容,满面生辉了。
“饮什么?”少女向身旁的青年问道。
“咖啡!”青年一边对她微笑,一边叫了东西。“让你等了好半天吧?”
“可不是,有四十分钟。喝了一杯咖啡,又要了一杯红茶!”
“真对不起。”青年致歉。“等了半天巴士都不来。那条线的巴士,时间完全不准。晚二十分钟是平常的事。”
“既然是必须搭巴士,也就没有办法了。”少女说到这里,高高兴兴地张望了一下手表。“刚开场,赶快把咖啡喝了吧。”
三原出神地倾听他们的全部对话。一般的青年男女时常有此情形。三原点燃香烟之际,青年已经把刚刚送到的咖啡一饮而尽,同女友一同起身离座。
三原这才把身体里靠,坐得稳当一些。对面的茶杯、咖啡杯还摆在台面上,杯里残留着一些黑色液体。
(搭乘定时巴士误了点,这个男的一定是住在郊外。)
这件事同正在思索中的案件毫无关系,思之无益。
然而,并非思之无益。三原突然定住眼神。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妄田不让札幌的河西到车站月台接车,而特别打电报指定他到候车室等待,分明是考虑到万一飞机因天气关系误点,不能按时赶到!)
三原凝视着墙上油画,全力恩索。
——安田本来认为,如果让河西到札幌车站迎接,亲眼看他下车,效果自然最好。可是,他怕天气不好,飞机误点两三小时,就会露出破绽。万一飞机误点,他就不能再从札幌车站坐车到小樽,再由小搏乘“球藻号”列车回到札幌。万一河西到了札幌火车站月台,看不见安田从“球藻号”下车,岂非不妥。
深谋远虑的安田,把这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计算在内了,因此才打了那封“在候车室见面”的电报。
三原的双眼放出了喜悦的光辉。
“没错了!”安田如此精细安排,岂不是反而证明了他曾经乘搭飞机来往么。
三原满怀兴奋走出咖啡馆,外面阳光耀眼。
等一等——三原又想到一件事。安田那封电报是从何处打出去的呢?
四
三原拿定主意,要先从安田的北海道之行下手。
安田到北海道旅行,事先也作了不少安排。在“球藻号”火车内同北海道官员会面是一个例子,但最显著的事还是他命河西到札幌火车站迎接。据河西说,把他叫到车站去,并无要紧事情。现在的问题是,那封电报是从哪里打去的呢?三原到札幌进行调查时,河西目称已将电报撕毁扔掉。发电地址是无法调查的了。
安田在二十一号早晨自福冈乘飞机起飞。他可能由福冈电报局、博多电报局或板付机场打出。但是,看来不像。安田城府甚深,为了慎防河西研究发电地点,他一定是从东京打出去的。也就是飞机自福冈飞到东京羽田机场之后,在换机飞往札幌之前的一小时候机时间,从机场打出去。
可是,这个道理也讲不通。到了羽田机场之后,他应该已经晓得到达札幌的确实时间,既知飞机可以准时到达,那么,他就有可能由札幌到小樽,再由小樽折返回头,乘“球藻号”列车回到札幌。既然如此,他就没有理由再命河西到候车室迎接,而应该直接电令河西前往札幌火车站月台迎接,亲眼看到他从“球藻号”列车下车,以增强效果。
想到这里,三原打开记事簿,翻到河西讲话的记录部分。河西说的是:“那封电报是一封普通电报,记得是二十一日十一点钟收到的。”
按二十一日十一点钟收到来计算,东京札幌间的电报拍发需要两个钟头,应该是早晨九点钟拍电。那时刻,安田正坐在自板付机场起飞的飞机中,恐怕刚刚飞到广岛县或冈山县的上空,安田本人还未到东京呢?
如果是在福冈电报局打的,情况如何?福冈札幌间的电报大约也需要两个钟头。安田如果在板付机场八点钟上飞机前拍电,那么,电报在十一点钟左右送到河西手里,时间还能吻合。
(这么说,安田这封电报还是从福冈打出去的?)
如果能把发电地方寻到就好办了,不过,安田恐怕不会这样粗枝大叶。话虽如此,三原仍然决定立即同福冈县警察署联系,要求调查二十一日市内收发电报情况。
三原回到警视厅,向科长汇报工作。
“不错,注意得很周到。”科长笑逐颜开。“让河西在候车室等待这一点。分析的理由很清楚。马上就同福冈警署联系,要求调查。不过,安田虽然自己不能在东京打电报,也许是拜托其他人打的。”
“说得对,”三原答道。“我也调查一下东京的电报局。”
研究已毕,科长喝着茶笑道:
“你好嫁是每逢出去喝一次咖啡,就能想出一次高棋。”
“外面的咖啡合我的路数啊!”三原开了个玩笑。
“不过,这封电报如果是从东京打的,倒没有什么。正如你刚才所说,如果是从福冈打的,不就证明安田那天早晨果然是在福冈么?”
“不!”三原意见不同。“如果是从东京打的电报,反倒怪了。从那个时间推断,绝不是安田自己打的,而是有人效劳。我倒想知道是谁代办的。”
“安田手下的职员?”
“不像。”
“为什么?”
