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
我一呆。
小铛机不可失,冒过来在我脸上啄了一下。
“小铛——”我想叫住他,可是那小子的脚力实在太恐怖了,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我低头,却见那个方盒还安安静静躺在我怀中。
离铛啊离铛……
回到卧房,收拾妥当后汀兰便早早退了出去,聪慧如她,自然可以猜得出我此时心情有多糟糕。
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索性,我披了件衣服推门出了房来。
月朗星稀,庭院里明暗交错,万物都蒙着一层珍珠的光泽,荧荧而华,四下宁静。
我在院子里独自一人,任凭月光撒满全身。
沿着小道在院子里一圈一圈的慢慢踱着。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只是下意识地一圈圈地走着,想着,那些根本无法连续的记忆碎片,一片又一片,像这地上斑驳的投影,交叠着,无规则的。
一圈又一圈,我茫然地走着,身不由己。
一圈又一圈地走着,我从来都是这样,绕了那么大一圈最后又回到起点。找不到起点也找不到终点,从远古走到未来。跑了很大一圈后又再回到原来。
爱,恨,情,仇,痴,念,怨,盼……我一下子身处熔炉,一下子又置身冰川,一下子在风潮浪尖,一下子又堕入深谷。一个人可以承载多少变数?如戏才知深几重。
潮起潮落,花开花谢,脑中纷乱,无从理起,我只是机械着走着,在这晚间的院落,一圈又一圈,像在发泄一般。
月色流离,岁月静好。天颜殿的庭院里只有一个麻木的女子,面无表情,披着一身的月光,沿着院落的小道,一圈圈走着,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天师已经下令包围了天耀殿,当菲护法领了五千侍者前去灭贼。天师特别下令,让我来保圣女周全。”礼书泉来得意外得早,易扬动手意外地迅捷。
“消息传来了?”我问礼书泉。
这个儒雅的护法站起身来,捋着自己的美须说地沉稳:“年觞消息还没传来,是散帐城的驻军发来的消息,竣邺山庄人马已经于昨晚全数过了宝瓶口。”
散帐城是离静水镇最近的城市,易扬因为和暗门之间有协议,早就把静水镇的人马都迁到散帐城,所以昨天竣邺山庄十五万人过宝瓶口,天主教居然今天早上才接到消息。
邺永华这老狐狸的手脚够快的。
“天耀殿……现在如何?”的
“我离去的时候天师当菲护法正带了人包围着,想来现在,应该正是激战的时候,天师怕有竣邺山庄的贼人侥幸脱逃前来挟持圣女,所以特地谴了我来。”
我内心慌乱,沉吟不语。
“圣女可是在担心?”礼书泉察言观色。
我点点头:“可是除了呆在这里也没别的可干了。”
“圣女若是担心何不亲往查看?”
“这……”我很是心动,“不太好吧……”
礼书泉恭敬地说:“因为天颜殿的侍者也被抽调了一部分走,防卫本是不如之前,圣女亲往,一则是可以让天颜殿数百红衣侍者得以上前相助擒敌,二则在天耀殿附近有当菲护法和天师保驾,更有上千侍者,远比这现在的天颜殿安全。”
我细想礼书泉言之成理,便点头答应了。
我到天耀殿的时候几乎都认不出来那是天耀殿了。
原本的红琉璃屋檐上全是钢箭,更有一角的一个围合已经着火了,天耀殿外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人,看到我和礼书泉来,外层有个领头模样的红衣过来行礼。
“圣女。礼护法。”
礼书泉眯着眼睛看着天耀殿,开口问道:“情形如何?”
“回护法:竣邺山庄的贼人还未有更觉,天师便领人攻了个措手不及,但是贼子死命抵抗,虽然死伤过半但还在负隅顽抗,当菲护法还在殿内围剿。”
“邺永华如何?”
