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二辑)
aquasar)自身的巨大质量使得光子都不能逃脱它的影响,随着落入它们的引力范围内的物质越来越多,它们的质量迅速膨胀。
如今整个银河都陷入了积聚范围内,每颗太阳和卫星都被无情地吞噬,巨星们渐渐融合凝聚成一个庞然大物,没有人想出该怎么命名它。大多数人直呼它为“大质量”。
索龙再次仰望天空,天色迅速黯淡下来。人们已经明白一切都是临阵磨枪,也意识到他的计划无力回天。瑞恩·瓦·美是人类所能发明的最复杂的机器之一,它能供养一个完整的人造环境,或把一颗星球象一艘宇宙飞船一样轻易搬动,但它永远没有英雄用武之地。它现在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帮助塔奈忒将不可避免的撞击延缓几天。
它如今几乎不再发挥城市的功用,人们发觉索龙的计划失败后纷纷逃离,希望赶在各自的世界被太阳们吞噬之前回去,大太阳吞小太阳,直到大质量把万物纳入肚中。
但索龙没有走,因为塔奈忒已经变成了他的世界。他爱塔奈忒。而唯一爱他的人留在他的身边。
再过短短几天,索龙心想到,我们就会踏上那最后的内趋旅程。如果科学家们的理论正确,那么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大质量就会在自身引力的重压下坍塌,整个熵寂的过程又会再现。新的恒星,新的行星,新的周期。
周期会自我循环吗?索龙疑问道。银河注定要一次次轮回,无穷无尽?人类会重生,人类的历史或许会第一百万次重演?
在最高的塔顶上,索龙的苍白身子暴露在他喜爱的元素面前,他凝望着海水。它已经蔓延到比较远的建筑物下。他又一次抬头看月,月体占据了整个夜空。它比昨天更接近塔奈忒,正如塔奈忒愈来愈靠近太阳,正如群星聚拢到一点点收紧的圈子中。
时日无多。他想到。
短暂的夜晚很快逝去。苍穹的颜色从深蓝转变为紫色,接着又呈现出灰绿,流云急弛过地平线,转眼无影无踪。太阳咄咄逼近,索龙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它的热量。
索龙背后响起一个轻微的声音。
“那么一切都徒劳无益?”
密丝恩·伯·森的手轻柔地搭在索龙的臂膀上。“太阳更近了,索龙。”
索龙转身对丈夫露出微笑。
“昨夜,我梦见了人类。一切都徒劳无益吗?”
密丝恩走到栏柱边。他的皮肤和索龙一样透明,双性身体上的血管和器官清晰可见。暖风撩起他一头浅淡的秀发,如波浪般上下起伏。
“我们刚刚才享受到宁静和安全,而在这之前所有渴望帮助人类实现这一目标的努力,以及所有冲突、悲苦和死亡全都白费了。索龙,人类上当了。在人类战胜了自己的局限,战胜了环境和有限寿命的那一刻,大自然还在愚弄我们,还能找出毁灭我们的方法。”
索龙莞尔说道:“这有点把宇宙拟人化了。你难道不满足于知道人类最终真的取得了胜利,达成古人们说的‘光辉阶段’?难道不爱惜在数千年的奋斗后,你我所获得的这些奖赏吗?”
