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





    “于是,天师要夺水护法的赏罚权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攘外必先安内。水护法的职责对于震慑人心和集中大权很是有益,更何况他还老是与天师做对?恐怕不为其他,就为司罚的权利就成了水护法的催命符。”        
    “适才天师吩咐了下去,要当菲护法挑选人手护送修坝的物资去。我才能最终确定下来。当菲护法,那时掌管圣明军的护法!让当菲护法挑人?我能否问下天师,这几日来,暗地里聚集到了滂城的圣明军有多少人?”          
    易扬美目流转:“心如缁丝,天下再无女子能出尔右。” 
    我轻轻摇头:“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心急?我还未掌牌,就已未雨绸缪?” 
    “半个月前,竣邺山庄庄主邺永华来函,圣女登冕在既,他将带弟子门人二百人前来恭贺。猛虎离山,机会难得。”        
    “竣邺山庄这么做是竭诚来示好,那为何不与其连手先攻打暗门?” 
    “暗门崛起不久,根基尚浅,而竣邺山庄盘踞东边快有二十余年,人多脉深,现在趁其不备正是突然发难的良机。”易扬的声音水波不兴。 
    我念头一转:“你现在坦言相告是否是要我登冕一结束就立刻发兵东进?” 
    “暗渡陈仓难成大气,十万圣明军不过才过去了不到一万人马。大军东下,还要圣女挥牌,登冕三日后就是邺永华抵达的日子,到时候邺老英雄怕是回天乏术了。” 
    我笑了:“那是自然,不过挥不挥牌还是要看我这个圣女不是?” 
    易扬修竹般的手轻轻撑着唯美的头颅:“你不会以为你还可以有选择的余地。” 
    我点点头,“只是向天师求个人情,放水护法一次。” 
    易扬没说话,垂下眼来。 
    忖度片刻后,给了我个答案:“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不过圣女既然帮他求情我也就给他次机会。后天是圣明军一年一度的比武较量,前后共三天,如果这三天没人击败他,他就可以活下去,并且在圣明军里也会有好过点的日子。” 
    我叹了口气:“你……为何如此对他……” 
    易扬飞快得抬了下眼睛,语气里可以听出来一点踌躇:“礼护法……都对你说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算了,当我没有问。” 
    我站了起身:“我代水护法先谢过天师了。” 
    易扬也站了起来,语气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只希望圣女别忘了,我为圣女放过水护法,圣女也别枉费了我的一番心思。” 
    我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帮我拿个主意;到底要不要水匕銎死呢?我很犹豫啊!                                                                              
          第 28 章           
    因为水匕銎的关系我决定出席这几日的圣明军的较量场。的 
    早上一起来,汀兰就捧过锈红色的衣服来,衣摆拖地,衣领高耸。不见得奢华,却是十分庄重。收拾妥当后,我走出门廊,门外停了辆八马的巨大马车,易扬腿还未痊愈,我看见他坐在车内,挑起帘子来向我行礼。我垂了下眼睑,示意知道了,上了那马车与他同行。   
    圣明军驻扎在天山后山脚下。 
    今天是一年一度比武较量的日子,所有圣明军都严阵以待,摩拳擦掌。从易扬那里得知,头两天的比武是分散的,所有圣明军以及近天侍者都可以参加,要比武的人在十三个较场上报名,然后等候自己上场。这个年度的比武是很多少年才俊梦想起步的地方,当年当菲琳雪一人独挡了三千人,苏沩才破格升了她为握兵的护法。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奢望最后可以拔得头筹,但是上场比武还是有很重要的意义。因为武功出众而受到上司关注,最后得以提升,一般的圣明军希望可以当上百夫长,百夫长希望可以当上千夫长,千夫上希望可以当上小将领,小将领希望可以当上大将领,大将领希望可以受到当菲琳雪的重用。        
    何况今年的比武尤其重要,因为一天前就传出消息,马上就要登冕的圣女和大天师也要来观看。这个意味着什么呢?说不定从此就可以留驻在天山最高的位置也说不定。 
    还未到山脚,就已经感到较场高涨的气氛,我几乎可以闻到沙场尘土飞扬的味道,搀杂着兵器铜铁的味道,圣明军身上意气风发的气势,是一种积极的,正面的,坦然的信仰……   
    八匹马的马车缓缓而行,车夫的位置上坐着两个红衣的近天侍者,旁边队列着两排手拿长矛的红衣。 
    渐行渐近,透过红纱,我看见漫山遍野在朝霞中闪着亮光的铠甲,反射出耀白色的光芒。 
    十万圣明军。  
    全部从天山育人院出来,受过严格训练,拥有天主教最高的战斗力,十万人,全部是可以以一当十的好手,可以又不同与一般的武林联盟。因为他们都是军事管理的,接受统一调遣与指挥的。 
    十万圣明军,可挡百万雄师! 
