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重生大同梦
会议到此圆满结束,万季青不忘把他迅速搜集到的情报奉上,陆少阳始知贺蕴洁就是贺云天的掌上明珠,家学渊源,自幼便继承了其父商业异秉。贺云天膝下无子,所以自16岁起就协助父亲打理家族事业。不过限于性别上的礼法观念,极少抛头露面。
一散会,精明的商人们都忙着去二楼咨询入股峰青集团的细节了,唯独贺蕴洁例外。她径直走到尚未离场的王啸飞身前,问了一个令王啸飞手忙脚乱的问题。
“你们刚才偷偷在说什么?是在说我吗?”
王啸飞心道这个女人真是不得了,刚才和总书记之间这么机密的“政治商讨”都被她一眼瞧出端倪来了,不禁有些尴尬。
不等他回应,贺蕴洁又狠狠道:“不用说了,我都看到了。就你们俩刚才那副鬼鬼祟祟的坏笑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哼!”
王啸飞再次暗叹,这个丫头连总统都敢骂,幸亏陆少阳走得早,不然估计也要享受他现在的待遇了。不过他倒是很想看看陆少阳享受“美人恩”时脸上的表情。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贺大小姐又发话了。
“算了,这回就饶你了。下回再这样,哼!”一跺脚,走了。
第五十二章暗潮汹涌
贺蕴洁离开后,拈须旁观的盛宣怀迈动方步,走到王啸飞面前,呵呵笑道:“没想到这个贺云天生的丫头这么厉害,幸好我刚才没空参加你们的讨论,不然只怕连老夫这么一大把年纪,也要被她教训一顿了。”话里尽是幸灾乐祸之意。
王啸飞苦笑道:“盛老慎言,只怕还没走远。”
两人说笑几句,盛宣怀拉起他手,道:“啸飞啊,今天到我家吃饭,让老夫做个小东道。”
王啸飞对这位玩转前清官场商界的奇人素来尊重,也有些具体事务需和他协商处理,于是欣然应允。
一出会议室,两人同时止步。王啸飞面泛喜色,盛宣怀的脸上却在一瞬间变换了数种颜色。
走廊尽头,俏生生立着一名如花少女。一件极普通的蓝色棉袍,衬着她粉雕玉琢般的面容,显出道不尽的清丽可人。
王啸飞快步上前,轻责道:“珏儿,这么冷的天,还跑出来干什么?”口中虽在责备,眼中却甜蜜无限。
珏儿嫣然一笑。“呆在家里闷了,就去南京路上走了走。不知不觉就到了楼下,上来看看你。”
两人正处如胶似漆之时,一时一刻的分别都有些难耐。
“丫头!你,不认得盛爷爷了?”一声苍老而饱含深情的呼唤发自两人身后。
“啊!”珏儿一声惊呼,这才注意到一直立在原地的盛宣怀。只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呈现轻微扭曲迹象。
“盛爷爷!”她终于认出了面前的老人,正是其祖父张之洞生前至交,自小就对自己亲如一家的盛宣怀。一头扑入他怀中,哽咽道:“爷爷——爷爷——我——”
珏儿父母早亡。自张之洞去世后,辜鸿铭等一干张之洞旧部虽对她爱护有加,但这些人自小就拿她当孙小姐看待,心理上总隔了一层。如今突逢一位与祖父年纪相仿的亲密老友,一眼瞧见同样慈祥而满是褶皱的老脸,过往种种如浮光掠影般在脑海中一一闪现。顿时悲从中来,泣不成声。象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统统发泄在这位疼爱自己的老人身上。
盛宣怀轻抚她肩,唏嘘道:“哎,丫头啊丫头,爷爷被你这一哭,心都乱了。”两行老泪却也悄然滑落。
好一阵平静后,盛宣怀开怀笑道:“好,这下好了!真是拣日不如撞日。爷爷刚才就请了啸飞过家去吃饭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跟爷爷回家去。”他目光如炬,岂会瞧不出两人之间的甜蜜情状。
三人并行至楼下,银行大门前早已停了一辆黑色“福特”牌轿车。
汽车缓缓起步,一转弯,就上了人流如织的南京西路。车上盛宣怀迫不及待问起张珏的现况,当得知其已于近日从湖北工业大学经济系毕业时,不禁大笑道:“真天助我也,爷爷如今一身兼着商会会长、峰青集团总裁两项重任,还有一大堆家族生意要过问,真是忙得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就是请啸飞过来吃顿饭,也是有些事情要商谈的。现在好了,丫头啊!你要是心疼爷爷这把老骨头,就过来帮帮老夫的忙,可好?”
