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
“在想邺飞白还是易扬?”戏谑的声音在一旁想起。
我收了收眼神,敛好心情,转头望去。一人穿着簇锦丝绸的长褂,系了一张靛色头巾,眉眼含笑,风韵天成。
那个门主不知什么时候进了营帐,正靠在门帘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在想你上次为什么绑了我去。”我淡淡道。
他邪媚一笑,“哦,原来是在想我啊!”
我别过头去,不去理他。
“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他倒也不在意,信步走了过来。
“拿我讨价还价。”
“哦,这个都猜地出来?果然厉害啊。”
猛然地,他蹲下来靠近我,口鼻的气息几乎都喷到我脸上:“难怪一个大天师,一个少庄主,都被你迷地神魂颠倒的。”
我厌恶地转开了头。
他笑了笑:“你那个天师,一听说人在我手里,原本死都不让步的宝瓶口就立刻拱手相让,倒也真是让人惊讶呢。我叫师姊暗中撮合你和天师的努力也算没白费工夫。”
我定定看着他。他笑地更开了,美艳又邪气:“原以为那个来劫人的是天主教中人,反正协议已经达成了,我就放水让他带走你了。却没想到居然来的是竣邺山庄少庄主,那么说起来你是不是该谢谢我促成你的好因缘?”
“啊,对了,说起来邺飞白也算邺永华的义子,你若嫁给他也算合情合理。”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挪了挪身子,离他更远一点。
他张狂地笑开了,“朱颜啊朱颜,之前我还没发现你有此等妙用,是邺永华的女儿,又能牵制天主教的天师。如今自当要善用你才不枉费了易扬和邺飞白对你一片痴情啊!”
心里突然一跳:“苏沩是你什么人!”
眼睛微微睁了一下,他眼里片刻风浪滔天,但是马上又被掩盖了去,整个人戾气更重,“苏沩?”他说着,一把把我拉过来,反手摔在地上,“苏沩不是我亲宗,却胜似我父母呢!”说着,自己压了过来。
心下立刻慌乱。
“你滚开!”我厉声道。的
“滚开?”他轻蔑地说,“也许你永远也没法如愿了!”
“你这简直是在自掘坟墓!”一语直打要害,现在可不是和他兜圈子的时候,“你要是敢,我可以让你这个暗门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更是张狂:“那也值了,看看到头来,邺飞白,邺永华,易扬,到底谁更痛!你就是那把最好的刀子!”
我挣扎着,被他一手死死按住。
“不——”
布帛撕裂的声音划破夜空。
百里之外,可有人在想念我?
我一遍遍在心里想着谁的名字?这回终究是再也没有人可来救我。我在朝拜的路上一路长头而进,最终还是落花碾石的宿命。
疼痛刺激全身的时候,我紧紧闭上了眼……
一侧头看见身下的地毯,残破的衣衫上点点血污。硬物当喉,难言难述,气愤吗?羞愧吗?难过吗?……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一点一点把我掐死了,我死死盯着自己下身一片狼藉,说不出来,动不了分毫,思维僵硬,灵魂出窍,朱颜朱颜……
“为什么不哭?”下巴被身旁的人死死扣住,强行扳上来,对视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
我咬着牙看着他,如果可以,眼神可以食其肉,刮其骨。的
他看着我的眼,笑地残忍而得意:“恨我吧,恨我又如何?你还以为你可以从此逃脱吗?”他翻身压过来,“告诉你,”温热的气流划过耳际,“一辈子都别想!”
他的头巾忽然散开,出人意料,散下三尺白发来,纯白无瑕,晶莹胜雪。
地上散着我一头长发,他的白发垂落下来,黑白双绞,说不出的邪靡
僵着身子任他摆布,任他一次次强烈冲击,像个破碎的玩偶碎在了地上。我看着一地怪异的黑丝白发,慢慢阖目,心里像泣血一般,想着何时何地,那些人儿声声唤我:“清清……清清……”
天上的星星还是在一眨一眨的吧,远方,易扬是不是还在灯下对着战事表头疼,邺飞白是否正和千湄轻声细语,我一口心血喷在天际又会落在谁的眉角?夜茫茫,路遥遥……
大约是门主觉得我晕过去了,折腾我没意思,终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一时悉悉簌簌的穿衣之声。
他挑开门帘要出去的时候,我睁开眼睛,看着那个白发飘飘的背影,轻声说:“你会后悔的!”