密丝恩低首道:“也许吧。”
又一阵乌云横扫过地平线,遮天蔽日,连高塔也颤动不已,海浪的咆哮淹没了风声。索龙用修长手指的指尖在栏柱上画了一个标志。
能源场给塔端架上一座无形的穹顶,隔开室外的野风抽打和大海怒吼。在初生的沉寂中,索龙和密丝恩互相注视着对方的大眼睛。
“但是我们的孩子死了。”不知过了多久后,密丝恩终于说道。
大约五十年前的时候,两人同时怀上了对方的孩子。一对孩儿都被遗留在他们出生的星球上,现在已经尸骨无存。
索龙毫无怨恨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而禀性和索龙合若天成的密丝恩至今仍无法释怀。
所以现在要由索龙来抚平丈夫的悲伤,他无言地表达出自己的同情,而密丝恩也无言地传递给他感激之情。高塔再次震动。
“你梦见了人类什么?”密丝恩问。
“我不记得当时的画面,只能回忆起当时的心情。我站在这里做梦,然后我醒过来,密丝恩,我感到喜悦。”
“我也分享到了你的喜悦。我希望我也能有这样的梦境。但是当我做梦的时候,只能梦见争端和灾祸。”
索龙指着群山说:“在我的梦境过去后,我想我看到那边的山坡上有东西移动。或许它也是梦境的一部分。”
“我也那么想。我们是塔奈忒上的所剩的最后两个人。山里也没有野兽出没。我们的祖先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我仍有去山里走一遭的冲动——去亲眼看看。”
“那太危险了,索龙。城里所有的能源都用来阻止我们撞上太阳,不让月亮砸到我们。如果你离开城郊,你就得不到保护。”
“我明白。”
索龙拉起密丝恩的手轻轻一语。
他们被传送到高塔中心的一个房间里,不停变幻的光线把养份输入两人体内。他们的云雨之乐甜蜜、温柔,几乎不触及对方的身体,而是在室内翩然舞起优雅的情感芭蕾。
高塔再次颤抖,房间里的光线摇曳一下后又重新变化。
密丝恩停下脚步,索龙看见他的脸上开始浮现出早已被忘却的情绪。恐惧的情绪。
“我们必须接受现实,密丝恩。”索龙说:“我们命名这里为‘最终的希望’是因为我们直到最终都不应该放弃希望。但是现在希望已经荡然无存,我们必须接受现实。”
“我做不到。”密丝恩喃喃低语道:“索龙,我做不到。”
索龙跨过房间拥抱丈夫。“让你自己沉睡。”他建议:“完全割断和客观世界的联系。这样也许能让你好受些。”
“从孩提时代后我就没有那么做过。”
“但是你现在要沉睡,密丝恩。当我们的祖先不能承受现实的暗示而选择睡眠的时候,睡眠为他们疗伤。那就是他们睡觉的原因。”
“我会试试。”
索龙在光壁上画出一个特殊的图形,房间中央的空气微微震颤作响,一张沙发凭空出现。
密丝恩走到沙发跟前躺下,抬起双眼牢牢盯着索龙。
“闭上眼睛。”索龙说道。于是密丝恩合上眼帘。“我会回来唤醒你的。”索龙跟他保证。
索龙回到塔上,强烈的光线让他不停眨眼。他减弱了穹顶的照明以便看到外面的风景。
山峦上积雪消融。海水在矮塔四周恣肆流淌。可怕的太阳横跃空中。
索龙把目光聚焦在群峰上,那样山坡看起来似乎靠近一些。他细细查看所有的黄色岩石,浓黑阴影和裂隙。但是只有影子随着太阳不变的航程而移动。
不过当索龙把视线转向较高的山坡时,他看见一个影子朝相反的地方活动,消失在一排被近来的地震从山体上撕下的险峻岩石中。
那里最后还是有个活物存在?一个人吗?
索龙确信人类没有防护衣不可能在这样的高温下幸存。
那么是一个旅客?来自银河内部的世界?
也不可能。没有飞船能承受现在宇宙空间中毁天灭地的引力。塔奈忒·特·塔克上更没有还在运转的接收器。
索龙怀疑这个生物是否来自邻近的星系。
他做出决定。他依然凝视着山坡,耐心等待夜幕降临。
此时塔奈忒上的夜晚不再会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当太阳落山,月亮拖着恐怖的巨身爬上天顶的时候,天空尽染深蓝色,群星再度露出身影。索龙离开了瑞恩·瓦·美,寓意“最终的希望”的城市机器。
索龙裸露的背上背着一只轻巧的力场装置,能保护他不受各种元素的伤害,帮助他翻过群山。
他漂浮在离地面几英尺高的空中逆风而上,积聚起来的阴霾模糊了天空,挟来入夜后的第一场降雪。
索龙提升体温抵御寒冷,雪花落到他裸露的双肩上便立刻消融。
在他身后,城市的颜色变为一种独特的暗橘色。索龙知道城市的能源即将耗尽。大海淹没了更多塔楼,剩下的几座摇晃不止。
索龙到达山脚下,开始攀升。
天空化为浓重的紫色,狂风抽碎云层,再次露出月亮。它比昨晚更近了。索龙几乎觉得可以伸手摸到它。它笼罩在整片大地上。
