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
我喝下一勺,皱起眉头,药苦的很。
“怎么,我服侍你你还不乐意啊。”乌宗珉没好气的说。
“乐意乐意,我高兴的魂都飞了。”我笑着说,又喝下第二口。
他一挑眉毛,刚要说什么就被我抢先。
“我知道的,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了你的。”我笑,“你看你,跟凝脂楼的姑娘有什么区别!”
“怎么说?”
“人家是拿身子换银子,你也是拿身子换银子。都是服务业啊!”
“哼,怎么说都没用,该给的还是要给。”他的脸有点红,端是俊美。
我笑,继续喝药。他喂了几勺也端不住了,把药往我手里一塞,“自己喝去!”
我笑着接过来,正打算一饮而尽就却被他拦了下来。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吗!”他说着,端过药来又一勺一勺开始喂我。
“你这分明是想慢慢苦死我。”我苦着脸说。
“你这冤大头可死不得,你若是死了,传出去说我朝暮公子栽在有一个小女子手上,不笑掉别人大牙才怪!”
“估计是怕毁了你在佳人中的形象吧!”
“恩,”他皱了下眉头,有一闪而过的踌躇,随即笑了开来:“莫不是清清吃醋了?”
我也笑了起来。
最后一抹夕阳仿佛马上要逝去,破旧的草屋内笑声充盈,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药香。眼前的人笑得舒畅,那种单纯的快乐似乎也扩散开来。
“暗门的人快找过来了吧。”
想来从乌宗珉背我过来,守在谷口,再到入谷养病,前前后后都有五天了。五天,顺水而下怎么也该找来了。
“放心,这里倒是个避难的好地方来着。若非山里人指路很难找来,而且,”他停了停,继续说道:“入口处似乎是给那个老头布了迷踪阵,我原想硬闯进去,无奈怎么往里走最后都走回原处,这才改成在谷口苦等。”
我点点头,他受了那么严重的内伤,还为我奔波至此。
“就是说暗门应该寻不到这里来?”的
“就是寻到了也未必进的来,就算进来了……”他压低声音说,“那老头绝对不像等闲之辈啊!”
我忍不住说道:“你怎么老是叫他老头?好歹他救了我们两个。”
“错了,该叫他混蛋老头!”
我哑然。
“让我在谷口等了一天一夜就不说什么了。更可气的是我一醒来就让我干这干那的,采药做饭洗衣全都归我,还整天追着我要问诊钱好拿去买酒!十足的混蛋!”乌宗珉一身的怨气!
“这里地方隐蔽,不如我们在这里待个把月的。等暗门搜山不那么紧了再出去不迟。”
“那是自然,现在想走也要某人能走的动才行啊。我可不想当车夫!”
“你哪能是车夫啊。”我说,“最多算坐骑。”
看他马上要发作,我立刻正色说:“但是在走之前……”
他看着我,等着我的下文,脸上还是刚才那马上要爆发的表情,“你还是当好煮饭婆的角色……“
“傅清清——”某人终于爆发了。
我轻轻笑开了。夕阳终于落了下去。这一天就这么过了。
第二天,乌宗珉拿了早饭来看我。我看他脸上似乎还有灶灰的样子,忍了很久才忍住笑。
“你干什么呢,表情怪怪的。”他终于出声问我。
“没什么,你饭做的太好吃了。”我忙低下头,装做吃的很认真的样子。其实味道只是一般啦……
“那个,”我急忙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不给先生送点饭去呢。”
“他?”乌宗珉做了个鄙视的表情,“似乎每天晚上都喝酒,第二天不到午时绝不起来,昨天喝的尤其多,空了两大坛呢。”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来着,我昏过去了,这衣服……”我扯了扯身上的土布衣服。
“哦,是这老头子拿来的,说你必须把那湿漉漉的衣服换下来。”
“不是,我是说,这换衣服的人……”
乌宗珉的脸腾的一下变的绯红。
我呆了两秒钟后,明白这是我无力改变的事实。的
“乌宗珉——”我咆哮还没完,他就一下窜出了门去。
今天换我爆发来着。
中午,一人睁着宿醉的眼来把了次脉。
他开好单子后又递给满脸怨气的乌宗珉,叫他去煎药。
“先生。”看他恍恍惚惚又要走的样子,我叫住他。
“先生是否真的和天主教有关联?不知能否告知?”