他身子一呆,待转过头来的时候又是一脸妖冶:“我会证明给你看,这是不可能的。”
我闭眼转头,不再看他。的
他冷笑一声,走了出去。
夜凉如水。
轻轻牵动身子也是疼痛难耐。
我躺在地毯上,把自己蜷缩起来,一身肮脏的味道。
我把头埋在自己膝盖上,静静地,静静地,没有流泪,没有激动,什么都没有,我只是蜷缩一会而已,不会逃避,不会倒下,不会懦弱。的
我只是蜷缩一会儿而已,我很好,没有事,还在呼吸,手脚具全,思路清晰。
我只是蜷缩一会儿而已,不用担心,不用可怜,马上就会好起来。
我只是蜷缩一会儿而已,然后慢慢学着坚韧,学着成长。
不用担心,我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骂我吧;喷我狗血吧;我认了。。。。。
再晚点还会再贴一章;今天很亢奋。。。。
第57
天大亮之后,掀帘而入的是汀兰。
她手捧了一套栗色绣蝶花束腰窄袖的衣衫来,冷着脸服侍我洗漱更衣。
我也一言不发,任由她摆弄。
我拿过汀兰带来的一面小铜镜,平静地望着镜子里的人。雾蒙蒙的眼睛一片安谧,眉峰温柔地弯下,紧抿的嘴唇少了一分倔强,多了一分坚韧。脸色有点苍白,可是眼神还如往常一般。
手里镜子一斜,映着在我后面梳头的汀兰。
瓜子脸,娟秀的眉眼,年轻的面孔……
“已到了此处,为何还不把你的易容卸了?”我淡淡地说。的
汀兰手微微一停,却不露痕迹地继续梳下去。隔了好一会,她突然开口说:“卸不下来,我杀了那个女侍,把她面皮撕了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地轻描淡写。
“水匕銎和易扬相争之时。”她答地都尽可能简略。
难怪,教内火拼却让他人钻了空子。易扬忙于与水匕銎相抗衡,而我来时,汀兰却也早就不是原来的汀兰了。
我还在掐算这其中关系,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斜了镜子一看,汀兰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抄了把锋利的匕首,一刀割断手中青丝。
我皱了皱眉头,却看得汀兰仔细检查了下手中的断发,似乎甚为满意,认真收好,放在怀里。转身又梳起我剩下的头发,只剩到过肩一点,所以很轻巧斜斜绾了个小髻。
汀兰收拾好一切,又冷了个脸出去了。
我伸手扶了扶小髻,突然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过了午时,前几日那个冷着脸来回送饭的老仆刚走,那个门主一张妖艳的脸又出现在了门口。
我淡然扫了他一眼,漠视他的存在。
看到我如此表现,他倒更是感兴趣的样子,嬉笑着走近:“半日不见,可曾想我?”
又是扫了他一眼,脸色更冷。
他也不在意,眼珠子一转,笑道:“定是怪我半日来没有陪你,生气了不是?”
我没说话。
他也预料得到我的沉默,继续说道:“那下午带你出去兜兜风,看看风景吧,就当是本门主给你赔罪了。”
诡秘的笑容绽放在他脸上,倾国倾城,却硬生生让人打个冷颤。
过不多时,每日送饭的那个老仆又进来了,托盘上放着一碗黄澄澄的汁液,散发着一股药香。
门主伸手端了过来,递到我面前,言笑浅浅,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打成了弯弯。
我皱了下眉头:“这是什么?”
他还是笑:“难道你以为你还有其他选择的余地吗?”