王啸飞在前排调侃道:“我还以为盛老是诚心请客呢,没想到是以酒宴为名,要抓我的差——”猛地轻喝道:“停车!”
司机闻声,连忙踩下刹车。不等众人询问,王啸飞手指前方,道:“盛老你瞧,为何此刻那边会拥了这么多人?”
这时汽车已开上了一条小马路,道边几乎都是经营茶米油盐等日用品的店铺。已至傍晚,按常规各店都应接近打烊时间了。奇怪的是,十几家铺子门前都排起了长龙,还不断有人提着竹篮麻袋前往。
盛宣怀见此情景,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皱眉道:“事有蹊跷,看来需得前去查看一下。”
王啸飞正要下车察看,张珏拦道:“不,啸飞别去。你穿着军装不方便,还是我去吧。”说着已打开车门。
盛宣怀观人入微,用既欣赏又怜惜的眼神望着她下车走入人群,不胜感慨道:“香帅去了,可把这孩子苦坏了。不过倒也历练出来了,不但心细如发,而且行动敏捷,来日必定是老夫一大臂膀。啸飞,你不会舍不得吧?”
这后半句有点调侃的意思,王啸飞老脸微红,笑道:“盛老,您就别拿我们这些小辈开玩笑了。”
盛宣怀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对这个共和军中的后起之秀早就在刻意结纳,这也是他几十年来纵横官场商界的一贯做法。
两人表面上虽极亲热,可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城府颇深的青年将军似乎总是刻意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此刻他竟突然直称自己为“小辈”,显然具有某种暗示成分。料想应该是由于珏儿的突然出现才使得彼此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正思量间,珏儿已回到车内,回报见闻。
原来世面上谣言突起,各种说法都有。有说是袁世凯派出大批精锐北洋军,乔装过江来搞破坏,各地粮油仓库大多被焚烧一空了;有的说今年粮食歉收,各地饥民、土匪都在闹事、抢粮放火。还有的说英法等国已经组成联军,又要配合北洋军打过江南来了,南京政府正准备南迁广州,所以强令将大量粮草南运。
总之,所有谣言都指向同一个目标。那就是粮价马上就要暴涨,手上捏着现钱不如捏着米面安全。所以才导致了这么多人一下子拥挤到粮油店前来排队。
王啸飞沉吟道:“这放出谣言的人显然别有用心,不过据我所知,目前日用品的货源尚算充足,过几天当不攻自破。”
盛宣怀冷哼一声,道:“看来如今已是满城风雨,只怕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吩咐司机。“快开车,咱们回家详谈。”
盛宣怀在上海的公馆位于静安寺附近,是一栋三层欧式洋楼,坐落于一片占地甚广的草坪上,以白色栅栏相围。汽车绕过一座巨型喷水池,便看见十几名身穿西式白制服的仆佣已在正门前排成了一列,肃立相迎。果然是一片豪门大宅气象。
进入富丽堂皇的大厅,踏上柔软的羊绒地毯。一名身着洋装的少女正从巨大的旋转楼梯上一路小跑下来,奔到近前,欢呼道:“爹地,您回来啦。”这少女生的玲珑有致,园园的小脸上,一笑起来就露出两只小虎牙,模样甚甜。
盛宣怀板起脸,教训道:“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没规矩,客人来了都不打声招呼。”眼中却满是笑意。回头对王张两人道:“嘿,这是小女佩玉。出洋留学了两年,学得一身洋人习气。哎!好好的父亲不叫,非要叫我什么爹地。成天就这样疯疯癫癫的没个正经时候。”
那少女此刻才注意到两人,根本就不理会盛宣怀的教训,一下子跳到张珏面前,拉起她手,惊呼道:“姐姐,你好漂亮啊。我叫盛佩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张珏与她一见投缘,尤喜她这直爽的性格,微笑道:“妹妹,你这件衣服真好看。”
盛佩玉高兴了,拉起她手就走。一边走口中也不停。“姐姐,我带你去看我的房间,还有很多漂亮衣服呢,都是我从法兰西国带回来的——”
两女迅速去远,留下两个男人相视苦笑。
盛宣怀:“老夫这个女儿啊,嘿,没有一刻安静的,哪里有个女儿样。好在啸飞你也不是外人,不如先到老夫书房小坐?”
