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二辑)
全的承认,但也没有遭到完全的否认。
“那么,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能进行“人体冷冻”呢?”安利迷惑地问。
“因为……”母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有些人虽然可以被解冻,却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安利意识到母亲对他讲了很多很多,平时她不是这样的。母亲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个大人,而安利也想努力向母亲证明他已经长大了。
“有些醒过来的人,新的治疗方法对他们同样没什么效果。”母亲说。
“就不能把这些人再次冷冻吗?”安利更加迷惑。
“冷冻两次就不能存活了。只有唯一一次机会,如果失败的话……”他的眼睛盯着地板,“这种办法还处于试验阶段,而且风险很大,连保险公司都不愿投保。我们选择它的唯一理由是你爸爸的实验室愿意支付实施冷冻程序的所有费用。”——又是那句话——“医生们会竭尽全力去研究治愈的办法。但是,如果真的能找到什么办法的话,现在已经盖找到了。”
母亲盯着安利的眼睛问:“你说,我们该不该这样选择呢?”
“为了救爸爸,我们不得不这样。”
“他将离开我们,就像去世了一样。”
“去世?”
安利的母亲艰难的点点头。
“但他是不会死的。”
“是的,”母亲说“但我们也许再也不会看见他活着时的样子了。医生们或许永远找不出治愈的办法,他也许永远醒不过来了。”
安利一点也不知道母亲将不得不面临的其他问题。比如,如果他的父亲真的去世了,至少父亲的人寿保险赔偿金可以维持他和母亲两个人的生活,虽然可能性很小,母亲还是可以再次恋爱结婚。但是如果父亲被冷冻了,虽然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去世,打他们不能得到赔偿金,而且母亲也只有先和父亲办理了离婚手续之后才能再次结婚。而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也许在她婚礼后仅一年,父亲就会醒来,并被治愈。
“但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安利说。
“是的,”母亲擦了擦眼睛,呆呆的望着,“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
(三)
安利希望明天或者后天便会有奇迹发生。但母亲的话不假,如果真的能有什么办法的话,现在就该有了。当他们把失去知觉的父亲装在救护车里送走的时候,他实际上已经成了一具灰色的躯壳。
这是一幢没有窗户的楼房。他们把父亲放在一具移动轮床上,经过一段弯曲的灯火通明的走廊,到了一个房间,很多医生等在那里。房间里所有一切都闪闪发亮,机器装备也发出嗡嗡的响声。一个个穿者制服的男人说,为了使冷冻程序安全,安利的父亲不得不做些准备,希望安利和他的母亲能在房间外待一会儿。之后,他梦就可以陪他到他的冷冻箱里去了。
这确实不是安利想看到的。与机器轰鸣的准备室不同,冷冻箱只是一个镶嵌在墙上的壁冢,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镶嵌了无数个这样的壁冢,每个壁冢都有一个厚厚的高压金属门。安利看到他父亲那骨瘦如柴的、赤裸的身体被放上一个托盘送进壁冢。但父亲的背部并没有接触到托盘。穿制服的人解释说是力场使他父亲腾空,以免背部和托盘冻在一起,在解冻的时候发生感染。同样的原因,父亲的身上不能有一件衣服,哪怕是一条床单都不行。安利想父亲会多冷啊,他非常希望能有什么东西让父亲暖和暖和。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到了,那个穿制服的男人和医生都退到一旁。黑衣男人的脖子上围了一条紫色的披肩。他打开一本书读道:“我是道路,我是真理,我是生命。“随后,他又念道,”我是复活。“