眉头更深锁了一下,我接过药来,一咬牙灌了下去。
“咳咳咳……”只觉得喝下去嗓子立刻像被火烧一样,又干又痛。
那个门主一脸怜香惜玉地说:“哎呀,是会很难受,过一会就好了。”
“你给我喝了什么!”声音一出口我都吓了一跳,嘶哑难听,几不可辩。
“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他说着,挑起我的下巴来,扬起了嘴角,“不过是些暂时让人说不出话来的东西,分量好象一不小心有些重,委屈圣女当几个月的哑巴吧。”话说完,一张唇就盖了上来,顺势用手把我的下颚分开来,一阵扫荡直让我恶心。
我一发狠,上下颚用力咬了下来,瞬间满口血腥。
那门主松开我,伸手一擦嘴角的血渍,倒也不恼:“真是的烈性家子。放心吧,不会失声,药性一过就好了。”
我正想说话,一开口却是无声,当下一愣,竟这么快就开始生效了。
……
……
当天真的就出了那个营帐,坐进了马车内。
我当然不信什么出去看看风景这么简单,看个风景需要把我毒哑吗?
与我同在车内的就是那日那两个童子,我听得暗门门主唤他们,知道他们一个叫济物,一个叫归真,却分清到底哪个是哪个。
两个孩子倒也安静,一路不吵也不闹,想来是奉命监视我的吧。
同行的大概有五六十人,都骑着高头骏马,门主跨下那匹乌蹄盖雪更是榜上有明的神骏坐骑,和易扬的那匹白宣点墨绝对是同一个层次的。
至于另一个马车内坐的是何人我就不得而知了,没准是他的那个美人呢。
一队人连夜赶路,对面两个小孩精神好的跟什么似的,四只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我看。我自问没有什么可以凭空消失的本事,索性也放弃逃跑的打算,倒要看看这暗门门主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直闭眼假寐,这时间倒也过地快当。
车停稳的时候已经是隔日上午。
暗门门主撩开车帘让我下来的时候,我不禁楞住了,天山?
眼前的正是天山的后山,这个门主倒是挑了个居高临下的好位置,天山后山的一切都一览无余而地方又十分隐蔽,却是在在天山断崖对面的山峰上。
我扫了他一眼,看他面容又满是讥诮的样子,突然一阵头皮发麻。
过不多久,从前山涌出来一大群军队来,乌黑战甲,邺字大旗飘飘。
我吸了口冷气。天山失守了?邺字旗都飘到天山来了!
一旁的人突然说道:“担心了?”
我说不出话来,侧过头看着他。
他瞟了我一眼,开口说道:“你那个天师还真是了不得,外城被毁,爵那未临阵投敌,孤立无援还能撑地这许多日,一味腾挪避重,甚至连天山也放弃把守,倒也撑到了圣明军来。”
稍稍放心了些。
“不过,”他语峰一转,我又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只怕今日两军在这天山后山会兵,倒会出些意外来。”
心如明镜一般,易扬会问邺永华要人,然后意外就出来了。
我指了指他,比了个杀头的动作。
他自然知道我什么意思,笑了笑说:“那倒不见得!”
山上突然也涌下一片暗红的奔流来,两军划界而站,互相对峙着。
我知道两家的军队绝对不止这么点人,看这个架势,今天倒不是开战而是谈判的。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暗红色的人群微微耸动,最前面出现一个白色的人影来。虽然距离遥远看不清面容,可当是易扬无错。
心里这才有几分安心,当是无事就好。
隔了一会儿,黑色的人群也有点小小波动,最前方站出一个黑色战甲的人来,看着身形姿态该是邺永华没错。
他们似乎在交涉着什么,可是距离太远,完全听不见声音。
如此你来我往了近两个时辰,突然黑色那边一片兵甲之声,竟是战士抽刀出鞘之声,红色这边也不甘示弱,紧接着响起一片兵刃相撞之声。
一时间,空气剑拔弩张,这一场谈判似乎要已胜负收场了。
“还我家园!还我家园!”
“归女还教,归女还教!”震天的口号响了起来。
我只觉得心悬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下边两片色彩。
像是不可思议一般,两军中间突然出现一个浅青色的小点,小点越来越大终于变成一个人影。
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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