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
我抱着她,对自己两天两夜赶路回来这么解释着。
匕首突然被弹开。
“第二次了,希望别有第三次。”苍迈的声音说。
我回头,看见文晓生裹着披风站在雪地里,脸上依旧皱纹重生,和十年前我看到他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还是那句话,跟我走吧,孩子。”文晓生说。
九岁那年的夏天,我握着匕首站在夜晚的天井中。一脸不可置信。
男孩子们的尸体交叠起来,血淋淋的就在面前
疯狂的行为过后,我才害怕起来。想起了师父和师祖。浑身冰冷,手脚发抖。
于是提起匕首向自己脖子抹去。
文晓生就是这时出现的,悄无声息从书下的阴影里走出来。
“好杀气,好戾气!”他低低地说。
凝视我半天,枯树般的面容微微裂开:“是棵好苗子,只可惜,在这么薄弱的界。”
那时,我武功小成,可他走近,我完全听不出任何响动。
他抬起头,眯眯眼,道:“哦,有高人来了。”
师父!!我心下一惊。却见文晓生闪电般拉起我的衣领,面前景色一晃,我再次凝神一看,已经身处荒郊野外。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人,是人是鬼?
“不用担心,孩子。”文晓声说着,脸上慈祥地笑了:“反正你也要寻死,自今天起,不如就当自己死了。跟我走吧,孩子。”
文晓生说,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人,他们叫自己“往界人”。我只是处在其中一个力量薄弱的轮回里,还有很多其他的轮回。往界人在其他轮回里可以调用自己轮回的力量。往界人是种天分,也是种能力
而我,是个即将破茧的“往界人”。与生俱来。
“我带你离开,你就是和我一样的,不用再去管这一界的什么其它,你永远也不用回来这里。”文晓生说。
所以我可以杀掉我的同门,即使他们学着比我厉害的武功,有着比我更深的内力,就是因为适才我激发了往界人的潜能。
“你是块美玉,”文晓生说,“即使出身在如此力量薄弱的界,你依然会是个强者。”
而我最后却拒绝了他,我记得我还有门仇恨。似乎和天主教有关,和我的出身有关。如果我跟他走,我将永远不会知道我到底是谁。
文晓生劝说未果,最终和我达成协议,他帮我复仇,在那之后我听命于他。
但他说他不能亲手帮我什么,他只能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其他界的事情他不能插手,肯帮我复仇,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
“在极南的地方,一个五指状的深山中住着两个孩子。”文晓生说,“是当今暗门总司八洪甾唯一的一对双生子。可是却因为不再张大,被父亲当成魔物赶了出来。两个孩子的武艺尽得父亲真传,找到他们,他们可以为你所用。”
那年我九岁,没有行囊也没有同伴,拿着那把匕首,独自踏上了魔的路。
这一次,我同意了。
仇没有报,已经不用去报了。
就这么离开吧,再也不用离开了。
文晓生趔开嘴,无声地笑了。
我是仇恨的孩子。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了。
苏沩因为仇恨才把本是母子的父母关在一起。
父亲在我出生前就咬舌自尽了,母亲在看到我第一眼就疯了。他们也许不该是我父母,他们恨我,就在如同我知道真相后自己恨我自己一般。
我不是他们的孩子,我只是仇恨的孩子,是仇恨生下了我。
近亲交配而生下的孩子,发生的异变不可估计。所以是白发,所以是往界人。
而我那时终于弄懂了师父的眼神:那是怜悯掺杂着厌恶和鄙夷,是疏远,是同情。我那一头银白的发在昭示着,我没有廉耻的出生。我本无罪,出生便是我的罪,所以一切的,都是应该的,我癫狂,我成魔。有罪的是造魔的人。