他朝上仔细端详,认为自己在山顶附近看到一个移动的影子。他加快了速度。
他攀上山尖。在硕大的野风中不得不使用更多能量以免被刮下山去。月亮看起来仿佛要砸到他身上,好象霸占了每一寸苍穹。
一只类人猿转过头机警地盯着他。它张口对他说话,但是凄厉的风号吞没了它的声音。
索龙沿着山坡朝那个生物走下去。
外星生物畏缩地逃跑了。索龙看见被一块岩石遮掩的裂隙——一个山洞。
他拧开灯。这是个人造山洞,也是一个房间——或许是一串房间里的一户,室内存放的大部分东西被谁在惊惶中摔了一地,四处丢弃。那个生物气势汹汹地迈开四肢穿过房间,绕开碎片,坐在一张奇形怪状的椅子上,阴沉地打量着索龙。
“我以为你们这个种族已经灭绝了。”索龙皱眉问道:“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他得到的回答清晰、坚定、悦耳。“我明白。我的种族是灭绝了。在很久以前你的种族就把我们赶尽杀绝了。”
“我不知道有那么回事。”索龙说。
“那里原来有植被和美景。那里原来有和谐与安宁。很久很久以前你的种族带来大火,烧毁了一切美景,杀死了我之外的所有族人。我远远躲入地下。然后你族的人扬长而去。我从来都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摧毁我们的世界。”
“你是怎么学会我们的语言的?”
“一个旅客。”生物做了个手势,索龙顺着他的手看到一尊头骨。那是一个男性前双性人的头骨,肯定有几百年的历史。
“你杀了他?”
“他死了,我想我们是朋友。”
“他不知道你的星球为什么被焚毁?”
“他提到了一场战争。他说这个世界大概是一处潜在的军事要地——诸如此类的东西。他说如果他们了解我们可能就不会放火烧掉这个星球,但是他们自认为这里用四肢走路的生物都没有“智能”——也没有一切和智能有关的东西。”
“我的祖先们消灭的种族里,从与人类一样有理性的生物到比人类更少发问的的生物间什么都有。”
“那些满足生活的生物被消灭了。”
“是这样没错。不过你这么多年都活了下来。”
“是的——看起来好像是为了死去才活着,同那些夺走我的欢乐的人们死在一起玉石俱焚。这场浩劫也是你们的杰作吗?”
“我想不是。我的名字叫索龙·睿尔·吉瑞克。”
“我是莫雷·柯内史卡锐。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灾变?”
索龙向他解释。
类人猿似乎很愉快:“那么没有人赢。我们遭受的惨祸现在轮到你们品尝了。”
“只有一个区别。当人类灭绝后没有生物会记得他们。”
“咎由自取。”
洞穴震颤。
“我想是的。”
“你不像我的朋友。”莫雷指那个头骨:“你看上去比较平静——你看上去很不一样。”
“我的种族开始进化为一个截然不同的种类。我们和你一样几乎是长生不死的。我们内部没有冲突,也没有敌人威胁。我们变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模样。假以时日,我们会进一步演化,但是……”索龙顿了顿。“我们学会了爱的习惯。”他说道:“我们已经忘却了恨的习惯。”
“我还没有学会仇恨。”莫雷说:“而现在要学也太晚了。”
“我很抱歉。”
“你觉得仇恨是好事?”
“我觉得了感受一切是好事。”索龙的目光落在头骨上。
莫雷抹开毛中的融雪,面带沉思。“这里曾有音乐。”他说:“我好久没听过音乐了。”
“也许你会再次听到?”
“你是什么意思?”
“有些人认为银河在不断经历出生——死亡——重生的轮回,历史会一次又一次重复,之间只有细微差异。”
“但是那意味着我会再次体会到痛苦。你的话无法安慰我,索龙·睿尔·吉瑞克。”
索龙叹息道:“我承认那也很恐怖。”
“你似乎不为外面发生的一切所动。”
“那是不能回避的,莫雷·柯内史卡锐。”
山洞倾斜过来,尽管索龙有力场装置也被抛到对面墙壁上。房间内的器物和他一起哗啦滑向一边。头骨敲到石壁上砸得粉碎。莫雷想要自救但是也被甩倒,压在索龙底下,他疼痛地嚎叫,试图站起来。碎石纷纷从他们头顶上方滚落,到处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山洞随之摇来晃去。接着,世界又平静下来。
索龙降落到莫雷躺倒的那个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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