安利的父亲被推进壁冢。门关上了,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么快?”安利的母亲问。
“如果不是立即冷冻就不会有效果。”
“但愿上帝会把治疗方法次给我们。”穿黑衣的男人说。
(四)
安利的祖父母许多年前就在一场大火中丧生。安利的外祖父母虽然健在,但并不富裕,但他们还是收留了安利和他的母亲。母亲历尽艰辛,终于在父亲的实验室找了一份行政助理的工作。但她一个人的薪水实在无法支付房子的贷款,况且对于她和安利来说,这房子也显得太大了。六个月后,她卖掉了他们的房子,搬到镇上一个小一点、但价格便宜的住所。但是,实验室的工作是母亲想起了太多关于父亲的痛苦回忆,她痛恨实验室事故使他失去了丈夫。母亲的痛苦是如此强烈,连每天走进办公室上班对他来说都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她辞去了实验室的工作去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做秘书,但薪水较低。一个好心肠的经纪人帮母亲卖掉了镇上的房子,没有收中介费。母亲和安利又和外祖父母住在一起了。
母亲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都陪着安利。安利逐渐知道了母亲的感受,以及为什么她要做出这些决定。然而,只有当母亲去探望父亲的时候才会是真正袒露出自己的感情。她曾经抱怨说镶嵌着壁冢的走廊就像一个“陵墓”。安利不懂“陵墓”的意思。她粗略解释了一下,但安利仍然不懂。多年后安利才知道母亲指的是什么。
只要没有新的病人被冷冻,每天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都可以探视。刚开始的时候,安利的母亲每天下午下班后都和安利一块去。渐渐的,探望的次数减到每两天一次,每三天一次,每周一次。有一年的是间他们都没有触及这个话题。有时,走廊里也有一些其它探视者。到这里来的都是一个个寂寞的人,一户户部完整的家庭。他们在壁冢前悲伤的站着,也在走廊中间一个狭窄的小桌子上留下一下有纪念意义的小物件:笔记本、照片、枯干的枫叶、形状像南瓜的小蜡烛……壁冢上没有姓名,家属们就在壁冢上贴上一些小纸条,写明壁冢丽的人是谁,她或他的出生年月,什么时候得的病,什么时候被冷冻。上面通常还有些简单的祝福的活,如“我们爱你。我们不久就会重逢”等等。安利看遍了每一个壁冢,发现虽然有的只有一个名字,但大多数情况下,纸条的格式是一样的,内容和书写的顺序也是一样的。多少年了,已经形成了一些固定的模式。
确实,“人体冷冻”已经有很多年了。安利从壁冢上的纸条中发现有些人已经被冷冻了二十五年。他很害怕父亲永远不会醒来。每次母亲从医生那里带回消息,说父亲的病没有任何新的研究进展的时候,他会愈加害怕。后来,母亲到医生那儿去的时候都会带上安利,随人去的次数日渐稀疏:每月一次,每半年一次,每年一次。得到的消息毫无例外的令人沮丧。
安利15岁了,读高中一年级。他决心当一名医生,找出治愈父亲的办法。第二年,安利的外祖父因心脏病去世,留下一小臂人寿保险金,刚好够母亲和外祖母的生活费以及房屋的贷款,再也没有办法供安利读医科大学了。
这时,母亲正在和房地产公司的那个好心肠的经纪人约会。安利知道她不想永远一个人生活下去。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父亲仿佛不是被冷冻,而是已经死去了,她不得不继续自己的生活。但是,“仿佛死去”毕竟不同于真正死去。因此,当母亲告诉他自己将要和经纪人结婚的时候,安利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难过。
“爸爸怎么办?你们仍然是夫妻。”
“我不得不和他离婚。”
“不。”
“安利,我们已经尽力了。我们不能让时间停滞。这个办法没用。你爸爸永远不会被治好了。”
“不!”