苏沩死了,天山还矗立在远方。
为何把我降临人世?既然我存在,那么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我只是,仇恨的孩子。
来到往界三个月,文晓生把送到我这个往界人公开存在的界,各种往界人的大本营,人称“浮仙界”。
我来之前,文晓生告诉我,我再也不能回头,从此以往,自己的界是自己的禁区,因为那只会是自己的坟地。
他并没有等到我完全掌握全部的往界攻击和防御的技巧就离开了,连我也感觉到了,似乎是来自我那一界的波动,分外的熟悉与亲切。走前,他把他的扳指除下来,叫我去吞云城找文家的人。
我并不急,一路边走走看看,边琢磨如何能量的攻击与防御。文晓生说的没错,我那一界的能量实在是薄弱……
“上云?”一日,一个惊讶的声音从天而降,我没有停步,木然地往前走。
“喂,我叫你呢!”那个有点埋怨的声音拦住去路。
我冷冷扫了她一眼,圆脸大眼,些许俏皮的小姑娘:“让开,我不认识你。”
那姑娘笑道:“可我认识你,我叫不知道。真没想到你居然成了往界人,太出人意料了……”
唠叨!我一言不发,饶过她继续走。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她又拦住我,大呼小叫,“我承认你确实长得很帅,长得帅就可以耍酷吗?长得帅就可以不理人吗?长得帅就可以随便践踏少女的芳心吗?……”
我扫了她一眼,带出一片流彩的光芒,瞬移走了。
索性直接瞬移到了吞云城。
文家很好找,随便一问都知道,那间最大的中国式楼阁就是。
我踏进文家的大门,却奇怪地没有见到一个人。只听到很大的争吵声从北边的角落里传出来。寻着声音找过去,就进了一个很奇怪的大厅。
大厅摸约有一个操练场那么大,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隐隐分成三派,大家激烈地争吵着,我顺着墙沿慢慢走进去,谁都没有注意。
视线穿过人群,我想我知道争吵的起源了。
文晓生躺在一副冰棺里,体腔被打开,心,肺,肠,肝,全部被掏空,只剩一副皮囊。
大家七嘴八舌的和周围的人争论着,但是争论的话题并不是文晓生,而是杀了文晓生了的人,他们叫她,灵动。
我默默看着文晓生的尸体,他和我接触的时间每次都很有限,只是告诉我些情报。但是我却还记得他初见我时,慈祥的笑,叫我孩子。他两次打落我的匕首,而他死的时候我一无所知。也许我和他之间没什么交情,为他戴孝的人在眉飞色舞地讨论着灵动,我在人群的周边的地方默默为这个老人哀悼,只片刻,哀悼唯一慈祥的笑容。
人群的讨论越演越烈,我对那个灵动一知半解,兴趣了了,正打算走,突然一人又冒了出来,带着低低毡帽,帽沿下的大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我就知道你是来这里!”
我看着这个不知道,在往界呆了三个月,对不知道这个组织也是有听闻的,无处不在的消息网。
我皱了下眉头,因为不想开罪那个庞大的组织,所以定住问她:“你跟着我干什么!”
不知道柳眉一挑:“谁跟踪你了!我只潜进这个灵堂会来打探消息的!”
我瞥了她一眼,她装地一本正经:“那你慢慢打探,我不打扰你。”
不知道气地跺脚:“你这人怎么这么冷淡!难怪清清看不上你!”
我脚下一泻,回头道:“你认识傅清清?”
不知道忙道:“何止是认识,我和她熟着呢!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叫上云?”
我转身:“那又如何,和我没关系。”
不知道又追上来,不甘地问:“你就不想知道,杀文二爷的是谁?”
“不想。”
“喂!”不知道挡在面前,大眼睛盯着我有些薄怒。
我的耐心终于用光了,森然道:“让开!”