“还未损伤,仍在抵抗。”
“好了,下去吧。”
不知小铛和邺飞白如何。
我向礼书泉投了个询问的眼神,礼书泉会意,思量了片刻便点了点头,挥手招来了一队黄衣,前后围护着进了殿去。
打斗之声越往里走越让人心惊肉跳。
传过正殿和内堂,立刻可见一地血腥,有死掉的侍者,更有死掉的山庄中人,残破的尸体,沾血的兵器,一眼望去,端是触目惊心。
我从没见过死人遍地,残肢到处的场面,只觉得一阵反胃,脑中晕旋。
礼书泉看我似乎摇摇欲坠,伸手把我扶稳,冷静沉着:“听身音好象是被逼到东北角上。”
我强忍着恶心问:“邺永华不是带地全部是高手吗?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全面失守?”
礼书泉低低地说:“似乎是天师昨晚在竣邺山庄的饭菜里下了药……”
我背上一阵冷汗,仔细一想,这确实也的确是易扬的作风:滴水不漏。
第45章
作者有话要说:
更的太少?
某君实在没时间码字了;某君兴高采烈去过节去了。。。。
(众人集体鄙视某君;一大把年纪了装什么未成年。。。。)
没有想不到;只有写不出;亲们来猜猜看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转过一角楼阁,天主教和竣邺山庄的对峙赫然在目。
红衣黄衣的教众依然将竣邺山庄一行人逼在这个院落的中央,团团围住,场面完全是一边倒的局势。
才一会工夫,竣邺山庄原本两百来人的人马居然只剩下了不到七十的样子。所剩的,也是挂了彩的居多。一眼就可以看见场中的邺永华,满身的鲜血,一把宽沿阔面的马刀上全是鲜血,整个人杀肃之意全起,威风凛凛,虽然伤亡惨重可依旧是气势逼人,丝毫不逊色于对面的当菲琳雪。两个人正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撕杀过去,却被我们这突然而来的一小队人马打断开来。
四周的人因为我的突然露面都有点骚乱,易扬从一圈红衣当中站了出来,一身白衣依旧纤尘不然,站在一地血腥之中分外刺目。他微微鞠躬,算是行了礼了。
我丝毫没有理睬易扬,目光在那群血污斑斑的竣邺人马中搜寻着。
邺飞白脸色苍白,看见我来却只剩绝望,我看着他的手里的刀,一滴又一滴的血从刀尖上落下,终于,这一天果然来了,却是我和他兵戎相见的一天。
四目相对,更是无言,潮起潮落,最终我们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千言万语,更化在此时两人的双眸中,更难开口,只道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一只纤细的手伸了出来拽着邺飞白的衣衫,千湄依然倾国倾城的容颜从邺飞白身后显了出来。她也看着我,居然也是绝望。美目中遍地哀伤,流淌天地。
我忍不下心来迎接她的目光,当下转去搜寻小铛的身影。
视线一闪,却见得小铛复杂地看着我,一张单纯的脸上血腥点点,看我看向他来,他唇型颤动:“记得敷药。记得敷药。”只有这句唇语,无声无息,默默而来。
巨浪滔天,用什么词汇可以与我此时心绪相称?胸口仿佛堵了块巨大的石头,压在翻滚的心潮上,硬生生将一切扭曲变形,睁眼空洞,张口无声。
邺永华看得我来,眼中狂傲更甚:“天主教就是如此待客?”
易扬冷笑:“在下以为,如此待客才不会辜负了邺庄主您的美意。”
“天师好快的消息啊。”
“应该说是邺庄主好高明的手段。”
“说起手段天下间又有何人比得上天师你?饭菜里下药,饮水里有毒,连熏香都是焚香木!”
“即便如此,庄主您还不是扬刀立马,杀我教众上百人?”
“天师!”邺永华不愧一代枭雄,说话依然从容不迫,“此话差矣,你那十万圣明军不是正往我山庄要毁我家园?”
“邺庄主要是不是把您那十五万庄丁全数行到天山脚下,竣邺山庄倒也不会如此轻易被毁。”易扬冷冷得毫不退让。身后竣邺子弟吸气声不少,虽然与邺永华同来的都是他的亲信弟子,但是显然知情者了了,不少人都是到此刻才知。
“这么说天师是不打算好聚好散了?”
“难道邺庄主会做放虎归山的事情吗?”
邺永华丝毫不见怯懦,谈吐如常:“天师以为擒了我就可以要挟那十五万庄丁了吗?”
