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
驾座上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一身横肉,光是个背影就平白比他人悍个七分出来。
“水!”我沉着脸说。
那汉子没什么动作,倒是一旁有人抛了个水袋给我。
我侧头一看,微微一愣,正是汀兰。
她骑在一匹青隹大马上,换了一身赭色薄绢,再也不是纯洁无害的模样,一脸冷酷,也不言语。
我接过水袋也没说什么,复又放下帘子来。
刚才那一瞥我已认清,马车行的飞快,除了那驾车的汉子和汀兰倒是没看到其他人。
可以逃出去吗?我暗自掐算着,两人似乎都会工夫,我若是硬跳车肯定行不通,就算趁他们不备偷溜走也免不了被抓回来的巨大可能。只有趁不赶路的时候想个法子,让他们脱不开身,我再逃走。
这么左思右想,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估摸着该是天黑的时候,马车停了,我想着该是要停车过夜了吧。
帘子被挑开,汀兰不由分说地把我从车内扯下来,手劲大地出奇。
出得车来,不由得一呆。
车外仍然是荒郊野岭,前后不见人烟,一回首,还可以隐约看见天山的山峰。
汀兰还是一脸冷酷,钳住我的手臂钻进了道旁的树丛,那壮汉也不多言,一扬鞭子,自行驾了车而去。
“你放手,我自己走!”我说到。
汀兰冷冷扫了我一眼,倒是真的放了手,想来是清楚我不会武功的缘故。
我定了定神,顺着汀兰的牵引走,汀兰其实走的不急,但是很快,不过因为迁就我而已经刻意放慢了步子。
“你什么时候加入的暗门?”我尽量平淡地问道。
汀兰只顾走路并没有回答。
“你在我身边做事,我自问虽然没给你多大的好处,可是也从没亏待过你,你又是图个什么?”
汀兰还是没有反应。
我也淡淡一笑,虽然心里只是有点怀疑,但是还是装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来:“果然不错,你不是汀兰!”
汀兰闻言,又是冷冷看了我一眼,更没有其他表示。
可就是那一眼,我已然可以确定我猜对了。
那么汀兰在哪儿呢?眼前这人又是谁呢?什么时候被掉包了的呢?
然而无论我再怎么问话,她都再也没有反应。
如此行了大半个时辰,拨开眼前的枝叶,眼前展开一副别样的画卷。
夜色笼罩下,长草茂林间,错落着数个墨绿色的营帐,隐隐透着烛火,森森然别样惊人。
听得外面有声响,中间最大的一个营帐里钻出两个人来,正是昨日的那两个童子。
两人还是一身富家小公子的打扮,一脸纯真笑魇,快步迎来。
“姐姐,我们门主可是久侯了。”其中一个人还未站稳就开口笑着说,说不出的惹人喜爱,却也是说不出的耸人惊魄。
我眯了眯眼睛,暗门门主,倒是好大的胆子!
此地离天山和竣邺大军不过一日之程,他竟然敢潜伏在这里,貌似还不只个把时日!
两个小童转而对一旁的汀兰说:“籽姐姐一路辛苦了,门主吩咐让籽姐姐先好生休顿一下。”
一旁的汀兰哼了一声,又道:“事情如何?”