不知道瞪着我,看了许久,才道:“如何你不想后悔,那么跟我来。”说完转身出了门。
我迟疑了一下,反正也无事可做,便跟她出了门。
一处僻静之地,不知道摘下了毡帽,粉红的面颊展现出来。她没有看我,盯着路边一株兰草,神情认真起来:“我很彷徨,三个月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报告给组织。每当我想说出口,我就想起当时她的表情,我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让一个人如此落寞,然后便说不出来了。我想知道她更多……”
“她是谁?”其实心里隐隐有个答案。
不知道转过头来,道:“你听没听过往界里的一句话,叫‘往界有三宝,石头布袋路边草’。这个石头就是刚才他们说的,灵动。”
等到真正离开,疯狂蔓蔓开的想念。只有真正离开,才开始毫无保留地想她。一遍一遍在心里描绘她的模样。
我开始想,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爱上淡漠的眼睛,爱上清丽的姿态。
为了报复她,我殚精竭虑夺下暗门,日理万机,使它壮大,在心和灵魂深处恨到刻骨。然后想尽办法折辱她,让她也尝尝我的痛苦。
也许,就在那个她午睡的下午;也许,是在她摔下滑胎药的那一刻我瞬间的感动,也许,是在她饱受折磨时我看到了童年的自己,或者,在更早,在初次看到她淡然的眼神的那一刻,我就中了她的魔。
心里翻滚了十余年的恨,在心里想象了十余年的她。也许早就在十年前,她就刻在我的灵魂里,生生世世。
然而我却不愿意面对这爱与恨的纠缠,有多狼狈,有多不堪。我坚持这只是因为复仇带来的兴奋,而等到离开,才知道,她种下的蛊,是我难以逃离的魔。
我想了很久,慢慢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不知道耸耸肩:“觉得太过离奇,太过巧合是不是?我也这么想。你可以不相信,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发生过什么?”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避而不答,“那么如何把灵动和她分开?”
不知道低叹了口气,道:“如果灵动不急着觉醒,或许翰君有办法把它拿出来。但是它的意识现在也同时出现在那具躯壳里……分不开,除非其中一个魂飞魄散。”
“翰君是谁?”
不知道一笑,道:“你这三个月都跑哪儿玩去了?翰君都不知道?他是往界人的守护者,是个英雄。”她一指大厅里的人,道:“里面的人,都是翰君的对头,但是他们所有的人加起来,也打不过翰君。”
“对了,里面的人刚才也在说灵动的事。”
“是啊,‘布袋神仙石头王’。谁得了灵动,谁就是王。往界里盛行这句话已经很久了。”不知道叹了口气,低声道:“往界人知道灵动在哪儿,那么清清注定就是魂飞魄散的那一个。她是无辜的。所以我才犹豫着,拖延了这么久……”
我想了很久,慢慢道:“就是说,不能让往界人找到她?”我杀心暗起,是的,不能让人找到她,不能让人知道。
手里暗暗掐了诀,我已经决定杀了她。却在此时,突如其来一阵波动,因为是来自我那一界,所以我的感知格外清晰,那奇异的波动,不可能来自往界人。
我一呆,突然转身冲回大厅。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争论已经完全静了下来,一个沧桑的女人声音说:“文老爷子,你也感觉到了。”
“没错,是灵动。”
“看来翰君比我们先了一步。”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声音说。
“翰君出手了?”文老爷子问。
“恩,因为他和我来自同一界,所以我知道他有动静。”
“事不宜迟,其它事情先放一边,我看我们还是先赶过去才是正题。”那女人的声音说。
“谁,都别想离开。”
我冷冷的说,立在门口。唤出一道流彩的屏障封住身后的出路。
人群中,三个人适才说话的人隐隐成领头的样子。一个五十上下的妇人平静的看着我道:“年轻人,不管你是谁,让开。”
身后是赶来的不知道,我用腹语对她道:“让她走,马上!”
不知道一呆,却马上反应过来,立刻瞬移走掉了。
而我面对的人群里,十来个人慢慢站了出来,手心里闪着不同的能量的光芒。我掐了个手诀,一团流彩在手心滚动,然后在身前展开成一张网。
那十余个人手里的光芒突然爆长,化成使余个能量束蜂拥过来,我双手掐诀,全力撑大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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