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重生大同梦
石铮霍然起立,怒道:“一派胡言!照你的说法,国家官员人人都不可信,人人都不可用,一定要江湖上那些流氓无赖、江洋大盗、杀人犯才有资格治理好这个国家?一定要用这种鸡鸣狗盗的手段,才能够整顿吏治?你知不知道,大明朝是怎么亡的?是东厂!是冤狱!官员人人自危、朝不保夕,还怎么行政,怎么为老百姓办事?这是要亡国的啊!史笔如铁,遗臭万年啊!”
“王啸飞,这是你该管的吗?这是你该插手的吗?你这个参谋总长,什么时候成了检察总长了?你居心何在?”
王啸飞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质问,而是慢慢从地上站起,走到铁箱面前,“噌”地一声打开锁,掀起箱盖,里面整齐堆放着满满一箱案卷,王啸飞在其中捡视一番,抽出一个牛皮纸袋,展开念道:“检察总长潘北民,于上海、南京、武汉、广州四地共计有九处地产,价值70余万元,其子潘长安,十九岁,于广州开设永信贸易公司,注册资金80万元。”
石铮再次震怒,脱口就道:“如此巨贪,可恨,可杀!”
王啸飞道:“此箱中共有72份案卷,件件可杀。”
石铮背脊上立时一片冰凉,全身僵硬,犹如掉入了冰窖,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向那铁箱走去。
一只只蜡黄色的牛皮纸袋静静躺在箱中,两行三列,每一个封皮上都用朱砂写着一个人的名字。石铮俯下身去,六个熟悉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
他慢慢伸出手去,到中途时却又缩了回来,突然间感到无比疲倦,全身说不出的庸懒乏力,直起腰时,只觉头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王啸飞见他身子摇摇晃晃,赶忙上前扶他,被石铮一把推开,冷漠地道:“我还没老到要人扶的地步。”
天色渐渐暗了,屋子里没有开灯。两人在黑暗中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浑不觉时光流逝。
“海啸一年需要多少经费?”
“500万至800万不等。”
“这笔钱大概是江南盛家出的吧?”
“是”
“朝鲜的王安通,日本的东条英教,阿富汗的纳第尔,都是你扶上马的吧?”
“是”
“总参作战部长姜政,中亚军区司令员江星辰,南亚军区司令员林格泽,国务副总理周子才,还有二野上百个将军,都是偿的人吧?”
“是”
“国安局的邱清远,也是你的人吧?”
当石铮说出“邱清远”三字时,王啸飞全身猛地一震:“校长目光如炬,洞悉秋毫。”
“你的妻子张珏执掌外经贸部,国防部长、海军司令都是你的同门师兄弟,空军司令高唯的岳丈、老婆,贺家满门都受过你的重恩,是吧?”
石铮语速渐快,厉声道:“王啸飞,你网罗朋党、里通外藩、官商勾结,单只这三大罪状,就够你掉一百次、一千次脑袋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这么急,这么急不可待地要做这天下第一人!”
“吏治不清,则国无本,学生等得,天下人等不得。学生罪无可赦,甘愿伏法。”
良久,石铮发出一声无尽苍凉的叹息:“你可以走了,北戴河环境不错,不妨去休养几天。另外,把黄金荣留下。”
王啸飞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学生上路了,校长保重。”说罢悄然退了出去。
石铮一个人在屋子里呆坐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自己真的老了,精神体力都大不如前了,只和王啸飞谈了半天话,便有了心虚气短的感觉,在黑暗中苦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电话。
“少阳,请你过来一趟。”
不一会儿,陆少阳到了,一进门就发现石铮脸色有异,关切地问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病了吗?”
石铮指着那箱子:“是这个国家病了,你先看看这里面的东西。”
半小时后,陆少阳坐倒在沙发上,脸色变得和石铮同样灰暗,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我们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吗?这就是我们毕生为之奋斗的共和国吗?”
当石铮把刚才和王啸飞见面的情形叙述了一遍后,陆少阳勃然大怒:“他王啸飞想干什么,篡党夺权吗?”