“籽姐姐难道还不放心我们吗?”两个孩子笑地不掺一点它念,放在任何其他地方都会惹人疼爱。
汀兰哼了一声,算是知道了。的
“这位姐姐跟我来吧。”其中一个小童向我招招手。
我吸了口气,高高抬起头来,迈步跟着他走向那个最大的营帐。
小童走到营帐前,朗声说道:“门主,人到了。”
里面懒懒传来一声“恩。”
我心中一动。
小童挑开门帘,站在一旁:“姐姐请。”
帐内好一番酒池肉林。
帐内铺着细腻柔软的猩红色富贵大毯,正对的主位上坐着一个阴狸眼神的老者,身后是一屏黄杉木锦帛山水屏风。两旁或坐或卧着各色人物,一旁莲座十八开的青铜灯座上点着数十支油灯,灯光明亮,酒肉飘香,混坐人中的不乏陪酒美人,娇声浪笑,香肩毕露,各色人物各得其乐,酒色贪杯,说笑不停。
我钻进营帐,各种杯盏淫乱之声立消。我也不理会其他,径自走到营帐正中站定。心里却觉得那个屏风很是奇怪,这个营帐里杯碗精致,器皿奢华,众人衣着鲜艳,酒味也是醇厚芳香,连脚下的大毯也一看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上等货,偏偏这衫木屏风,做工一般,画风也是平平无奇,端是格格不入。
我站在正中,冷眼打量周遭。一旁一个喝地半醉的男子斜斜歪歪站了起来,一脸贱像地迈了出来:“都说圣女是个美人……这美人倒的确是个美人,可也没见得有多美啊……”说着走近我,一身酒臭熏天,伸出满手油光的蹄子来摸我的脸,我侧头避开:“说不定……是在身下比较消魂……看看这头发,跟缎子似的……”
旁边的人哄笑开来:“齐老三吃了春药了,圣女也敢上……”
“什么圣女!”跟前的男子倒也不恼,“落到我们门主手上还不是个玩物,回头等门主玩腻了,我就请门主把这小妞赏给我……”说着又伸手过来。
我冷冷地说:“手,拿开!”
在天主教好歹也是万人之上,这么长时间下来,我说出的话自然带股威信,颇有两分震人。
那男子一呆,马上绽放出龌蹉的笑来:“好好好,爷就喜欢你这个调调……”
我冷笑:“你们门主还没发话以前,你是不是还是收敛一点,门主当前岂是你可以信口雌黄的?不怕被治个乩越之罪。这般卤莽冒失,难怪是个不上位的蠢材。”
那男子一呆,酒也醒了一分。
我则讥诮地看着正中的老者。
“齐埔,还不退下!”老者斥道。
那男子闻言,讪讪地退了回去。我心里更是一动。
仔细打量着那个老者,面容枯烁,树皮一般的褶子,一双眼睛嵌在脸上,来回闪着光。发色灰白,插了支古木簪子,身穿绣八宝大华的连云黄绫,手上一枚巨大深色翡翠扳指,衬在枯枝一般的手上,颇是夺人目。
老者阴恻恻地笑了:“久闻天主教圣女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与寻常女子相去甚远。”
“久仰暗门门主威名,小女子也是艳羡地很。只是不知门主如此‘诚意相邀’到底有何为之?”
老人家玩弄着扳指,一直没有停过,“不过是想请圣女来盘桓数日,岂料圣女平日事俗繁多,无奈只有用这个老土的方法请圣女来了。”
我看了看他那个扳指,水润剔透,是个好东西。“承蒙门主看得起,不过近来敝教确实有点小事缠身,朱颜分身乏术,不如改日再叙如何?”
那人嘴角又扬了扬:“老夫诚心相邀,圣女这么说真让人寒心啊。”
我冷笑:“贵派要是真是诚心怎么会让你这个冒牌货出面见我?门主是想称称朱颜的斤两还是想故意折辱朱颜?”
那老者手中一颤,眼里精光一闪,“你……!”
“够了。”屏风后突然冒出个懒懒的声音,我嘴角一翘,这个才是正主儿。
“都出去吧。”那个慵懒的声音又道。
一帐的人恭恭敬敬站了起来。包括那个老者。行了退礼,一一撤出了帐篷。
人都走干净的时候屏风后站出个美人来,随意披了件衣衫,一看就知道衣衫下什么都没穿,一头微卷的长发散落开来,十分的慵懒,二十分的妩媚。一双剪水秋瞳向我闲闲看来,媚惑一笑。
我绷着一张脸,心想人常言擅媚的女子为狐狸精,大抵也就是她这姿态了吧。
美人赤这双娇嫩白莲,伸手慢慢合着屏风。
我眯了眯眼睛。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满玩味的意思,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物一般,一脸妖冶之气,美则美矣,唳气深重:“姑娘,好久不见。”
我吸了口气,暗门门主!
作者有话要说:
解放了。。。。。
亲们呼唤了近二十章的暗门门主。。。。。
第56章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满玩味的意思,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物一般,一脸妖冶之气,美则美矣,唳气深重:“姑娘,好久不见。”
我吸了口气,暗门门主!