“安田启程去札幌,是二十日下午二时左右。如果当天不打,而吩咐到第二天早晨九点再打电报,岂不引起诧异。安田这个人的性格,是无微不至的,他非常注意不要到将来调查时露出马脚。”
问答至此终了。
可是,经过两三夭的调查,探员回报,东京的任何电报局在当天都没有收发过这样一封电报。
福冈警署的回答也是一样。福冈县、博多市的电报局部无此电报。
三原慌了手脚。
“不发电报就不会收到电报。这家伙是从什么地方打的电报呢?”
三原不觉连连敲击自己的头。
“我真是糊涂。为什么不到收电的电报局去问?”
这件案子费时伤神,头脑似乎硬化了。
三原立即向札幌警察署要求调查。
回音第二天就来了。
“该电系一月二十一日八时五十分自青森县浅虫车站拍发。”
既不是东京,又不是福冈。而竟是青森县的浅虫温泉。这是特别快车到达终点站青森车站前的一站。
三原大感意外。
但是,仔细推敲下来,也并不意外。它不正在从东京丢北海道的路线上吗?他特别注意到八时五十分这一时间,查一查火车时间表,发现正是从东京上野火车站开出去的“十和田号”列车刚离开浅虫车站的时间。
一定是火车乘客拜托列车长发出去的电报——三原直感。
二十一日早晨,经过浅虫车站的火车,不正是安田自称搭乘前往的“十和田号”列车吗?这列车与青森函馆第十七班渡轮衔接,刚好赶上从函馆开出的“球藻号”列车。
(哎,看起来,安田果然真是坐“十和田号”列车了。)
搞来搞去搞不清。越是调查,越是证明安田的话毫无错讹。
三原转过头去,科长立刻说道,“你以为那封电报真是安田辰郎打的么?”
“什么?”三原猛地抬头。
“啊呀,你不是说过,有人代劳么?”
——有人代劳。
三原凝视着科长的面庞。“对,我明白了,科长。”三原全力说道。
“你这家伙,自己说的话反而忘了。”科长放声大笑。
三原立即打电话到东京上野车站的乘务部。“喂,喂,去青森的‘十和田号’列车的列车长,是由你们这里派吗?”
“对的,全部都是。”答得很爽诀。
三原跳上警视厅的汽车,立即奔往上野车站的乘务部。
出来会面的是副部长。
“今年一月二十日二零五次‘十和田号’列车,请你等一等,”他翻开出勤簿,“是个姓棧鹊娜耍谡饫铮衣砩辖兴础!?br /> “拜托了。”三原的心怦怦地跳着。
被召唤来的列车长是个三十岁左右、很精明仔细的人。
“噢,是这件事。电报内容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未到浅虫车站之前,在小凑车站附近,有人托我打一封电报。大概就是一月二十一号早晨的事。除此之前,就没有在附近打过电报了。”
“托你打电报的旅客,有什么特征吗?”三原全心全意期望这位列车长记忆清晰。
“是卧车上的客人。记得是个又瘦又高的人。”
“什么?瘦子,不是很胖的人吗?”三原心中大喜,又仔细钉问一句。
“不,一点都不胖,是个瘦子。”列车长逐渐把记忆恢复起来。“当时是两个人在一起。”
“一起两个人?”
“我剪票的时候发现的。那个人连旁边的人的车票一齐交给我。旁边那个人好像是位要人,样子神气。瘦子对他非常低声下气。”
“那么,是那个办事员要你打电报。”
“对的。”
——安田辰郎的电报果然是有人代打的。那位要人,一定是××部的石田司长。陪伴他的办事员又是谁呢?
三原一向以为,石田司长到北海道出差,只是独自前往。哪知,一个部的司长级人士,还会有办事员同行。
三原于是暗中调查,一月二十日伴随石田司长前往北海道的事务员到底是谁。
是个名叫“佐佐木喜太郎”的人。这个人正是在前几天曾经奉了石田司长之命,拜访笠井科长,证明安田辰郎的确搭乘了“球藻号”火车的人。
第二天,三原飞赴青森县。
他把一月二十一日的青森函馆渡轮旅客表再度详查了一遍。
石田司长和安田辰郎的名字都有。可是,并没有佐佐木喜太郎之名在内。——现在了解了,是佐佐木喜太郎冒着安田辰郎之名,搭乘了渡轮。
矗立在三原面前的石壁崩塌了。他终于获得了胜利。
其后的事就是要追查为什么会有安田辰郎的亲笔笔迹在旅客表上出现了。不过,在此以前的复杂关键都已解决,这件小事还会造成什么困难么!
第十三章 水落石出的报告
一
鸟饲重太郎先生:
溽暑逼人,炎日之下走在街头,鞋底几乎为沥青拔下。下班回来,立刻冲洗全身,闲饮用井水冰冻的啤酒,是为一乐。前次由你带领着我到香椎海岸,吹拂着玄界滩的冷风,到现在还是值得怀念的事。
早就想按下心情给你写信。我首次与你在博多会面,乃是今年二月的事,在香椎海岸一边次着玄界滩的海风,一边听你谈话。转眼间,七个月过去了。这么多日子,看来从容;其实,在搜查之时心劳日拙,反而更觉为时短促。直到今天,心情才如秋阳一般,渐趋沉稳。每逢棘手案件结束后,心中总是别有一番滋味。不过,把这样的心情向你老前辈来述说,无异是班门弄斧。但正因为有了这一心情,才觉得有必要提笔给你写信。这是我对你应负的义务,这是我非常愿意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