石铮摇摇头:“他不是来夺权的,他是来要权的,他把自己逼上了一条绝路,也把你我逼上了绝路。他是在告诉我们,他不会屈居于任何人之下,如不杀他,就要用他,如不用他,就必杀他。此子是杀是留,全在你我一念之间,少阳你先表个态吧。”
陆少阳微微一怔,已明其意。两人心意相通,对于石铮话里的那个“用”字,陆少阳并不陌生,“用”的意思就是用他作将来的接班人。
时光飞逝,两人都已不复盛年,陆少阳年至七十,石铮虽才六十出头,但他本人是个纯粹的军人,和任安平一样无心政治,所以他这个军界巨头从不干预行政事务,同时这也是多年来他能和陆少阳共掌天下,和衷共济的关键所在。
所以,两人近年来常谈及“用”人的问题。
事实上,围绕陆、石、秦三巨头的三大门生,党政军中早已分成了三大派系。分别是:以天子门生自居的万季青派,俗称天子派;以断刃门生自居的王啸飞派,俗称断刃派;以湖工大岀身的范汉成派,俗称学院派。
按理说,环视军政各界,下一代杰出人物中以王啸飞威望最高,能力最强,本当为不二之人选。然而正因如此,反而使三巨头产生了重重顾虑,最终只得选择放弃。
其一,是担心王日后走向极权。能力强的人物往往是强权人物,由于他威望太高,将来在政治局中必定是说一不二的局面,无人可以对其进行制衡,后果是相当危险的。
其二,军人政权弊多利少。
其三,王与江南盛家交往过密,引起了三巨头的高度警惕。自古以来官商勾结,往往会造成财团政治,于国于民都是一大公害。虽然从表面上看,王和盛家的关系还算清白,但日后的事谁都难说。
基于以上考虑,三巨头最初的设想其实已把王啸飞排除在外了,但其作为军方代表进常委是铁定的,
接下来的第二人选本应是万季青。然而令三巨头失望的是,通过长期考察,发现万季青身上存在着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私心过重。具体表现在前次遴选总理的竞争中,万为取悦任安平、卫青两大常委,不惜亲自出马,与西部财团人物频繁接触,这一切其实早已落入巨头们的眼中。最关键的是,由此看出,万季青为达到个人在政治上的目的,不惜与商界勾结,这就犯大忌了。
因此,三巨头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范汉成身上了。范汉成当然也有缺点,那就是能力虽强,但书生气过重,行事过于拘泥小节,缺乏领袖所应具备的变通,但这不算太大的问题,只要将来的班子团结,自可相互弥补。而且在他身上自有一股凛然正气,
最重要的是,范汉成为人较低调,不喜拉帮结派,他的那个所谓“学院派”不过是一群埋头干事的学者型干部。王万两派一向互视为最大的对手,但从来都没有重视范派的存在。三巨头的如意算盘是,当王万两派相持不下时,再推出范汉成,反而可收奇效,
所以,从表面上看,万季青被提拔为常务副总理,是对外界的一个信号,中央在拉升万派,实则,只有巨头们心知肚明,此举实际上是在转移王派的注意力,保护范这个内定的接班人。
然而,今日王啸飞的举动彻底打碎了两巨头的幻想,如不“用”他,必杀之,否则将来不论谁接大位,只要王啸飞不死,都坐不稳江山。对于这一点,就连石铮也对他起了杀心:“与其日后国家因此子生出动乱,不如早去了祸胎。”
陆少阳苦笑道:“杀了一个王啸飞,固然可保天下太平,但军中还能找出一个象王一样震慑全军的人物吗?二野的那些个骄兵悍将,离了王啸飞帐下,任谁走出来都是战功赫赫,独当一面的人物,除了王啸飞,他们还能服谁?他万季青、范汉成能压得住吗?二十年的征伐啊,我解放军战必胜、攻必克,靠的是什么?还不是靠你断刃将军威震八方,全军方能上下一心,众志成城。”
石铮长叹:“难道我中华只能以赫赫武功立国吗?”