“无头的苍蝇是飞不远的。”
“哈哈……”邺永华大笑,“我岂敢低估天师你的手段?不妨直言,那十五万庄丁是我山庄里的总教头领军。”
“‘九刀’里的乱斩刀泊军吗?一介武夫而已。”易扬说地毫不在意。的
“就因为是一介武夫,所以会严格奉命行事。”邺永华也是气壮河山,“除非我下令,不然三日后,天师就等着迎战十五万大军吧。”
“邺庄主是想和我说什么呢?”易扬冷冷地看着邺永华。
“用退兵来换,天师可会放我等下山?”邺永华自信地笑开,“先如今只有我能让泊军退兵,不然,哪怕把我的首级钉在天颜殿上,天主教也会面临兵临城下!”
“难道背信弃义的事情邺庄主没做过吗?万一邺庄主你过河拆桥,那在下可是万万担当不起。”易扬丝毫不为所动。
“你不放我固然是难逃一劫,放我下山却还有那么一种可能,天师难道这个帐都算不来吗?”
“放了你是让你那十万庄丁如虎添翼,不放你是让你的大军群龙无首。区区不才,这个帐却还看得清楚。”
“看来天师是不打算放邺某人一条生路了?”
“邺庄主哪里话!”易扬冷笑,“不过是让庄主多在天山盘桓些时日,庄主却如此不情不愿,真让人好生难过。”
“圣女,”邺永华转头看着我说,“你也是此意吗?”
我沉吟不语,身上聚集了不知多少人的目光,有热望的,有复杂的,有恳切的,有冷酷的。
邺永华看着我,眼神闪烁。
我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眼前来看,邺庄主你还是放下刀来的好。”
“以多欺寡,占尽天时地利,天主教此时胜了我也不光彩啊!”
“我倒是好奇,难道天下间还有比邺庄主更不光彩的人吗!”易扬越发冷酷。“邺庄主你要是能审时度事,当下应该束手就擒,不要枉送了你身后一干弟子性命。”
邺永华大笑:“竣邺山庄的子弟哪里是贪生怕死之徒?久闻当菲护法的斩马狂刀独步天下,正好今日领教了。”
言未尽,身已动,即使中了毒,邺永华依然身如鬼魅。
四周的教众并没有动,山庄中人依然如临大敌。这院落中央只有
那边激烈开打,我却完全没有在意。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
即使不抬头,我也是知道的。那个人,从我出现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一动也没动,一直在那么凝视着我,目光那么热烈又是那么清冷,那么决绝又是那么虔诚。
他僵直地立在那里,一转也不转地看着我,仿佛再也看不到了一般。我垂着头,再也无力去迎向他的眼睛。
似乎有兵刃卷起的气流刮过,看来当菲琳雪的斩马刀速度提上来了。我依然没有看场地中央,只有听得快刀划破空气,发出呜呜的声音。
十根手指绞地很死,和我的心乱如麻倒是相得益彰。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得一声脆响,我茫然地抬头,只见邺永华已然两手空空,那柄宽沿阔面的马刀在空中闪烁着金属的光芒,当菲琳雪的斩马刀正架在邺永华的脖子上。
“庄主!!!!”后面竣邺山庄的人马惊呼。
邺永华挥了下手,阻止了企图冲过来的山庄中人。他冷笑:“天师的灵丹妙药真让人大开眼界啊。”
易扬并不理睬邺永华,高声对四面的侍者说:“将剩余贼人拿下,有违抗者,杀无论。”
“是!!”
“且慢!!”邺永华突然一声大喝,所有人都呆了一呆。
易扬冷笑:“邺庄主还有何话说?”
邺永华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幽幽地说:“永言,你就真打算看我横尸天山吗?”
众人还在错愕间,我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凉,竟被人架了把匕首。
礼书泉摇头苦笑:“你这不是在逼我吗,哥……”
众人惊呆。连易扬也皱起了眉头。
邺永华微微而笑:“你我兄弟二人十多年没见,我还真是在担心你会袖手旁观。”
礼书泉轻轻长叹,望向易扬说:“还望天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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