    马车缓步而行。  
    旁若无人的穿入军队中。两边的盔甲立刻让出条路来,两边全是我天主教热血忠心的战士,他们都目送着马车缓缓前进,前方看不见人海的尽头,却看见已经的开辟出来的道路,嵌在银光闪闪的兵器盔甲的海洋中。        
    没人说话,十万生灵,却只可听见我马车那八匹马的声音。的 
    隔着红纱,我可以看见我的战士那热望的眼睛,那些喷薄着激情的年轻面孔。没有声音,我却听见圣女这个身份惊天劈地的雷鸣。   
    马车保持着它高贵的速度,一直走到山脚下。 
    山脚下,四个较场正中,是个临时搭建的观摩阁。高出四周平地一人来高,虽然是临时搭建的,可以一点也看不出来简陋,顶是翎羽毛,放的是红木桌,置的是锦缎椅,铺的是毡毛毯,熏的檀木香,四周挂上薄薄的百纱,里面的人可以看见外面四方,外面的人却看不清里面。 
    马车就在这个观摩阁定了下来,阁旁,当菲琳雪,礼书泉和年殇已经恭候多时了,易扬先下了车,在旁边撑着车帘。的        
    他扬起眼睛来看着我,轻轻的点了下头,我吸了口气,走了出来。 
    “圣女!”三个护法齐声行礼。 
    “圣女————”十万个声音震烁天山,冲破云霄,扶摇而上,回音向四方扩散开来,宣告着我的身份,我的权势。        
    我看见我漫山遍野的士兵都跪了下来,他们口中齐齐呼叫着一个人:“圣女————” 
    天上的云彩也被冲散开来,一瞬间,早上的阳光刺的我睁不开眼来。   
    突然有风吹来,我突然听见天空着翔鹰划过声音。在万人的膜拜中,我又想起那个雨天中被打翻的装三足草的篮子来,然后,一个转身,我美丽的鱼儿就游进了水里,连一分鳞片也没留下。我抬起头,苍茫得寻找天空中的飞鸟,他是否也正仰着头,寻找我飞过的痕迹……   
    礼拜仪式之后,是我对我的士兵们的激励讲话。由于没有高地,当菲琳雪便抱我上了马车的车顶 
    “天主教,”我的声音不大,可是,在一片巨大的寂静中非常明显。“立足于世数百年,它的辉煌是我们的骄傲。我们信奉它,崇拜它,效忠它,我们坚信它可以给我们带来安康和强大。” 
    “年老的还在守侯。圣女一位架空十八年,你们也被架空了,可是你们并没有离它而去,你们留守在了这里,留守了你们的信仰,你们的虔诚。你们与天主教共进退,同荣辱,并且将陪伴踏一直下去。”        
    “年少的正在奉献出忠诚。你们义无返顾的送上了自己的前程和希望,你们押上了自己的未来和理想。你们相信并决心追随一生,与你们的信念一起永生。在天主教的天颜殿上永远燃烧着你们不灭的追求。”        
    “天主教不会辱没你们的付出,我们都可以得到上天的眷顾。是你们身上的铠甲巩固了天山在天下的位置,是你们手中的兵刃开辟了天主教的辉煌。”的 
    “都展现出你们的力量吧,天主教的战士们!看看你们的剑有多快,刀有多利,箭有多准,马有多壮!在你们身上,可以看到天主教的明天,像天台上升起不灭的朝阳,我教必定在天下傲然长存!” 