“我永远爱你的爸爸,安利。我没有背叛他。他已经死了,可我还得活下去。”
眼泪从安利的双颊漱漱落下。
“他会希望我这样做的。”母亲说,“他理解我。如果是他,也会这样做的。”
“爸爸醒来的时候我会去问他的。”
(五)
安利18岁了,父亲已经被冷冻了九年,相当于安利生命的一半,这件事一直让安利揪心。要不是还留有父亲的照片,安利已经不记得父亲的样子了。但是,安利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如何,父亲没有死。一旦发现新的治疗技术,一旦父亲被解冻并治愈,他又会和从前一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安利竭力回忆父亲的声音,那个曾经在他床头讲故事、教他骑自行车的温暖的声音。他记得父亲辅导自己做数学作业,每年的“职业节”都到他的学校去,充满骄傲地介绍自己的实验室的工作。他会记得有一年后院的树枝掉下来砸坏他的手臂,父亲抱着他飞快的冲进急诊室……
母亲再婚后和那个经纪人住在一起,安利更加想念父亲了。和母亲结婚后,经纪人不像当初那样好心肠了。他变得专横,稍不如意就大发雷霆。母亲看起来很不快乐。安利几乎没和这个男人说过一句话,他拒绝承认他是自己的继父。他尽可能不呆在家里。去探视父亲的时候,他会撒谎是去锻炼身体或到图书馆去了,因为经纪人不喜欢他探视父亲,认为是对新家庭的不忠。
经纪人对安利说,他没有那么多钱让安利读医科大学,他希望安利去经商。安利并不理睬。他拼命学习,每门功课都是优秀,得到了各种类型的奖学金,最后终于被领州的一所大学录取。他之所以选择这所大学的原因是它有个相当有名的医学院,安利打算拿到理学学士以后就进这所医学院深造。但付出的代价是不能经常去探视父亲。这一点几乎使他改变自己的计划。但他提醒自己,治愈父亲的唯一办法就是他自己成为一名医生。于是,安利告别母亲,他上了求学的道路——让那个经纪人见鬼去吧。
刚进大学半年,安利就收到母亲的来信。母亲说实验室认为他父亲不可能被治愈,而且最近大量解冻病人的死亡使公众对“人体冷冻”的方法提出质疑,于是他们不愿意继续支付父亲每月的冷冻费用。冷冻公司已经来家里催帐了。那个经纪人也不愿意支付这笔钱款,说这不是他的责任,更何况安利的父亲有可能在冷冻的过程中死去了。
于是安利去了一家餐馆里做侍应生,有时候连续做两个班,他要赚足够的钱维持学业和生活,还得支付父亲的冷冻费用。但二年级的时候,冷冻公司通知他公司破产了,因为“人体冷冻”现在已经声名狼藉,许多人不愿继续付费。母亲和冷冻公司签的合同规定,公司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不能因为无法提供冷冻而受罚,破产便是其中的一种。
一些小公司愿意接受这个冷冻公司的客户,但交接过程非常复杂,而且费用昂贵。安利不得不停止学业而全天工作。安利在学校里结识了一个女孩。他的日程排得满满的,即使能挤出一点时间也非常不方便,但女孩仍然坚持和他约会。他本来已经不相信在生活中还能找到一点亮色,但当他确信父亲已被安全转移后,他又重新继续自己的功课。完成了二年级和供年级的学业以后,生活终于有了起色,他向女孩求婚了。
“你知道,我一无所有,但是……”
“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文雅,最坚定,最勤奋的人。能成为你的妻子,我很骄傲。”
“刚开始我们不会有很多钱,因为我要支付爸爸的冷冻费……”
“我挣钱养家。等你当了医生,就可以有足够的钱养活我们俩,养活我们的孩子,还有你爸爸。”
“你想要几个孩子?”
“三个。”
安利笑了,“你这么肯定?”
“你笑了,真好。”
“是你逗我笑的。”
“等你做了医生,兴许就能治好你爸爸的病,你再也不必为他担心了。”
“真的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六)
安利的母亲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这一年安利刚好进医学院读书。母亲的第二次婚姻非常不幸,她饮酒过量,把车开出了护栏,栽进了沟里。葬礼上,那个经纪人几乎没有认出安利和他的未婚妻。那个晚上,安利在未婚妻的怀里哭了很久,他曾经有过一个多么美满的家庭啊,可自从父亲得了怪病以后,一切都改变了。
安利带上他的未婚妻去了那家现在冷冻爸爸的公司。自从父亲转院后,安利只能断断续续回老家去他探望他。安利很焦虑,因为这家新公司没有老公司好,它看起来很需要维修:地板不脏,但也不十分干净;墙壁虽说不是非常颓败,但确实很需要重新粉刷;房间灰暗,照明不足,冷冻的箱子看起来很廉价。温度计也很原始,不像前一个公司那么精密。但是,只要他们能保证父亲的安全……
想到这里,安利看了看压力门上的温度计,突然发现了冷冻箱的温度比上次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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