“还有这个。”陆少阳又走到那箱子前,眼中寒光连闪:“任你是开国元勋还是皇亲国戚,今趟也要大开杀戒了。”
石铮心中一动,忽然想起王啸飞早已把海啸的主持人带来了,向外间喝道:“叫黄金荣进来。”
黄金荣一进门就扑倒在地,颤声道:“大总统,大帅爷。”
石铮淡淡道:“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黄金荣道:“小人明白,要是有一个字不老实,大帅立刻取了小人的脑袋。”
陆少阳用脚踢了一下那铁箱,厉声道:“你敢担保这里面就没一件冤假错案?没一件栽赃陷害?”
黄金荣大声道:“这样的东西小人那里还有满满一屋子,每一件都敢拿全家性命担保。”
陆石二人呆立当场。
第五集 第127章 良禽择木
秦皇岛,北戴河。
天蓝如洗,海平如镜,层层浪花温柔拍打着漫长曲折的海岸线,岬湾相间,奇石怪岩林立。
一幢临海而建的别墅前,支着一把高大的遮阳伞。伞下并排放着两张帆布躺椅,中间隔了只方桌。王啸飞身着一套蓝白相间的棉袍,在清凉的海风中睡得甚是香甜。脚下是松软洁净的沙滩,身前是蓝宝石样的海面。远远的,站着几个黑衣男子,警惕地来回巡视着。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满脸风尘之色的周子才缓步行来,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无意惊醒身旁这位疲累了大半生的共和国元帅,从桌上拿起一本线装古书,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那是一部明代绿荫堂本的《三国演义》,书页中配着上百幅刻工精美的人物绣像图,算不上什么珍稀善本,不过怡情养性而已。
“读到第几回了?”王啸飞不知何时醒的,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周子才随手把书放回原处,笑道:“总长大人好雅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王啸飞坐起身,亲手为他斟了杯凉茶,自嘲道:“你也知道我不是个读书的人,偶尔翻两页也就是解解闷罢了,就怕糟蹋了古物,子才你倒是个行家,要是喜欢的话,不如赠于你吧,他日也是个念相。”
说者无心,周子才却听得鼻头有些发酸,欠了欠身道:“这可是司令的随身之物,子才怎可掠美。”王啸飞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一件物事算得什么,什么随身不随身的,百年之后还不都是尽归黄土。”
周子才心中暗叹,不再多言,瞧着无边无垠地海面出神。
“这种时候,你不该来。”王啸飞道。
周子才洒然一笑:“若不来走一遭,今生也不得安乐,荣华富贵,又与我何干?”
王啸飞听后不禁有些感动,正色道:“周子才就是周子才,不枉你我相知一场,这份情,我领了。”又从桌上拿起那本三国,手抚书面道:“这书虽好,可我总觉得不是什么正途,我看还是当用则用,当弃则弃。”
周子才用心体味着他话中的深意,沉吟片刻后,笑道:“此言颇能发人深省,能以马上得天下者,未必能下马治天下。司令有此感悟,日后必能-”
他原想说“司令日后必能为苍生谋褔祉”,突然想到此刻王啸飞生死未卜,谁都料不到中央会对他如何处置,还谈什么日后?心下黯然,后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只见王啸飞从椅上站起,一步一步向水边行去,遥望海天交接之处,声音仿佛从天籁传来。
“这个地方,秦始皇来过,汉武帝来过,曹孟德也来过,你道为何?”
周子才悠然神往,油然吟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王啸飞纵声长啸,声裂云帛,惊起了沙滩上一群海鸟。一改平日里冰冷淡漠之态,大声道:“若不能尝生平之志,纵活百年又有何用。天不负我,我不负天。”
周子才在他身后问道:“何谓生平之志?”
“扫荡六合,夷平八荒,方显丈夫本色。”
周子才望着他天神般的背影,激起万丈豪情,朗声道:“苍天在上,周子才今生但有一口气在,也要助你成就宏图伟业。”
王啸飞缓缓转过身,刚要开口,猛地一怔,直勾勾地盯着来时的方向,周子才微感诧异,顺着他目光望去,却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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