    天山响起圣明军的狂呼声,阳光为之失色,风云为之而起,山脉为之一颤,人心澎湃,只有高高在上的天主教圣女面色苍白。   
    一番礼法周全后,我终于可以在观摩阁子里吃午饭了。三个大护法在为下午马上要开始的大比武奔走准备,易扬腿伤未愈,与我一起在阁子里用餐。   
    传上来的是八道精致清淡的饭菜,我吃够了便停置了箸。 
    易扬瞟了我一眼,也停下了筷子。 
    “圣女身子弱,还是多吃一点的好。” 
    我微微一笑:“天师不用客气,这顿饭不过是个意思,意思到了也就行了。”易扬与我同车而来,同桌而食,整个圣明军都明了这个天师其实是与圣女平起平坐的,易扬,他心里到底有多少心思,谁能猜的出呢?        
    阁子内再无其他人,易扬说话也收起了平时在人前对我的那份恭敬:“圣女你自然心若明镜,不过,若不是你突然聪达起来倒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我苦笑:“天师连我也要防吗?” 
    易扬低下了头,有些疲惫的声音从面前这个莲子般人物身上散发出来:“谁又希望是这样的呢……” 
    我心里一涩,马上转换话题:“水护法你要如何安置他?” 
    易扬抬起头来:“这里一共十三个校场,水匕銎就在第一个校场的东面擂台上,只要他三天不倒,就给他个百夫长当当,也不会有人不服。” 
    我皱了下眉头:“三天的车轮战?水护法怎么受的了!” 
    “人称浴血长龙的水匕銎,哪里是轻易倒得下去的?头两天肯定不会有大碍。他撑不撑得下去就看第三天了?”          
    “第三天?”  
    “第三天是十三个擂台的三甲聚集比武,年殇也会挑选育人院的精英出来参加。他若还能胜下去,就可活命!”        
    我眉头皱得更深了。“易扬!”我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叫他天师,叫完他后却不知该再说什么,只是蹙着眉看着他。的        
    他也平静地看着我,两个人又陷入可怕的僵持。   
    “水匕銎……”易扬终于说话了,声音不见了往常的清越悠扬,有点酸楚,也有点沙哑,“血气方刚的一个人,不会因为别人为他求情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得活下去。” 
    我盯着他的眼睛:“你明知道他的心思,为什么还非要他死!” 
    “他处处刁难行事,任何事情一遇上赏罚堂立刻麻烦数倍!”的 
    “你原可以不用非除去他!你也可用别的方法让他归附!” 
    “什么办法!穿了女装去当他的娈童吗!”易扬有点失控,但话一出口他马上就明白了这点,垂下了眼来。        
    我也被他的话噎住了,我看到的易扬总是高贵典雅,我抗拒他,隔离他,甚至有时候害怕他,所以我从未认真想过易扬是怎样内心的人,当背负着不堪入目的过往,现如今再大的荣耀也成了一种讽刺。   
    “水匕銎早该绝了那份心思。”好久好久,我才又听到易扬的声音,哀而不伤,悲而不悯,“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到今天的田地。” 
    我心中一动:“其实你也不想他死。” 
    易扬睫毛一颤:“不是取决于想与不想,而是取决于该与不该。” 
    我有点不忍心再继续这个残酷的话题,提起筷子夹了一片青笋到易扬碗里,“快吃吧,菜要凉了。”我说。          
    杀人的,从来都不是刀剑本身…… 
    水匕銎到处与易扬作对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心情?也许他早就绝望了,也许他早就放弃了,也许他就是一边绝望着一边想念着,一边挖一个埋葬自己的坟墓,一边企求一个无望的美梦。 
    似乎在书上常看到这样的表白:“死在自己所爱的人的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我又错了?当易扬终于决定成全水匕銎的时候,我又错了?   
    长天清水,浩瀚宇宙,最难看清的不过人心……   
    下午,我真的跑到第一个校场的东面擂台前去看了水匕銎的比武。怕扰了看擂和打擂的人,我站在很远的地方观看着。        
    才数十天不见,水匕銎就双鬓斑白,连面容都要看上去苍老一些。他穿着布料的普通衣服,手臂上的肌肉呼之欲出。握了一柄鬼头刀站在擂台正中。 
    天主教大护法。  
    台下的人都跃跃欲试,但是又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