“关联?我能和天主教有什么关联?没有没有……”他又喃喃的说开来,神情又开始迷离,“……有关联也只和她有关联……”的
“先生。”我忍不住又出声唤他。
“哦,”他回过神来,“也没什么太大关联,不过和前任圣女是旧识而已。”
“先生,”看他抬脚又要走,我又一次叫住他。“乌宗珉并不知道我是天主教圣女,麻烦先生……”
他点点头,“这个我自然理会得。”说罢,出了门去。
我不是因为想欺骗乌宗珉所以欺骗他,而是真真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身份。当他明白我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圣女后看我的眼光还会清澈如斯吗?
个把时辰过后,乌宗珉送药来了。
自从今早被我揭发他看光了我的行径后,他对我一直别别扭扭的。我心里那个怪异,看光我了没什么表示,被我发现了才不好意思,而且,别别扭扭的那个应该是我才对吧。
我接过药,一口喝光。
药不烫,还加了蜂蜜的。
“乌宗珉!”看他又要开溜,我叫住他。没办法,一天都躺这里,实在太闲了。“晚上的菜加个炒鸡蛋,用春芽炒!”
“你真当我是厨娘啊!”他果然有些气。
我挺了挺胸膛,理直气壮的说:“我是病人!”
“哼,你等着,早晚有你病好的时候!”他说的咬牙切齿。
“病好了我也不做!”
“这里就你一个女的,你不做也得做!”的
“谁说女的就要做饭的。我就是不会做!”
“这话真稀奇,哪有女的不会做饭的!”
“说这话稀奇的是没见识,大户人家小姐不会做饭的多了去了。别的不说,就那个天主教的圣女就铁定不会做!”这话倒是真的,我的确不会做。
他睨我一眼:“说的,好像你就是圣女一样!”
“这可不敢。当个圣女有什么好,还不如闲云野鹤来的自在。”
“这倒也是,好象圣女都挺不幸的。”
“这话怎么说?”
“你之前是怎么活的?”他白我一眼,“前圣女十八年前死于非命那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
“恩,我生过次病,忘了好些东西的。”的
“那圣女年纪轻轻的,就那么死了,听说还是个美人……”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那个啊,那可说来话长了,大街上说书的把这个段子都说了十八年了,还是津津乐道的。”
“那说来听听的,反正无聊着呢。”
他搬了凳子坐了下来,没好气的说:“厨娘还要干说书的的活儿吗!”
第17 章
乌宗珉说的还真挺精彩的,他本来就口齿伶俐,说来娓娓动听,更有曲折跌宕之处,惹的我连连追问,他就处处卖关子,然后敲我的竹杠。
前圣女的故事真的可以拍电影了,足够曲折。
前圣女,按照规矩,十八岁登冕。她的〈天降大典〉修的尤其好,据说得她助一次功好过十年苦修。苏沩就是当时的天师,年轻有为,又是个风流潇洒的性格,爱慕他的少女可以编一个圣明军。可是全天下也都知道苏沩心里只有一个圣女,可惜就是圣女不知。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圣女救了一个走江湖的浪客。浪客伤的很重,圣女便在天山脚下租了个民房给他养病,每日下山去看他。这一来二往的,两人就生出情素来了。
日子久了,难免给人发现,何况是苏沩那么精明的人。知道事实后,苏沩大怒,不准圣女和她的意中人来往,和圣女大吵了一架。圣女气不过,和那个浪客相约私逃,所以瞒着苏沩出了天山。
那时销金一族还是很有势力的,不知怎么知晓了圣女出逃的事,在圣女和那个浪客汇合前就赶到了约定的地点,想掳了圣女去提升他们族人的武力。圣女不从,竭力抵抗,却意外地在销金族人中看到她意中人的身影。悲愤交加之下跳崖而死。另一边,苏沩得知圣女出逃的消息,赶忙派人去护着,但是只带回一句遗言来:“鸣河岸边,青云石上,有女兮焉,是为继者。”
当下命人遵循着去找,果然发现了个女婴置于鸣河边上的青云石上。当即指其为下任圣女。同年,天主教全歼了销金一族,族长全家十八口被活捉,在苏沩手上活活折磨了一年多才死全,无一个族人活了下来。其后,苏沩力排众意,执意按照圣女的遗嘱,宁肯空置圣明牌整整十八也不愿另立新君,就这么苦苦守着圣女最后的安排。
“这苏沩倒是个情种。”我扼腕叹道。
“可惜只是错付他人。”乌宗珉接口说。
“圣女当真不知苏沩的心意吗?”