我眯着眼睛看着他,他席地坐在大毯上,肩上随意披着一片衣物,盘着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头,一脸兴趣昂然的样子。薄薄的红唇微微扬着,鱼状的眼睛弯成月牙形。一边耳朵上一粒不知道是什么的宝石在灯火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知道你会看出来,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看穿了?”
我冷哼一声,“门主还是那么喜欢寻人开心。”
他笑地更开了,伸手揽过一旁的美人来。美人衣服本就是松松披在肩上,这时几乎全部垮了下来,一个雪肤美背上开满红粉色的梅花。
“你觉得,这个比之上次的娇娘如何?”他挑着怀里美人的下巴,望着我说。
“门主要是想请我看什么香艳的话,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唉,”他很做作地叹了口气,“前次一别,我好生挂念你的紧,你倒是全然没把我半点放在心上。”嘴上那么说,却在一直对怀里的美人动手动脚。说完这句话干脆直接把怀里的美人压到身子下面。
我还是见不惯这样的真人秀,皱了皱眉头说道:“如此,朱颜先不打扰门主春宵时刻。”
拂袖要走。
身后的人又懒懒地说道:“如不弃,一起来寻那云雨之乐也无妨。”
微觉有怒,步子迈地更是大了。
身后的人见得我的反映,大声笑地畅怀:“来啊,好好招待圣女!”
“是。”门外两声童音应地干脆。
我被软禁在一个小小的营帐内。虽然很小,里面器皿摆设,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上等中的上等。
要不是门外受着两个带刀的男人,我几乎要以为这只是天主教安排我出来玩玩而已。
接连五天,我只是被囚禁而已。没有任何人来,汀兰没来,两个童子没来,那个门主更是没来。
只是五天,其实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我慢慢开始仔细推敲这许多事情。
没猜错的话,暗门上次劫我走的时候易扬应该正在与暗门交涉,所以易扬当时没有坐镇天山而是和我一同去了滂城,那么暗门的人当时会出现在天主教境内肯定也是易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了。至于我被劫走的原因,既然是门主亲自动手肯定不是像易扬说的那样是一个门主搞不清楚状况所至。联想到易扬许给暗门的巨大好处,不禁让人怀疑,是否当时门主绑了我去就是为了向易扬要那个宝瓶口。但是又隐隐觉得似乎没这么简单。
汀兰的事情更是蹊跷,别说我一点也没怀疑过她,就连易扬的眼也都被她给逃了去,一瞒能瞒这么长时间,不可谓不强。适才看她和那两个小童间的对答,似乎地位不低,那两个小童似乎是门主近身的侍童,暗门里寻常人物连门主是谁都不知道,那么普通人物怎么可能让这两个孩子张口叫一声“籽姐姐”?再一合算,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易扬曾说过,暗门有个女总司,常年不在门内,行踪飘忽。虽然觉得汀兰小小年纪怎么能担此大任,但似乎她是那个总司又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
想的最多的,就是他把我软禁在这里,外面到底会打成了什么样子?易扬到底有没有撑住,或是已经被破城。巨阕不知有没有全身而退,如果他能回到易扬那里,不,他去任何一边都可以,那么或许他们已经获知我被掳走的事情,我还有那么几分被救的希望。怕就怕巨阕当日就已经被灭口,但是,巨阕被灭口,易扬没收到巨阕回来复命,当下也该得知我出事了。想到那时突然心里一动,那个女总司能把汀兰装地惟妙惟肖,那么再装个巨阕回去也无不可?那么易扬岂不危险?前有狼,后有虎,圣明军这两日算来也该到了,又该是怎样一番尸骨千里……
我望着面前摇曳的烛火,伸手撩动着。
如果圣明军来,那么形式立刻就会被扭转,易扬说不会放过邺永华,不知要怎么处置他。如果两家同时发现我意外失踪,那么相互之间是不是会在暗门的可以撩拨下性命相搏,还是有会先把我救出去?
我在这里,又是在等谁来救我出去?的
我又是在希望谁来救我?
烛光晃动,恍恍然,两片人影交替……
“在想邺飞白还是易扬?”戏谑的声音在一旁想起。
我收了收眼神,敛好心情,转头望去。一人穿着簇锦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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