王啸飞知他要谈正事,当即随他来到书房,落座。
盛宣怀从书桌抽屉中掏出一只纯银打制的雪茄盒,“卡”一声打开盒盖,递了过去。
王啸飞连忙摆手道:“盛老,我不抽这个。您自便吧。”
盛宣怀微笑道:“啸飞,就当是陪陪我老头子。没有这个,有些话我还真是说不出口啊!”
王啸飞心中一凛,不便再推辞,抽出一根哈瓦那雪茄,点燃。
室内立刻弥漫起了淡蓝色烟雾。王啸飞轻咳两声,道:“好呛!”
盛宣怀以最舒适的姿势背靠沙发,合上眼,深深吸了一大口,又缓缓吐出。悠然道:“第一回嘛,总是有点呛人的,不过慢慢地,你就离不开它了。”
王啸飞听这话似乎语带双关,沉吟道:“盛老的意思是——”
盛宣怀忽然睁圆了双目,射出两道厉芒,断喝道:“王啸飞!你一直在暗中培植势力,到底有什么居心?”
王啸飞骇然望向他,只见他满面怒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死盯着自己,象是转瞬间就变了一个人。
盛宣怀厉声道:“不许想,立刻回答我!”
王啸飞深吸了一口气,转瞬间恢复了冷静,淡淡反问道:“军无令不行,盛老总不希望我手下的师长团长们都不听我的指挥、造我的反吧?”
盛宣怀依旧咄咄逼人,冷冷道:“这么简单吗?就没有半点私心?”
王啸飞显示出罕见的傲气,霍然起立,铿锵道:“大丈夫立身于天地之间,自当建功立业,名留青史!若说是有私心,这便是我的真心。”
盛宣怀脸色逐渐缓和,转眼又抛出一个很突兀的问题。“你再说,国家为什么这么穷?”
王啸飞毫不犹豫,脱口道:“封建!”
盛宣怀凝视他片刻,依然用那种冷冰冰的语气,道:“但愿我没有看错你。”
他低头默然半晌,象是下定了决心,长叹道:“这些日子我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总算是给我这个老头子瞧出来了,也想通了——”
“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
王啸飞又是一怔,盛宣怀今天的行为实在怪异,言语也莫测高深,只得接口问道:“盛老何出此言?”
盛宣怀:“你是共产党员,你告诉我,共产党和同盟会有什么不同之处?”
王啸飞思考片刻,道:“同盟会是资产阶级政党,我们共产党人讲的是依靠无产阶级的力量。嗯,不过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两党的目标和任务是一致的。”
盛宣怀忽然之间怒不可遏,大喝道:“错!同盟会——同盟会早就变质了。就算他孙文再有能耐,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事实是,终有一天,同盟会要被遗老遗少们篡了位,夺了权!”他脸上青筋凸现,花白的胡须剧烈颤动。王啸飞张了张口,立刻被他挥手拦住。“我今天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把话讲完!”
“你们共产党人在这里驱洋人、烧鸦片,好啊!好啊!老头子这辈子都没这么畅快过。可是你晓不晓得那些同盟会的督军们都在干什么?国会的议员们都在干什么?”
“你不晓得!但是老夫晓得。这些人的脾气我晓得,这些人的家底我也是知晓得一清二楚。他们是什么人啊!他们都是世家、名流。说的不好听的,就是大明的遗老、满清的遗少。他们哪一个不是跟洋人混得蜜里调油的,有几个不开烟馆、开妓院的,有谁没有在外面养一大串女人的。你们赶洋人,烧大烟,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在断他们的财路。你们还要讲什么中央集权,讲什么军政分立,这是在削他们的权、夺他们的兵啊!这可是要了他们的命根子啊!人家能不恨你们吗?人家恨不得生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啊!”
“的确,你们在上海做了些大事,做了些好事。可是你又知不知道,这江南半壁、这全中国还有多少烟馆还堂而皇之的开着,有多少洋人还在满大街神气活现地溜达,那些地方官为什么不执行政令?孙大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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