“这谁说的准?相传苏沩为了她一句话举全教去找忘忧草,苏沩倾心于她是全天下的都知道的事,她怎么会不知道?估计只是装做不知道吧。”
“那她的那个意中人最后怎么样了?”
“不知道,销金一族被灭了以后就再没那个浪客的消息了。”
“他真的就是销金一族的人吗?”
“这种事自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什么说法都有。十八年了,谁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沩肯定很后悔。”
“唉,圣女死后苏沩身边不乏美人,有男有女,传说一个一个风骨,一个一个媚态,再没一个与圣女相仿的。这苏沩也不容易,空着圣明牌相当于把圣明军废了,天主教又再无人修习《天降大典》给教众提升武力,就是这样才让竣邺山庄和暗门崛起了,可他毕竟不是凡人之资,这么多年,天主教还是天下第一大门派,也不能不说是苏沩的功劳。”
“苏沩还真是个奇男子。那他最后怎么死的?”
“五年前,苏沩暴毙,天主教一直不肯透露消息,民间传说是跳下圣女堕下的悬崖,追随圣女去了。”
乌宗珉走了后我猜测着这房舍的主人到底在圣女的故事中扮演什么角色。是个不相干的路人?受圣女恩惠的人?还是,他根本就是那个圣女的情郎?
当晚的菜色中果然有春芽炒蛋,我提起筷子啄了一口。
“太咸了。”我说。
“有本事自己做去。”乌宗珉眼睛也不抬一下就把我顶了回去。
“你真心想咸死我,我又怎么能抗拒呢。”我笑着说,又吃了一大口炒蛋,真的咸啊!
“喂,咸了你不吃就是了!”他忍不住出声打断我的进食。
“无所谓,”我耸耸肩,“反正是你做给我吃的,别说是鸡蛋了,就算是盐巴也是该吃完的。”
“清清……”看他有点感动的样子,我又补充一句,“也不看看朝暮公子亲手做的菜那个要价,不吃完对不起天地神灵!”
他脸色顿的一僵,狠狠给我夹了一筷子鸡蛋来:“那你可要多吃点啊!”
我轻轻笑了出来。
两天后,我终于可以下地行走了。走出房门这才看见我这几日居住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模样。
在这个山谷中只有这三间稻草房子,我住的那一间算是最好的,起码还有桌椅什么的,另外较小的一间现在住着这里的主人,不过他似乎一般都不在,只是抱个酒坛子出去,回来时就两手空空了。最大的那一间是最干净的一间,是主人家的药房,里面有好几个高大的药柜,各种药都分门别类的放好,做好标记,各种制药工具也都摆放的规规矩矩。乌宗珉就睡在药房。的
我问他:“这里没有床你怎么睡啊?”
“哼,那个老匹夫见我一醒就把我从床上撵下来,抛了床被子就让我睡药房!”
我同情的看着乌宗珉,灰姑娘也就他这样吧。不过灰姑娘可没他这么大的怨气,当然也没他俊美。
房子后是片山坡,春夏交接的时候,山花还没败,一片绿绿黄黄,甚是可人。乌宗珉领着我慢慢走过山坡,一转角,就看到一大片的梨树。梨花开的正欢,张开白乎乎的小手来,随风左摇右摆的。好象置身在雪景中,周围灿烂的冰白色让人似乎也觉得有些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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